惟扬的话难免有些孩子气，不成熟，但是她也并不是什么圣母，谁都去救，
最后的提醒已经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多了，
如果不是只有他身上有通讯器，与惟尚联系的密钥，她可能不会再管他。
虽然惟扬有信心他自己也能行，但是职业佣兵手里留的东西，当然还是他自己最熟悉，
多一个人活着一起面对未知总是好的。
离开虫子的地下城市，星球表面的恶劣环境比她以为的要难熬很多，
他们最开始在机甲里，所谓的恶劣也只是电子分析数据，
有所防护的话，切身体会并不明显。
但是现在他们一行人几乎毫无防护的走出，直面地表上的荒芜和空气中杂乱的气体和 飞石，
第一个感到不舒服的就是身体素质最差的她。
毕竟惟扬和雷欧都有受过一定训练，而她只是个普通人。
雷欧看到了也不敢说什么，惟扬把她护的紧，甚至还挡住了他担忧的看着她的目光，
嘁！
“怎么样？”惟扬把她放倒在地上，护着她的头，“哪里不舒服？”
“心脏跳得很快。”莉娅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
他有一点失落，但是现在她很显然精神不济，他不能对她要求什么。
“这里确实不适合生存了。”他们在虫子的地下王国的时候感觉还好，没想到外面和地下的差距会这么大。
高温蒸发着他们身上的水分，本就没怎么吃东西的三人，还在不停的消耗自己的体力。
他们得赶快。
“走，”惟扬拦着她想站起来的动作，继续把她抱起来，“往你说的地方，我们快走。”
她印象里的能避免紊乱磁场的地方，其实是她还小的时候和老兵小队里的叔叔们一起蹲过的据点，
物资还好的时候，会藏着一部分的食物和水还有武器，
只是在断供给的那些年里，早已经被挖出来了吧？
“不算太远，快点。”莉娅很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力的消逝，感慨这星球为什么对惟扬一点不影响，
他们之间的身体素质真的差距到这么大了吗？
惟扬一路搬运她，连一口气都不带喘的，
高热无水，从他醒来到现在，整个人都是高强度运作，
然而除了身上脏臭了一些 ，整个人状态都非常不错，甚至有越来越兴奋的趋势。
反观她，适应不了环境，现在精神萎靡，浑身无力，甚至莫名的有一点犯困。
“就在那个土坡上……下面有一个地窖，可能会有东西。”
她指了一个大概方向，让惟扬明确了地方就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趴在他的身上不想再动，
“我想先睡一会儿……好累。”
“别睡，莉娅。”惟扬一只手卡住她的下巴，左右晃了晃，
她皱死了眉，不满的想摆脱他的手，
“干什么呀！”
“别睡。你的身体在进行自我保护，但是一旦睡着我就不知道你的具体情况了。我们来说说话。”
“说什么。”她强打起精神，“聊天吗？”
“说……”惟扬找了一个绝对能让她聚集起精神的话题，“说当年你在这里的生活吧？”
“没什么好说的。”她本能的想回避，不想回忆那些沉在记忆里的渣子。
“来说说，我想听。”惟扬不识趣的有点强硬，莉娅莫名的反感，整个人像是堵了一口气，
“我不想讲。”说着又补充一句，“不想告诉你。”
她说不说的其实惟扬也不是很在意，只是怕她沉睡过去，哪怕和他吵架也行，
惹她生气也好，只要可以打起精神。
“你干嘛非得要知道嘛！”她心底里渐渐起了怒气，“这里的生活一点也没美好，告诉你我们是怎么艰难的和虫子打架，
还是饿肚子的感觉有多难受？”
说着说着她渐渐来了精神，“你看这里！我们曾经在这里躲藏，在这里夜晚的时候，看着虫子的幽暗眼睛，
感受被它们包围的恐惧。”
她说着说着就想起了那些人们，“一点不美好。讲什么？”
惟扬有点后悔开这个错误的话题，“那咱就不讲了，别难过……”
“我不难过……”莉娅垂着眼睛，一脸沮丧，“我说好了，不难过的。”
“那你想和我说点什么吗？”惟扬只能把话题抛给她，不敢触碰她心底里的伤痕，
“你开心的事？”
好像也没有很多开心的事。
莉娅默默的吐槽，你可真是个话题终结者。
“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别睡，莉娅。至少在这里不行──”
他语重心长的告诉她，“等我们回了舰船上，你想怎么睡都可以，睡多久都行。”
甚至和我……也行。
这句话他不敢说出口，莉娅也不知道，软软的趴在他的身上，看外面熟悉又陌生的区域。
“我以前一直以为，会死在这里的。你看那片山脊……”
“曾经有人带着我去攀登过，那时候还不是这个模样，星球上还有一点生机。”
可惜现在完全变了。
“吃了很多苦吗，现在也熬过来了。”
“不是熬过来……是我离开这里了。但是他们还留在这里呢……
我有时候想，这场和虫子的战争有什么意义，别的地方我不明白，但是这颗星球上，
原本就不是人类居住的地方啊……
打这场战争是为了什么？这里没有可开采的矿产，没有美丽的景色，也没有居民常驻……
它原本就是虫族们的家园。”
惟扬想说什么，顿了一下还是住了嘴。
有的时候，战争并不一定是为了触手可及的东西……
他不是那么天真的愚蠢，战争的本质他还是知道的。
只是，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最底层的质问，
“他们的死，都是为了什么呢？为什么他们到最后也不愿意怨恨，也不想复仇？”
这个世界的上层，并不值得他们的付出，思想上精神上，她都不能理解，
这样一个不把人命当回事的联邦，为什么要为了它付出生命呢？
一场毫无意义的 战争，究竟谁得了利？
她想问，但是该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