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笑了一声,促狭地说道:“对了,顾兄的武功可是很好的,你可别想着逃跑了,被他抓回来,可是很没面子的,他可不会顾及你的心情,什么事情都顺着你。”
萩娘白了他一眼,轻轻地说道:“我才没那么笨。”
就是要逃跑,也要计划得万无一失才下手,一旦跑了就要肯定绝对不会被抓回去才行。
她想起他要去建康的目的,便试探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应付这罪名?谋逆之罪,可不是儿戏呢。”
桓玄了然地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我自是早有安排,你那琰郎以为我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而名声尽毁,那完全是痴人说梦,我隐忍不发,只是为了让他们闹腾地再大一点,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名头,再不敢对我有丝毫轻忽之意。”
原来是要趁机炒作自己,真是有够卑鄙的,萩娘忍不住又替谢琰担心了起来,她故意装作不信的样子说道:“只怕你是唬我的吧,调动军队这样的事情若是没有上级的命令,又怎么可能调动得了?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想要怎要逃脱这个罪责呢。”
桓玄从容地答道:“自然是有上级的命令的,只不过,那个下命令的人,却并不是我。”
他见萩娘皱起了眉头,一副不问清楚决不罢休的样子,心里很不痛快,不高兴地说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关心关心我,而不是总想着那个根本不曾将你放在心上的人?”
萩娘见他发火,便也不跟他多废话,冷冷地说道:“我爱关心谁,思念谁,都是我自己的事,若是你看不惯我这样子,你便将我带回建康去,我保证再不会烦你。”
桓玄想着自己还真是太宠爱她了,简直是惯得她无法无天,便故意气她道:“你别以为你那琰郎见翠华宫里没了你便六神无主了,他根本都没派人去找你,我府上,江陵,荆州,他没有一处去过,我的人守株待兔了许久,连他影子都没见到,却是反而和王雅一起商量着怎么争权夺利去了,你以为他是多清高的人吗?其实只要是个男人,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你的琰郎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萩娘脸色果然白了白,心中隐隐作痛,却嘴硬道:“我的琰郎最是聪明,定是早就发现你将我藏起来了,才没有去找我的,他绝对不会放弃我的……”
她说着说着,话音却弱了下去,若是谢琰真的以为自己死了,想要和桓玄拼命可怎么是好?
她着急地说道:“求你告诉他我一切平安吧,若不是这样,他真的会和你斗得两败俱伤的,你那什么劳什子的帝业还没成呢,若是先和谢家斗了起来,岂不是便宜了旁人?”
桓玄悠悠道:“我那帝业是势在必得之物,历史书上写着的,又怎会有什么变故,我便是要死,也是当了皇帝以后再死,你那琰郎却可就不一定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货永远都是那么地镇定,实在是太狡猾了!
萩娘突然想起来某个电影中有一种叫做幸运药水的东西,其中有一个人以为自己喝了幸运药水,便超水平发挥,完成了自己平时根本无法完成的事情,直到最后,别人才告诉他,他根本喝的就是普通的水而已。
若是他相信自己背负着天命,自然就是无所畏惧,行事肆无忌惮了,若是让他不再相信自己身上所谓的宿命,他是不是会畏首畏尾,乱了手脚呢?
萩娘故作神秘地说道:“你这可是在说笑了,我就不信历史经你这样一搅合,还和原来一模一样,既然旁人的命运可以不一样,你的命运为什么就一定一样呢?你不是也说过吗,王法慧本该是早就死了的人,但实际上她最后却是被你害死的,你的命运也是一样,即便之前是会达成帝业后再死,如今也有可能因为蝴蝶效应,导致你根本就做不了皇帝也不一定啊。”
桓玄眼角一阵抽搐,这小姑子,真讨厌,每次都说中自己心里最害怕的事情。
当先帝司马曜提前死亡的时候,他还自以为得计,沾沾自喜了许久,之后却发现许多人的命运都不同了,王恭,司马道子,王雅,甚至谢琰,他们都偏离了历史书的设置,开始往各种不同的方向乱走了,本该起兵造反的王恭经他反复挑拨竟然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出兵,而本该郁郁一生的王雅却和谢琰一起上蹿下跳的,这历史,不再是他熟知的历史了,自己的命运,也似乎并不那么确定了。
他必须得立刻做些什么才行……
六月快要结束的时候,夏末的阳光比之往常更为炎热,令人心绪烦闷,皇帝司马德宗和弟弟司马德文向来是形影不离的,如今也是让宫女摆了冰块扇着风,一起在宫中的水边树下阴影中休憩,观鱼取乐。
如今可是在古代,即便是帝王家,想要在夏日中取一丝清凉也是十分困难的,和普通平民一样,两人都避着外人,脱下了累赘的宽袍,即便如此,还是又闷又热的,司马德宗不高兴地对服侍的女官们发作道:“你们,帮我把太阳射下来。”
年轻的女官们面面相觑,只能求助地望着琅琊王司马德文。
那些世俗流行的话本和戏文里,皇帝的弟弟一般都是不学无术,肆意草菅人命,善弄权势的大反派,先帝的亲弟弟司马道子便是一个现成的例子,然而司马德文却可说是皇室的一个例外。
虽然今年他才只有四岁,却是十分早慧,复杂的宫廷环境和自己那个不中用的兄长,注定了他只能过早地肩负起支撑皇室的担子来。
原本这兄弟俩还有皇太后庇护,自然是无人敢怠慢,可是现在司马德宗眼见是个不顶事的,根本左右不了朝政,司马德文却是年纪太小,又兼名不正言不顺,因此兄弟二人简直是如同傀儡一般,在宫中都没有话语权,更遑论国家大事呢。
不懂事的孩子有一点是最为幸福的,就是他永远不知道痛苦为何物,永远也看不明白别人看待他的眼是整个司马皇室历代以来最幸福的一位皇帝了。
司马德文却是他背后那个随时准备着替他收拾烂摊子的,所有人眼中的配角,即便诸人都认为他颇有贤德之名,然而他却始终只能站在兄长的身后,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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