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霁月看见他取出的物品,眸底的疑惑缓缓散开:“人皮面具?”
“恩。”莫不知应道,“但这只会是暂时的,等孩子生下来,我再寻找合适的机会,让你的真容重现于世。”
苏霁月转眸看向镜中的自己,那的确是一张极美的脸。都说红颜祸水,尤其是在这样的朝代,她这张脸必定会带来祸事。
伸出手来抚向小腹,如今她怀着孕,当务之急是平平安安将孩子生下来。想到这里,苏霁月应了下来。
莫不知这才倾下身子:“那你闭上眼睛。”
感觉到脸上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不知道莫不知在她面容上涂了什么,然后便感觉到面具覆了上去。
等他终于停下动作,苏霁月脑海里忽然就掠出一个想法来,以至于没有多想她便问了出来:“这人皮面具该不是从人身上取下来的吧?”
莫不知神色一顿,随后失笑:“不是。那般怨气极重的东西,我自不会用在你身上。尤其你如今怀着孩子,就更不能了。”
苏霁月松了口气,忍不住便朝着镜中看去,这才瞧见镜中的自己顶的是一张只能算作清秀的面容。她伸手摸了摸,半点痕迹都没摸到,几乎跟真人一般无二。
她顿时就觉得好奇,一边寻找着破绽口,一边问一旁的莫不知:“不知,这怎么取下来?”
乍然听见她口中传出的自己的名讳,莫不知略怔忡了一下,好似回忆回到了从前一般,待回过神来,才拿下苏霁月的手道:“既然要人看不出破绽,自然也不会让你自己寻到。放心吧,我只是用了柯神医留下的一种药,能将面具完全与面部贴合到没有痕迹,待需取下之日也必须用药液才可以。”
原来如此。
苏霁月放下心来:“这般说来,我如今可以出去了吗?”
垂目看向她期待的目光,莫不知勾唇一笑:“当然。只不过你不可独自一人出去,如今你怀着身孕,若是独自一人,我也不放心。想走走的时候,你就让兰儿陪着,她会武功,定会保你周全。”
苏霁月顿时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弯成月牙一般:“好!”
她这般高兴倒是让他意料之外。
“那我今日可以出去吗?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今日……”莫不知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气,思了片刻才道,“这几ri你身子未好,就先在府中花园走走,等身子好利索了,我再陪你去街上逛逛,如何?”
“都听你的!”
苏霁月看起来高兴极了:“那我们现在就出去!”
她如此迫不及待倒叫莫不知哑然失笑。
他点了点头:“那先换身衣服吧。我带你去。”
“好!”
等苏霁月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好了一身衣裳。莫不知看向她身上的碧色长裙,眸色轻闪了下,脑海之中掠过当日他救下她时的场景,那日她一身碧衣,遍体鳞伤……如今再见她穿上碧色,好似又回到了那一日一般。
“这衣服……很适合你。”
“是吗?”苏霁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困惑道,“不知为何,刚刚一看见这颜色时便喜欢了,倒像是一见钟情似的。”
莫不知眸底波光闪动,摇头轻笑:“哪儿有人将一见钟情这个词用在衣服上?”
苏霁月耸了耸肩:“就是觉着没有什么词比这个词更贴切的了!”
莫不知笑叹口气:“罢,你喜欢就用着便是,反正影儿独创的东西也不少。”
两个人一同往外走,苏霁月听了却奇怪道:“我还独创了什么吗?”
莫不知眸色一顿,随后笑道:“是啊。你总能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词汇,倒是叫人一顿好猜。”
“是么?”苏霁月凝神想了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便只得作罢,“看来人即便是失忆了,本性还是变不了的……你怎么了?”
她一偏头见身侧没人,转头的时候才发现莫不知竟立在那里不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莫不知才跟了上去,勾唇一笑:“没事,只是忽然想起过几日要带你去哪儿玩。”
苏霁月眉宇一亮:“哪里都可以啊。兰儿说通州很繁华,甚至还有夜市呢,我就特别喜欢夜市,灯红酒绿的,特别好看。”
“灯红酒绿?”莫不知凝了一下,“酒为何会绿?”
苏霁月一怔,倒像是被他问着了一般定在那里:“是啊,酒为什么会绿啊?”
刚刚那词就像是根深蒂固置入记忆一般,一个不经意就说了出来,可是说完之后才发觉奇怪之处。
酒怎么会绿?酒怎么可能会绿?
莫不知见她一脸困惑之色,当即便道:“想不起来就不必想了,刚好过几日就是月圆时分了,到那日我在带你出去转转,就当赏月了!”
