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耳听了听墙根那里传来的嘈杂声,摇头道:“只怕你们想走也走不了了,还是赶紧躲起来吧,我们这些粗使的下人自是无人理会,若被乱民们看见这两个衣着华丽的女子……”他不再说下去了,但话语中的意味自然是不言自明。
寄奴不由得颇为感慨,这些贵族世家子弟,生下来便是金枝玉叶,无数人围着服侍,同样是人,还没出生就已经分了贵贱,有些人就只能生生世世为人做牛做马,看不见任何希望。
然而此时不是感叹这些的时候,他想起一事,忙问道:“这府里的车马是在哪里?”
那家奴指了指东北角,那里似是火光最盛的地方,他说道:“就是那里,不过那边似是火势很大,没人敢轻易过去。”
寄奴对他道谢,拉过正在开始哭泣的采棠,揉了揉她苍白的面庞,安抚地说道:“现下最重要的是你别乱了手脚,一定要镇定,知道吗?”
采棠抬眼望着他,迷茫地说道:“寄奴哥哥,我们会死吗?”
她眼中并没有太多害怕,对于死,她似是并不在意,但她又是为什么在哭呢?
寄奴难以理解她这复杂的心事,忙答道:“自然是不会的,现在我要去找马匹来,你的责任,就是保护好萩娘,在这附近等我回来,明白吗?”
采棠忙拉住他的衣角,摇头道:“我不要,你别走。”
寄奴眼睛一亮,脱下自己的外裳递给她,说道:“你乖乖的,在角落里帮女郎把外面的宽袍脱下来,换上我的衣服,头发打乱,你自己也想办法弄得邋遢一点,我马上便带着马回来,也就半盏茶的功夫,你能把我说的这些事情都做好吗?”
采棠摇头道:“这样没用,没用的。”
寄奴只恨得牙痒痒,平日这小姑子彪悍得不行,怎么一遇到大场面反而畏畏缩缩,一点都没有担当,他不由得大声喝道:“棠儿,你就照我的话去做,你要相信我,好吗?”
采棠抬眼望着他,自己的眼中却是忍不住的泪水,在那个时候,就是没有这样一个人帮助自己和母亲,还有弟弟……所以她才会……
她能相信寄奴吗?
若是连寄奴都不相信,她还能相信谁?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映出的火焰似是十分生动。
寄奴仍是放心不下,但这时候坐以待毙肯定是不行的,他咬咬牙,让她们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躲好,便对那几个神色惶然的男子说道:“我是你家主子的好友,既然他不在,你们就暂时听我的吩咐吧,日后我自然会向你们家主子解释的,不会让你们平白在此丧命。”
那几个男子原本已是准备听天由命,此时稍稍看到了一丝希望,忙纷纷答应着,问道:“您有什么差遣?”
寄奴对先前那个首先说话的男子说道:“你去把所有的男丁都召集起来,每人都找一把称手的武器,不拘是菜刀还是扁担,亦或是铁铲都行,总之不要空手,只要有人想要闯入门内,你们便用武器威慑住他们,但是千万不要先动手,明白了吗?”
他见那男子说话颇有条理,便觉得他应该是个管事的,这才吩咐他。
那男子果然也是谢家家丞,只不过平日只管些内务,这才遇事乱了方寸罢了,听他这么一说,忙问道:“若是有人不怕死,不管不顾地往里冲,又要怎么办?”
寄奴摇头道:“不管怎样,绝对不能先动手,若是激起民愤,那你们都会有危险,实在拦不住,你们便想办法避其锋芒,尽量不要落单。”
他认真地说道:“但若那些人要对府中诸人不利的话,你们也必须自卫。你们都有家人,有女眷,若是不能齐心协力一起抵御外敌,只怕你们的家人都会受苦,男子汉大丈夫,死则死尔,若是眼睁睁看着妻儿受辱,那即便是活了下来,这下半生,你们还要用什么面目去面对她们?”
这话说得众人都是热血沸腾了起来,狭路相逢勇者胜,对方不过是想打秋风的乱民,谢府中的男丁加在一起也有数十人,组织起来的话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那为首的家奴更是连连赞同,神色激昂地答道:“您放心,我这就去转达您的命令,不知您如何称呼?”
刘寄奴抬起头,露出他不怒自威的俊美面庞,淡淡地答道:“我是军中服役之人,你便称我刘参军就是了。”
他回头不舍地望了采棠和萩娘一步往着东北方向走去。
一路上竟是一个人都没有遇到,这宅子里的人,聪明的许是早就逃了,即便是再怎么愚笨的,也定然是早早找了地方躲起来了,总比在外面乱走的好。
着火的地方果然是马厩,热浪滚滚,这些狂躁不安的马匹们似是也感觉到了身边的危险,纷纷嘶鸣着,哀嚎着,却只是被拴住了不能动弹。
寄奴在军中历练许久,自然是熟知马匹习性,此时绝对不能轻易上前,不然这些马烦躁中会误会他的来意,各自踹他一脚都有的他好受的。
他举起一边散落的喂水的桶,打了一桶水便往马匹们身上泼,一桶接一桶的,一阵阵的清凉似是让这些马匹都好受了一些,鼻孔中喷着的粗气也似是平复了下来。
寄奴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用佩剑挑开了缰绳,一匹匹的骏马欢腾着跳跃了出来,有的性子和顺,便在平日休憩的地方静静地转悠,有的性子狂躁,一转眼已经跑到了一边的水槽中抢着喝水。
这时才有一个五短身材的男子匆匆地跑了过来,喝斥他道:“你怎么这么冒失,主子的爱马你怎能随便放跑?”
寄奴简直无语,反问道:“难道让它们都被栓在这里烧死吗?”
那男子怒道:“你真是好生无礼,若是主子知道了,我这差事岂不是要丢!”
原来这男子竟是管马厩的,刚才自己来救马的时候,你又是到哪儿躲着去了?
寄奴无奈地答道:“我是你们家主子的朋友,姓刘名寄奴,若是你家主子责问你,你便说是我这么做的就是了。”
那男子这才稍稍安心,却见他又要去解最里面一匹马的缰绳,忙阻止道:“不行不行,这匹是主子最新得的好马,野性未驯,是万万不能放出来的,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它一脚踢死都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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