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知又看了看她,许久才道:“丽莎,凡事有得便有失,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方有一日成为人上人,明白吗?”
“那哥哥也曾这么做过吗?”她抬起头来,看向莫不知那双无人可匹敌的脸。
莫不知的眸底好似有什么思绪散开,良久才道:“自然是做过,所以其中的苦楚我明白,但是其中所带来的成果我亦明白,皇兄是以过来人来教你,知道吗?”
莫丽莎咬唇良久,方才重重点了点头:“若能得哥哥一般的身份与地位,丽莎愿意忍。”
莫不知看了看她,方才勾起唇瓣揉了揉她的头发:“这般才是我莫秦的公主。”
莫丽莎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来,虽然勉强,但到底是比刚才好多了。
*
夜特别的深,整个通州街道一片清冷。苏霁月听着耳边刮过的冷风站在莫王府门外,看着那高高的围墙一时有些发愁。
王府里头守卫森严,不是她随意可以进得去的。即便进去了,也没有几分出来的可能,所以权衡之下竟一时犯难。
却正在这时,她忽的听得院中一声大喊,说的好像是“楼宸”二字。她一惊,忍不住站在原地凝神细听。然而饶是她听力过人,这般远的距离也听不见太多,隐约只听见“不要回来”几个字,来不及细听,那声音却已经随着夜风消散,再也听不到了。
她站在府门外轻叹口气,正巧这会儿竟看见了几个孩子在一个院子门口玩耍。难得这个点儿还有人未睡,没有多想,苏霁月直接走了过去,喊了其中一个孩子来。
她摸出一颗小小的碎银放到那小男孩的掌心道:“帮叔叔把这个送到莫王府去,这个你就可以拿去买糖果了,好不好?”
小男孩一听,眼前一亮,当即接过了她的信:“叔叔放心,我一定送到!”
苏霁月摸了摸他的头,将碎银和信一起放到了他的掌心,看着那小男孩过去之后当即起身离开。
她刚隐到暗处,一回头便发觉有一人从王府门口走出,不是楼宸又是谁?
她暗想糟糕,便已经见着那小男孩直接朝他走了过去,说了几句什么便将信递上。
苏霁月眉心一跳,迅速起身离开。
她不想现身,但如今已然露了踪影,只怕是已经迟了。
好在这通州之地繁盛得很,莫王府附近更是一大片百姓屋舍,并无忌讳。眼见着村落里的巷子四通八达,苏霁月想也没想便钻了进去。
巷子很黑,唯有一些农家门前的灯笼才能看清一些路。
也是这会儿苏霁月才发觉不知何时天竟又下起雪来。
雪花扬扬洒洒自空中而下,划过那些光源之时,好似漂浮蒲公英,散落在天空各处,特别漂亮。
苏霁月原本还在急速奔走,却忽然顿下身子,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其实早该想到的,自己不可能走得掉。
前方的拐角立了一人,隔着漂浮的雪花和无尽的黑暗,那人颀长的身形卓然而立,好似那一贯逼人的姿态,从容不迫却自有一股压人之势。此刻他身处黑暗之中,苏霁月甚至都看不见他的容貌,却还是能感觉出来从他周身所散发出的压迫感,铺天盖地,直面而来。
她立在原地未动,那人却动了。
迈开长步,身姿挺拔,一步步朝她逼近了过来,直至他的英俊样貌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一双凤眸好似染了漫天雪光,直直盯着苏霁月:“为什么来了却不出现?为什么躲我?”
苏霁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有些散漫地勾起唇角来:“我们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关系吗?是你说的,我们以后各不相干的!”
楼宸抿紧了唇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好似一个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如果真的是各不相干,那这算什么?”
他将手里捏着的那封信摆到苏霁月眼前。
苏霁月目不斜视:“她们二人早已跟了你,既是你战王府的人,你战王自当负责!”
“我自会负责,又何须你来叮咛?”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形遮挡了光源居高临下看着她,“所以你以什么身份来叮咛我?”
