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桌上的菜肴大半进了她的口,她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摸着肚皮:“好撑,皇上这里的菜简直太好吃了,这可是我入宫以来吃过的最好的一顿饭了!”
莫不知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随后看向徐才,“撤了。”
徐才应了一声,当即吩咐人进来撤碗碟,钟小狸跟着莫不知起身,看他往一边的御案走去,当即跟了过去:“皇上,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莫不知抬起头来,一副你还能做什么的神情,钟小狸当即讪讪一笑跟了过去,“要不然奴婢给你研磨吧?可好?”
“不必。”莫不知抽出一本奏折来打开,头也不回,“跟徐才下去,他会给你另外安排住处。”
“哦……”钟小狸闷闷不乐的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开始的时候徐才还等着她,等到了殿门口,徐才的动作顿时就粗鲁了起来,直接扣了她的手腕将她往外拉,“钟侍女,皇上让你随杂家来,你便来,摆出这副依依不舍的模样,你觉得皇上就会心软了吗?”
钟小狸偏过头来看他:“徐公公,这么看你,我觉得你脸上的褶子更多了!”
“你!”徐才气得不行,正要说话,一偏头忽然就看见外头一道人影一闪而过,当即脸色一变,高声呼道,“太后娘娘驾到!”
话音落,他便跪在了地上,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
钟小狸反应过来,抬头看去便见得太后在七八名宫人的簇拥下朝这边走来,刺金色的鎏金花蕊嵌入阴红宫袍对襟,衣袖上绣着点点百荷,高贵典雅,她眉眼轻抬,与莫不知足有三分相似的眉眼下是一双樱桃小口,不点而红的唇瓣,冷眼生寒的美目,不论怎么看都叫人觉出一股寒意来。
钟小狸心头有一股直觉,太后今日,来者不善。
她跟着跪了下去,低下头来,恭敬谦卑极了。
敌强我弱,直觉告诉她,这个时候不露头角的好。
“皇上呢。”太后的声音听上去冷傲中带着一股威严,徐才当即应道,“皇上正在里头批阅奏折。”
太后应了一声:“带路。”
徐才赶紧上前打开殿门,同时快步走了进去。
钟小狸还跪在门口,等这位太后进去了,才得以有了起身的机会。她刚起身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就听得一道声音自里头传来,“钟小狸?进来。”
叫她的?
钟小狸满眼的诧异,只觉得直觉就要成真了,当即不敢大意,快步走了进去。
“奴婢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金安!”她低眉顺眼的样子乖巧极了。
“听说昨儿个的东暖阁是你放火烧的?”太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唔……
钟小狸心下一惊,下一秒,她赶紧跪在地上道:“太后娘娘恕罪,昨晚是奴婢不小心睡着的时候打翻了烛台,这才导致烛火点燃了书卷引发火灾,是奴婢的大意,请太后娘娘责罚。”
莫不知从上位下来,刚走近就听到钟小狸中规中矩的这句话,心想着,昨儿个怎不见她对自己这般诚恳呢?
“母后。”他躬身请了个礼,随后走到太后跟前来,“有什么事劳烦母后亲自走一趟?”
太后看见自己的儿子,脸上的神色到底是缓和了些,她伸出手来由着莫不知扶她坐到了一旁的上位,这才看向殿下,“还不是昨儿个东暖阁的事儿,听说毁了皇上昔日不少墨宝,哀家今儿早上也不见皇上处罚什么人,所以才过来看看。”
莫不知淡笑着,神色不变,“不过一些昔日的涂鸦,算不得什么墨宝。”
太后看了过来,目色责备:“皇上的墨宝自然不是寻常可比,如今被宫人无端烧毁怎可一眼带过?”太后说到这里微一停顿,“哀家知道皇上脾性和善,但如此不懂规矩的宫人怎可不做处罚?否则今日烧的是墨宝,他日烧的是什么奏章卷宗呢?对待宫人,皇上不可心慈手软,否则,后宫不宁何以统领整个莫秦。”
“母后言重了……”
“皇上!”太后打断他的话,“哀家来时便已经听说昨夜放上那一把大火的是那钟小狸,而昨晚皇上将她带来云銮宫后也没了动静,可你看看她现在,身上穿的是什么东西?皇上的袍子她也敢加身,这侍女是无法无天了!”
莫不知抬起头来看了一旁的徐才一眼,徐才赶紧低下了头去,将头垂得低低的。
莫不知这才道,“她的衣服是朕赐的,母后专程过来就为了这件事么?”
