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谢琰喝酒太急,寻思了一下,便笑着建议:“闷头喝酒就算是有下酒菜也一样会醉,不如我们每人都轮流说一件……奇闻趣事吧,如果另外两人觉得听得过瘾,就各自喝一杯,反之,如果另外两人有一人不爱听,就说的人自罚一杯,如何?”
她本想说,大家来八卦,只是古代的时候八卦就是真的奇门五行八卦,并不是现在的意思。
谢璎觉得很有趣,忙道:“我先说我先说。”她想了想,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知道吗,听说我们皇上立的太子,是个傻子,连春秋寒暑都不分呢。”
萩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不由得十分惊讶,自觉喝了一杯。只觉得这酒清甜甘冽,醇香绵长,十分好喝,没有刺鼻的酒味,就像果味饮料一样。
谢琰却说:“这都什么时候的旧闻了,还敢拿出来卖弄。”
谢璎不服气道:“你看萩妹妹就没听说过,你就不能体恤体恤自己的妹妹吗?”她气鼓鼓地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哥哥,却老老实实地喝干了自己的杯子。
该轮到下一个人说了。
萩娘这个提议的人自己说得热闹,却一时想不出什么有趣的事情,只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谢琰。
谢琰苦思了一会,总算想起一件事:“太原王家的两个族子王国宝和王恭,虽然是族亲却互相仇视,最有趣的是,这两人的妹妹,一个嫁给了皇帝,一个嫁给了琅琊王。可是他们两个的关系,比起毫无血缘关系的路人都更冷漠。据说,王国宝还扬言自己与王恭不共戴天。”
萩娘惊讶地问道:“琅琊王司马道子吗?他的妻族居然和皇帝一样都是太原王氏的……为何这两人居然会反目成仇呢?”
谢琰淡淡地说道:“王恭是皇后王法慧的嫡亲哥哥,自然要比小小琅琊王妃的堂哥更得皇上的欢心。”
这话说得十分隐晦,可是萩娘却听明白了,她叹了口气,举杯喝光了杯中酒。
谢璎却觉得很没意思,她埋怨道:“我们在聊天呢,哥哥为何将朝堂上的事拿来说,而且还是王家人的事!不算不算,哥哥自己喝一杯。”
谢琰无奈,只得自罚一杯。
轮到萩娘了。
萩娘从刚才就一直在想,自己为何要提议玩这个游戏,明明自己足不出户知识贫乏的,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吗。
谢璎吵着要听她说,谢琰也期待地看着她,她无可奈何,只能胡诌道:“西域有一个地方叫做敦煌,那里是一望无际的沙漠,那里的泥土几乎寸草不生,只有一种特别的植物叫做仙人掌的可以在沙土里生存。敦煌那个地方一天有九个时辰都是白天,只有三个时辰是黑夜。那里有一座全部都是沙子堆成的山,叫做鸣沙山,这座山白天十分温暖,走在上面十分舒适,到了夜晚却风声鹤唳,十分阴森恐怖,甚至还有人在里面迷路了冻死的。鸣沙山附近有一个绿洲,叫做月牙泉,它是一汪取之不绝的甘泉,形状酷似月牙,泉边生长着各种美丽的花草,据说到了月圆的日子,还能看见在泉水里有仙女在洗澡嬉戏呢。”
谢璎听得悠然神往:“这世上居然还有这般奇特的地方,西域我倒是听说过,不过从未听说过这些奇闻异事。妹妹,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去过那里吗?”
“当然了。”萩娘得意地说道,此时她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补充道:“当然没有去过了,我也是从书上看来的呢。”
谢琰也十分感叹:“敦煌确有其地,在凉国,那里据说佛教盛行,中原不少高僧都在那里开凿石窟供奉佛像,那地方我也很想去看看呢。”
他兄妹俩都各自饮了一杯,萩娘没想到自己那么容易就过关了,十分开怀。
这时只听得有人鼓掌,原来谢琰谢璎兄妹俩的父亲谢安也闻风而来,在门外站了好一会了。
萩娘连忙下榻行礼,恭恭敬敬地向这位大人物请安。
谢安是个最随性之人,他直率地赞道:“这位女郎眼界不凡,不知是哪家的闺秀?”
最高兴的莫过于谢璎了,她连忙撒娇道:“父亲,这位是丹阳臧府的大女公子,是我最好的朋友呢。”说着得意地朝谢琰瞥了一眼,意思是,轮不到你说话了,哈哈哈。
谢安叹道:“可笑我自诩博文广识,竟还不如一闺阁女子,真真是愧煞。”
萩娘并不谦虚或妄自菲薄,她泰然地回答道:“谢相,您错了。”
谢璎吓了一跳,正想提示她说话悠着点,只听萩娘继续说道:“您已然胸怀天下,又何必拘泥于不识边陲小镇?”她说这话的样子十分自然,并没有因谢安这个当朝宰相的夸赞而沾沾自喜,也没有对高官贵族的奉承谄媚之情,清雅悠然,如同雪中盛放的梅花,颇有一番名士风度。
谢琰看着她身边笼罩的淡淡月华,只觉得心内十分平和喜悦。
谢安点头,赞道:“正是,是我痴了。”
他不再说话,而是趁着月色慢慢散步而去。
谢璎连忙对萩娘说道:“妹妹你真是好大胆啊,我都为你捏一把汗。”
萩娘笑她:“你自己的父亲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性格吗?谢相怎么可能会因人言而生不满,你也太小瞧你父亲了。”
谢璎嗔道:“我还不是关心你。”
天色已经很晚了,萩娘起身告辞,谢琰礼仪周全地送她上了马车,难得地没有动手动脚。
萩娘坏笑着与他道别:“郎君今日敬贤礼士,奴深爱之,愿郎君常如今日,奴心甚安。”
谢琰亦笑道:“好说,好说。”一边翻身上了马车。
萩娘大惊,忙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啊,你上来干嘛?”
谢琰开怀大笑,将她抱入怀中,说道:“天色这么晚了,你出门都不带着采棠,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自己回去呢?再说了,小姑子既然说了对我‘深爱之’,我怎能无动于衷?”
萩娘十分后悔,不该逞口舌之快,只是这时她也说不出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