被他这句话吸引,苏霁月立刻就摒弃了刚刚的疑问,立刻应道:“好!”
两人出了院子之后经过了一段长长的九曲回廊,这才到了王府的花园。
苏霁月自醒来后便从未从房间里出来过。见到沿途的下人还有王府秀丽的美景,一时眼睛都转不过来。
莫不知始终陪在旁边温和的笑着,苏霁月问什么,他都十分耐心的解答,不厌其烦。
府中经过的下人见着这一幕,一个个都十分震惊的模样。
王爷平日里虽然待人温和,但是狠起来的时候那也是相当吓人的。何时见过他如此好脾气的带着一个人逛了一下午的园子,而且始终不急不躁的模样。
于是乎,有关于碧宸居那位与王爷有着特殊关系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只不过,王府治下很严,不该问的,这些人也不敢去问。
直至有人行礼请安的时候大胆唤了苏霁月一声“姑娘”却即刻被莫不知纠正为“夫人”,大家这才知晓那女子的真实身份。
难怪王爷如此有耐心丢下公务陪她逛园子,却原来是未来的王妃!
二十多年了,王府从未有过喜事,众人几乎都要以为王爷有什么特殊癖好了,如今真真正正的见着他有了心仪之人,满府的下人都为这位主子高兴,只不过,那女子的样貌委实普通了些,要知道王爷不止人品相貌还是才学那都是出类拔萃的!只是不知那普普通通的女子究竟为何就得了王爷的心,这一下,不知道有多少少女芳心尽碎了!
“那是为过年做准备吗?”
在花园逛过一圈儿才留意到有下人在府内挂着红灯笼,看起来一片喜喜洋洋的景象。
莫不知转眸看去,应了一声:“是。再过不久就是年关了。”
又要过年了。当日与她重逢便是新年,今年又有她在身边作陪,这是不是说,他们是有缘分的?
莫不知看着苏霁月眸底的新奇,此时此刻的她因为没了记忆,对每件事都特别好奇的模样叫人心头生出别样的柔软来。
明明知晓她心里有旁人,如今却想着若是她能一直这么想不起来,那该有多好!
为自己的想法,莫不知唇角掠过一抹苦笑。可她心中之人根本就不是自己,他又怎能私心到让她记不起来?
如果有一日楼宸出现了,那自己势必是要放手的,只是怕就怕,到时的自己再也舍不得放手了!
“啊!”胸口一团肉团撞了过来,莫不知惊了一下,低下头去,才发现身前的苏霁月摸着鼻梁一副痛苦的模样。
“好痛……”
“伤到哪儿了?我看看!”
他当即反应过来,伸出手来拿下她捂在鼻子上的手。还好只是有些红肿,并没有大碍。
“怎这般不小心,若你撞的不是我而是一堵墙怎么办?”
苏霁月闻言抬目朝他胸口扫了一眼,嘀咕道:“没什么区别啊……”
莫不知手上动作一顿,随后哑然失笑。她的意思,是说他的身子硬得像一堵墙?
不过因为常年征战的缘故,他的身子的确是硬了一些,因为都是肌肉……
“好了。”莫不知看了看她,忍不住握了她的手道,“我还是牵着你走吧。你如今还怀着孕,我可怕你一个不小心滑倒了,那就麻烦了!”
苏霁月瞅了一眼二人交握的手指,也没好意思拿开。毕竟,那人可是孩子她爹,她没有拒绝的理由。就像昨日他拥着她睡觉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在他怀里睡得虽然别扭,但是还挺踏实的。而如今,她好像也只能信任他一人。
午膳过后,苏霁月便睡了一觉,她发觉她醒来之后便特别嗜睡,也不知道到底是怀孕的缘故还是自己身体并未复原。
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傍晚,兰秀儿送了晚饭进来,照旧是精致但清淡的小菜。
“今日府中有客,王爷此刻正在会客,他交代晚些时候会过来,让夫人先用膳。”
苏霁月点了点头,知晓莫不知身份特殊,也没有什么太大想法。
兰秀儿将晚膳撤下之后,苏霁月便又重新开始休息了,不过这会儿她不大困,便想去院子里走走。没想到刚出了房门便见着院子外头一明媚女子快步走了进来。
瞧见她出来的一瞬,那女子脚步一顿,一双漂亮的眼睛在苏霁月身上一扫,随后带着不客气的姿态道:“你就是我哥带回府还让大家称呼你为‘夫人’的女人?”