“我……”
肩上忽的一重,苏霁月甚至来不及反应,人已被压制至身侧那一片屋舍的墙壁之上。她蓦然抬头,脱口而出的话却忽的全被他堵住,近乎粗鲁的热吻贴在她的唇上,在她张口的一瞬已被趁虚而入。强势霸道的吻如他的出现一般压迫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也反应不得。
苏霁月手指一动,却已被他先一步扣住剪在身后。他的一只手托在她的后脑勺,不容拒绝的压制着她,单腿横在她的膝盖上,几乎是全方位密不透风的钳制,苏霁月无处可躲,甚至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鼻息唇舌之间全是他身上浅薄的酒香,逼得人连感官也一并夺去。
挣扎不了,她索性便不再挣扎,任他为所欲为了去。
良久,楼宸才停下动作,倚在她的颈窝处,呼吸粗重:“我输了……”
苏霁月睁开眼来,目色之中是前方屋舍门口高高挂起的红灯笼。被灯笼罩住的光源发出红晕的光来,隐约投映在他们身上,好似他们也是被这喜色笼罩的人一般。可实际上前一秒的时候,他们还各自互不相见,各自守着各自的寂寞狂欢。
苏霁月的唇角浅浅的勾了一丝弧度,却是极其嘲弄之意:“你战王不是向来无所不能吗?你也会输?你不是向来对我最是狠心么?你的冷血无情、你的狼心狗肺都去哪儿了?”
颈窝处的呼吸忽的就变得轻薄起来,他的手指改为环住了她的腰,双腿也饿松开钳制,只是人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那模样竟有些类似撒娇的孩子。
“是我的错。”他低压在她颈窝,嗓音低沉,“你从不是惧怕甘苦之人,是我太过自以为是,将你往外推……都是我的错。”
苏霁月索性就将身体全部的重量依靠到了身后的墙上:“我不相信反复无常的人。你战王与我而言,早已没了让人相信的资本了。”
“月儿……”
楼宸终于从她肩窝处起身,垂眸盯着她:“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夺嫡之路凶险,而你向来不愿意参与这份凶险之中,是以,我才尽力将你往外推。”
“幸得五哥为我出力,否则被扣上谋逆罪名的人只有斩首示众这一个下场。你是我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人了,我又怎能拖你下水?”
“失败或许不可怕,可我却双目失明。一个男人最大的骄傲不是成就霸业,而是让自己的女人幸福,我连自理能力都丧失了,又给你幸福?给你未来?”
“月儿是世间最聪颖美好的女子,我只想你能快快乐乐安安稳稳地活在这个世上!”
似乎是多深情的告白,似乎是将整颗心全部剖白,可苏霁月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已不是三言两语就可愈合的。
“哦?既是为我着想,那你现在是几个意思?”
楼宸看着她,一双眸底灰败之极:“你失踪的这两个月里,我无时无刻不在寻你。我发了疯的找,一想到你可能因此遭遇不测,我便再不能忍受!月儿,我不能失去你!”
他眸眶似隐隐泛了红色,苏霁月别开眼去:“这么说来,我那一簪子倒把你给刺得转性了?”
楼宸抿紧了唇:“我若是不引诱你刺下那一簪,三哥又如何相信你我不是旧识,又如何有理由把你要过来?我知道你怨怪,但当时,那是唯一的办法,除此之外,三哥不可能放人!”
“所以你就玩命是吧?你楼宸是有几条命可以玩?”话出口,苏霁月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竟沙哑了下去,她别开视线,猛然就伸出手来推了楼宸一下:“你起开!大半夜的,我困了!”
楼宸被她推得后退一步,见苏霁月大步往前走,他急忙跟了上去拉她:“月儿……”
“谁叫月儿?王爷可别唤错了人,错认成你哪个女人了!”
“月儿,别闹!”
“呵,只许你闹不许我闹啊?那你觉得人生在世有这么不公平的事?”
话音落,苏霁月再一次迈开大步,“你别跟着我!”
“月儿……月儿……”楼宸一面在后头赶,一面被苏霁月挥开,但他就是不罢休,一路竟跟着苏霁月来了客栈。
“楼宸,你有完没完?”
苏霁月立在那里,已是没了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