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娘此时也很后悔,若是当初在桓玄那里学琴学刺绣的时间拿来学武艺,说不定如今自己也就不会拖后腿了,但这时候说这个也没用,采棠和寄奴是绝对不会抛下自己孤身一人的。
她在明灭的火光中,也看不清楚对方究竟有多少人,听得寄奴这么说,便附和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这些人看上去倒是真以为我们是贩私盐的,而且说话间也没有荆楚之地的口音,应该不会是桓玄的人。”
那官差倒似是早就知道这里有女眷,连单独的车马都准备了,客客气气地请萩娘和采棠上车,却是毫不客气地把寄奴等人都绑了,又搜查了小院的每个角落,这才浩浩荡荡地离去。
马车上,采棠悄悄地对萩娘说道:“女郎,我看这架势,这些人倒像真是会稽府的官差,你说会不会是郎君知道了我们在这里,又怕桓玄察觉,这才假装抓人,好把我们接回去?”
萩娘听了,面上并无太多惊讶,可见也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早在这些官差进门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在见到对方对自己这般礼遇之后,她更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原本就是担心自己回到谢琰身边后,反而会害得桓玄铤而走险,不管不顾地硬来,如今却是不想暴露也只能暴露了,若是自己拒捕,那分明会引起更大的乱子,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虽然先前自己百般克制想要去见谢琰的心情,如今却是不用再压抑自己了,想到很快就能见到谢琰,她只觉得心中既甜蜜又期待,只想把那些政事军事都抛在一边,再也不想去想才好呢。
许是为了样子做得逼真一些吧,寄奴那些人还真是被带到了会稽府的大牢之中关了起来,而萩娘则是单独被送到了会稽府的官邸。
送她进去之前,那领头的官差还十分谄媚地对她说道:“女郎若是得了前程,可别忘了小人今日的护送啊,小人姓褚,大家都唤我褚头,是此地的屯长,若有机会,还请女郎在谢内史面前为小人美言几句。”
猪头……?
你真觉得这个外号靠谱吗?
萩娘不由得无语,看来这货是以为谢裕看上了自己,这才假公济私抓人。
她着急见谢琰,懒得和这粗鄙之人多费唇舌,便淡淡地应道:“好。”
褚头果然喜笑颜开,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谢裕府中的家丞是早就得了吩咐的,亦是十分恭敬地迎了萩娘入内,却并没有为她引见什么人,只是将她安置在了官邸后的谢裕后宅之内,一处僻静的院子里。
萩娘见他什么话都没说便要走,忙对采棠使了个眼色。
采棠立刻上前,笑着塞了个荷包在他手里,讨好地问道:“不知您怎么称呼?又为何将我们带来此处?”
那人惊讶地望着她,只觉得手上沉甸甸的,忙客客气气地推辞道:“怎么敢受您的礼呢,王家与我们家素来亲厚,您就放心在这住下吧,不多时我家主子便会送您回建康的。”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不仅是采棠没听明白,就连萩娘也是一脸的迷茫。
萩娘快速地思索着,如果不是谢琰吩咐的话,谢裕因为什么原因会将自己带来会稽官邸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王谧了。
这宅子本就是王谧的宅子,他又是在桓玄身边,若是知晓了桓玄的动向,情急之下让谢裕帮忙将自己带出来也是很有可能的。
正如那仆役说的,谢裕以为她是王家的人,故而王谧才会要求他出手。
虽然实在是太巧了,自己竟然是阴差阳错地被带了回来,但于情于理,这都是很符合如今的情况的。
她觉得自己这猜测很有可能就是事实,忙对那家丞说道:“虽然于礼不合,但还是请你对你家主子说一声,就说我有急事想要见他,请他允许。”
那家丞果然狐疑地翘起了眉毛,从眼神明显可以看出,他已经习惯了会稽女子对自家主子热情的追逐,想必是把自己也归为那些春心荡漾的少女一类了。
这时候要怎么解释才好呢,萩娘只觉得自己一出口一定是越描越黑,却见采棠笑道:“管事的,您就去告诉谢内史,我们女郎姓臧,至于他愿不愿意见我家女郎,便由得他去就是了,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吧。”说着便把那荷包往他怀里一塞。
财可通神真是至理名言,那家丞果然觉得这银子拿得十分稳妥,便答应着去了。
萩娘疑惑地问道:“采棠,难道裕郎知道此番琰郎是为寻我而来的?”
采棠不假思索地点头道:“自然是啊,主子一到会稽便来找小主子问您的下落,当初您在谢府的时候,也曾和裕郎遇见过几次,他自然是识得您的。”
这样不太好吧,萩娘只觉得脸上有些微微发热,往日谢琰总是保持着自己那种不动如山的淡然姿态,在旁人看来,他都是一个干练稳重,而并不沉溺于情爱的冷静之人,若是让小辈们看到了他为了自己忧急的样子,只怕会有损于他的威严呢。
然而,现在考虑这个也实在是没什么意义了,萩娘在院中来回地走着,难掩心中的热切,谢裕得了消息,一定会告诉谢琰的吧,他会不会开心得傻了?
她想象着一会见到谢琰的情形,只觉得心中满满地都是温柔,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这等待真是比一辈子的苍老都要漫长。
似乎是许久许久之后,月光下才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十分稳重又带着几分急切。
萩娘望眼欲穿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然而他越靠近,她心中的失望便越多了几分。
这人并不是谢琰。
果然,虽然走路的姿态一样是十分优美,此人却只是谢琰的侄子谢裕而已。
他为人也是十分稳重的,此时却忍不住露出了欢喜的笑容,对萩娘说道:“竟然真的是您。”
虽然身份上谢裕比萩娘要高贵太多太多,然而在他心中,萩娘是叔父的内眷,自然就是自己的长辈了,因此用上了表示恭敬的敬语。
在建康乌衣巷的谢家大宅里,萩娘并没有和谢裕有过什么交集,故而她只是露出了生涩的笑容,淡淡地点头,却忍不住问道:“琰郎难道已经睡下了吗?为何却没同您一起过来?”
谢裕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却很快明白了过来,忙答道:“您有所不知,昨日京中似是有急信过来,故而叔父已经回建康了。”
萩娘难掩心中的失望,不安地问道:“您可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究竟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能让谢琰不管不顾地赶回去?连自己的下落都不闻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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