太后一怔,有些讶然地看向他,“皇上的意思是……”
“不过一件衣服罢了,又能有什么意思?”莫不知的声音冷淡了下去,“宫人犯事,朕自知如何处罚,这钟小狸既然是朕云銮宫的人自当由朕管教,也不知道是哪个狗奴才那么大胆敢在母后面前乱嚼舌根子,让您亲自跑上这么一趟。”
太后神色一凝:“云銮宫的事情哀家自然不管,只不过毕竟是东暖阁起火,东暖阁离你的住处这么近,万一让皇上有个万一,哀家怎能放心。”
莫不知淡淡一笑:“如今朕不是安然无恙吗?母后又担心什么?”
太后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钟小狸总觉得这段谈话里好似有无名的火药味,这位皇帝和太后好像并不如表面上来得那么母慈子孝,难道说,这太后与皇帝间有过节?
可是母亲跟儿子能有什么天大的过节?
“罢,皇上乃一国之君,哀家相信你能妥善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不过那些个秀女如今入宫也都有时日了,皇上忙于朝政的同时也别忘了为莫秦开枝散叶,先帝如皇上这般年纪时早已子嗣成双,哪里像皇上这般一儿半女都没有。”
“朕依从母后便是。”
太后这才满意起了身,目光自钟小狸身上那一身长大褂上掠过,这才在宫人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经过钟小狸身侧时,太后脚步一顿,忽然开口道:“钟小狸,既然你在皇上身边服侍就当尽心尽力伺候好皇上,昨晚的事情哀家希望不会有第二次,否则,即便是皇上拦着,哀家也不会放过你,听明白了吗?”
钟小狸拢了拢袖子,躬身应道:“是,奴婢遵命。”
太后这才收回视线,出了云銮宫。
太后前脚一走,后脚钟小狸已经入了大殿内,对着转身的莫不知就是一拜:“多谢皇上为阿狸说情,阿狸下辈子一定当牛做马报答皇上!”
“这话都说过几遍了,况且下辈子的事情谁又说得定?”莫不知偏过头来,“你若是真想报答,那就现在吧,这辈子你当牛做马朕或许还可以考虑考虑。”
“嘿嘿。”钟小狸嘻嘻笑了起来,“皇上,你看你这辈子都是皇上了,身边伺候的人那么多,不缺我一个当牛做马的,这下辈子吧,你是什么身份那都是未知数,多一个当牛做马的不是来得更实用吗!”
“哼,牙尖嘴利。”莫不知说完,便回了案上,“徐才,带她去换身衣服,从今日起,让她在御前伺候。”
“是。”徐才应了一声,这才领钟小狸去了。
一出大殿,钟小狸对“御前伺候”几个字还不是很理解:“徐公公,御前伺候是几个意思啊?”
“没几个意思。”徐才不喜欢她,可对于她现下的身份又不能发作。
钟小狸想了会儿道:“是不是就是说,我从伺候狐狸变成了伺候人?”
“姑奶奶,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徐才伸出手来要捂她的嘴,有些急了,“这御前伺候不比别处,得万事谨慎再谨慎,钟侍女,别怪杂家没提醒你,皇上的脾气看着是挺好的,可一旦他发起火来,你十条命都不够他杀的!”
钟小狸缩了缩脖子:“有这么夸张吗?”
徐才看来她一眼,给她一个不信你就试试的眼神。
钟小狸想了想,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就打了个寒颤。
“怕了吧?”徐才看她那副样子,猜测她是被吓到了,顿时嘲讽的说了一句。
钟小狸听完之后却是摇了摇头:“不是,我是觉得皇上年纪轻轻的就有人格分裂,那得是曾经受了多大的刺激啊?太可怜了!”
说着,她已经迈步走远了,徐才立在原地看着她走心的背影,无语看了一眼天边的日光:皇上怎么就留下这么一个女子御前伺候呢?分明跟他八字不合啊!
钟小狸的住处最后定在了烧毁的东暖阁的角楼,那里是御前宫人的住处,不过因为她的身份在那里,所以住的是一件单独的屋子。
“既然是御前伺候,那你换好了衣服就过来御前随伺吧,杂家还有事情要忙,就不在这里候着了,告辞。”
徐才将她送到了地方,立刻脚底抹油开溜,好像她是什么财狼虎豹一样。
钟小狸叹了口气,欣赏了一遍新住处,想着离半月出宫之期还有接近十来天,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这日子怎么就过得那么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