那女子身着艳丽的红衣,衬得那张几分异域气息的面孔格外漂亮夺目。
鲜艳的红唇,娇艳欲滴,像是一朵绽放的玫瑰花,好生艳丽动人,却又似带了点刺。
听着她毫不客气的话,苏霁月神色一顿,还未答话,身后的兰秀儿已经上去一步请礼道:“见过公主,公主怎有空来了碧宸居?”
莫丽莎看了兰秀儿一眼道:“下午的时候就听得婢女回禀,说是我哥带回来的那个人总算是醒了,而且我哥还亲自带着她逛园子,让下人称呼她为‘夫人’,我便想看看这‘夫人’究竟是何模样,让我哥如此性情大变!”
兰秀儿低眉顺目立在那里道:“看来府里的下人是该管一管了,竟在公主殿下面前乱嚼舌根子……”
“这倒不关他们什么事,只是我之前过来专程要看人,哥哥却不让,如今倒是大大方方带了出来……”她眸色在苏霁月面上扫过,拧了拧眉,“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啊……”
兰秀儿躬身道:“世间女子哪儿有比得上公主的,再美的女子在公主面前也只会黯然失色。”
“你这张嘴倒是甜。”莫丽莎眸底的敌意总算是缓和了几分。只见得她缓步走上前来,看着苏霁月道,“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被我吓到了?”
话音落,她勾唇一笑,似乎是态度缓和了些,“你不必害怕,我没什么恶意。只不过是皇兄将你藏得太紧,我觉得稀罕而已。”
苏霁月这才微微躬身学了兰秀儿的样子朝她一礼道:“我不太会说话,怕公主听了心中不快。”
“你这声音……”莫丽莎听见她的声音分明神色一震,随后细细看了看她的面容,眸底的惊疑之色才又缓缓散去,“嫂子的声音可真好听……嫂子这般谦逊,难怪皇兄会喜欢,他最不爱那类庸脂俗粉了。”
“是么?”苏霁月笑得温和。
莫丽莎看了看她,忽然又走近一步道:“不知嫂嫂是哪里人?听嫂嫂说话的口音似乎不像是莫秦人,反倒像是南朝人……”
苏霁月并未开口,一旁的兰秀儿急忙答道:“回公主的话,夫人的确是南朝人。夫人出身普通,因机缘巧合救过王爷,王爷这才与夫人两情相悦。只是当时莫秦与南朝战乱之时,夫人的家受了摧毁,夫人自己也受了伤,后来王爷找到夫人这才将她带回府上养病。之前之所以一直不让夫人见客,就是因为夫人身子虚,王爷不想她被打扰罢了。”
“这倒像我哥的作风。”莫丽莎顿了片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就笑了起来,恍若释然一般。她褪下了手腕上一只玉镯递给苏霁月道,“与嫂子初次见面,也没有什么见面礼,这个就当是给嫂嫂的见面礼了,日后嫂嫂若是想去哪儿玩或者想在城中逛逛,可以唤上我,我给嫂嫂带路,对于通州城,我可算个活地图!”
“有劳公主,至于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贵重什么,嫂子可是皇兄未来的王妃,送这个给你,已经是寒酸之物了,你若是拒绝,便是看不起妹妹了!”
苏霁月怔了一下,下意识看了一旁的兰秀儿一眼,瞧见兰秀儿点了点头,她这才收了下来。
她看了看身上,她那里着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忽然就摸出什么来,递给莫丽莎,“我也没别的东西,就拿这个给公主做见面礼吧。”
她手上拿的是一块玉佩。莫丽莎只扫了一眼,便笑了起来看着苏霁月道,“嫂子这东西我可不敢收。没想到哥哥对嫂子这般好,竟将这皇族玉佩也赠予了嫂子。”
苏霁月一怔,拿过那玉佩看了看:“这……是不知的?”
莫丽莎顿感奇怪:“怎么?嫂子竟不知道这东西是我哥的?那你是如何有这东西的?”
“我……”
苏霁月话未出口,兰秀儿便抢过她的回答道:“夫人昨日说想出去玩,王爷便给了我这个,因为怕夫人出去遇到什么危险,有个信物便可以找附近的莫四军。我昨日给夫人时并未说是王爷给的,所以夫人便不知道这是王爷的东西。”
听她说完,苏霁月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奇怪。这玉佩她明明就不知道是莫不知的,为何兰秀儿要撒谎?
莫丽莎听完倒是没有怀疑:“原来是这样。”
她点了点头,再看向二人时,眸底便没了半点疑惑:“天晚了,我就不打扰嫂子了。嫂子早点歇息,丽莎告辞了!”
苏霁月应了一声,莫丽莎当即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