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落的样子让司马曜很是心疼,他忙上前扶住她,问道:“怎么突然过来了?我不是说了我能处理好的吗?”
张贵人听着这话音不对,忙问道:“陛下来我这竟是有正事?倒不知是何事,需得您亲自驾临?”她话中有着浓浓的讽刺意味,连司马曜都听出来了,不由得左右为难。
妙音在司马曜的搀扶下寻了个软垫坐下,却不提司马曜过来的原因,只说道:“在外面说了大半日,口渴得很,妹妹这殿内的服侍的人也是该好好调教了,竟是半点规矩不懂,贵客来了连杯水也不知道奉上。”
张贵人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要知道她比妙音大了七八岁,又是宫中掌惯了权的,除了皇后,还有谁能叫她一声“妹妹”?
可是妙音的品阶却实在是比她要高,这是实打实的事实,因此她也无法反驳,却不愿意接她的话。
司马曜见张贵人的表情便知道要糟,偏偏这两个女人他一个都惹不起,只能拿旁人撒气,他顺势便一个耳光打向蔡女史,怒骂道:“娘娘的话没听到吗,还不快上茶?”
他纡尊降贵地亲自去打一名女官也实在是宫中奇观,蔡女史当时就被打懵了,呆了一下才忙不迭地去吩咐宫人去了。
司马曜讨好地对妙音说道:“委屈你了,先坐一会吧,要不要我给你揉揉脚,可酸吗?”
张贵人见状却不乐意了,她故作镇定地坐在另一边,淡淡地说道:“陛下,这可于礼不合。”
妙音也不领他的情,气鼓鼓不理他。
司马曜心想,自己宠爱张贵人的时候更是做了许许多多不着调的事,当时她怎么就不说自己“于礼不合”?
然而和女人争辩永远是没有结果的,她们永远有无数的歪理,根本说不过她们。
他此时两面不讨好,恨不得找个地缝让自己钻进去立刻消失,只是当务之急是让这两个女人分开,因此他只能先不管张贵人了,陪笑着对妙音说道:“我们还是回去说话吧,这里气闷得很,把你闷坏了可怎么办?”
妙音反问道:“难道妹妹这里有什么宝贝藏着掖着,不能让我看到吗,陛下竟是片刻都不愿意我在这停留呢?”
张贵人反唇相讥道:“听闻清暑殿中才是奇珍异宝荟萃之处,陛下几乎没连国库都一起搬入你殿内了,你竟然还不知足,可见人心真是欲壑难平。”
妙音也不反驳,轻笑着说道:“皇上要宠爱我,我自然无力阻挡,只能用一己之身来回报陛下而已。如今我已然有了皇嗣,这也算是对得起陛下的宠爱了。
反观妹妹,虽然进宫多年却……”她故意踩张贵人的痛处,却装作不小心说漏嘴的样子,诚恳地道歉道:“哎,都是我不好,怎么专拣妹妹不爱听的话说,实在对不住了。”
张贵人心中有愧,最受不了旁人说她无嗣之事,她被妙音说得脸色铁青,手都发抖了,却一时无法反驳,只能瞪着她,满腔的怒火即将爆发,最终她憋出一句:“你倒是有孩子,只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谁的种……”
妙音同司马道子的纠葛宫中无人不知,张贵人平日也是不会说这样恶毒的话,可见实在是气急了。
司马曜额上的汗都流下来了。
世上还有比自己老婆生气更让男人为难的事情吗?
大约是有的,那就是两个老婆都生气了。
对于司马曜来说,此时是两个小老婆齐齐生了气,甚至还掐起来了,其中一个还有身孕,他不由得头大无比,无力劝解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幸而蔡女史此时终于是亲自端着茶水进来了,为皇帝、张贵人以及妙音三人都奉上了热茶,两个女人停不下来的嘴总算有别的事情做,纷纷端起茶喝了起来,顺便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殿内倒是暂时安静了下来。
司马曜半响都插不上嘴,此时终于能说上话,他照例还是先对妙音说道:“爱妃不如回去休息吧,这北殿甚是阴冷,对你身体不好。”
张贵人见司马曜这般着紧妙音,心中很是酸涩,只能自我安慰,不过是为了她的孩子罢了,若没有这个孩子,未见得司马曜便会不顾自己的感受当面对妙音献殷勤。
但她还是忍不住刺道:“陛下也知这北殿时气不好,却赐予我居住,可见我终究是不得您宠爱的。”
司马曜此时说什么都是错,不敢再说,只能上前去扶妙音,想要带她走再说。
妙音放下手中的茶杯,顺从地起身,然而她只走了两步便皱起了眉头,脸色煞白,额头上洇洇汗意,她紧紧抓着皇帝的手,难受地吐出几个字:“陛下,我……肚子好疼……”说着便整个人软软地往地上倒了下去。
张贵人本是很疑惑,不知道她又在故作什么姿态,却突然眼尖地发现妙音身下的白色裙摆慢慢晕出血色,她吓了一跳,连忙去看蔡女史的眼神,只见她也是一脸惊讶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妙音为何会突然晕倒。
张贵人见状松了一口气,稍稍放心了一点。
因妙音只身前来,并没有带宫女,因此司马曜便吩咐了张贵人殿中的掌事女官蔡女史去找御医过来看诊,而妙音此时已经失去了意识,左手却兀自牢牢地护着自己的小腹,娇小的身体显得更加柔弱无助。
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等来等去就是不见御医过来,司马曜心疼地抱着妙音,语带深意地问张贵人道:“你怎么还是这么任性?”
张贵人哑然,她无辜地望着皇帝,委屈地说道:“陛下,臣妾什么都没做啊。”
司马曜见惯了她的阴损手段,很难相信她,然而他也不再说话,只等御医前来。
然而过了一刻钟,御医都还没来,司马曜怒道:“怎的还没人来?”又冲着张贵人撒气道:“你是木头人吗,不见御医过来也不知道再多派几个人去?”
张贵人很是委屈,然而皇嗣为大,她不敢反驳,只能又将自己的几个高级女官都派去了尚药监,然而都如石沉大海一般,去了就没有了音讯,只留下张贵人一人面对皇帝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