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波好似就这么散去,但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太子虽然没有明做谋逆之举,但是逼皇帝退位这一样已足够皇帝对他失去信任。
但是眼下太子大权在握,一时之间还不可对他做什么惩戒之事。一切也只有三思而后行。
当天晚上,对苏雁南通缉的命令便已下达。
楼宸的卧居被安排在了行宫南面的南苑之内,而苏霁月的则就在他隔壁。
晚间给楼宸换药,发觉他的伤口的确已经接近愈合,她这才松了口气,但是当目光触及伤口以外那些犹如刻上的疤痕,到底是有些心疼:“你这上面的疤是怎么落下的?”
楼宸一怔,似乎想了片刻才知道她说得什么,淡道:“行军打仗,总得有些疤痕在。”
苏霁月因而也就没有再问。等他把伤药服下,她这才端了药碗出门,可是身形刚一动,手腕便被握住。
“今晚,留下来可好?”
苏霁月猛然回头看了他一眼:“想得美!”
楼宸一凝:“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和村子里时那样……”
“怎么样都不行!”
苏霁月说着,挣脱他的手往外走,刚来到门口,却忽的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燕影?你怎么在这儿?”
苏霁月一抬头才发现来人一袭红裙,美艳不可方物竟是丽莎。
大半夜的,她来干嘛?
苏霁月眉头一挑:“丽莎姐姐,你怎么来了?”
丽莎目光朝身后一瞥,看见里头的楼宸顿时勾起唇来:“你能来我怎么不能来了?妹妹这模样可是要走?要不要姐姐送你?”
苏霁月往楼宸的方向看了一眼,皮笑肉不笑道:“送就不必了,*苦短,我还是把时间留给姐姐吧。”
言罢,她便端着药碗离去,空留二人在房中。
将药碗送去厨房,苏霁月便回了房中,彼时溶月和阿迪巴都在。
那日她失踪之后,她们二人便一路跟来了行宫。楼宸出事那段时间,她们也被关了起来,不过好在她们只是无关紧要的人,楼天狼也并未对她们下手,是以她回来了,她们自然也跟了过来伺候。
不过苏霁月瞧着天色已晚,便将两人打发下去休息了。
这一整日,太多的事情忙下来,她这会儿也犯困,便直接上了榻休息。不过卧了上去之后却又并不见怎么睡得着, 她便起身去喝了几口小酒,虽说没有醉意,但似乎是困倦多了些,是以沾床便睡着了。
可迷迷糊糊之间似觉出有人将她揽入了怀中,苏霁月一惊,清醒了过来,夜色中,这才闻到那人身上特有的异香,微微松了口气的同时,却是毫不犹豫踹了他一脚:“你不去陪你的佳人,跑这里来干什么?”
那人声音好似染了困意,低沉沙哑:“待南朝的事情了了,安稳下来,我便将她送回莫秦,怎么样?”
苏霁月怔了片刻,却是毫不犹豫转过身去:“关我什么事?”
楼宸却直接手一带,将她揽入怀中低道:“当然关你的事情了,说好的生同枕,死同穴。”
苏霁月心神一荡,却还是挣了挣:“楼宸,你别厚脸皮,我从来都没答应过你,是你自己臆想的!”
“总有一天你会答应的!”
苏霁月不依,想要挣开他的手,却听得他带了倦意的声音传了过来:“为了今日的一击而成,我已三日没有合眼了,只想着来你这里睡个安稳觉。月儿……别赶我走……”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好似倦极,苏霁月动作一僵,生生停了下来。
这一晚,楼宸到底是睡在了她的住处。正如他所言,他好像的确是太累了,一整夜呼吸平稳,确是疲倦至极的模样。
早就苏霁月清晰的时候,他尚未醒来。等她取了早膳回来,榻上的楼宸这才悠悠转醒。
瞧见她进来,眉目间染上的全是笑意:“好香。”
苏霁月看他一眼,抿紧了唇:“梳洗一下起来吃早膳。”
她转身走了出去,那一头的楼宸唇角一勾,这才从榻上下来。
早膳的时候,溶月和阿迪巴在一旁看着两人间的小别扭都在偷着乐,最后闹得苏霁月都脸红,直接将她们哄了出去。
苏雁南的事情尚未解决,还得由楼宸亲自去安排,因此用完早膳之后他就出去了。
苏霁月在房中闲着无事,便又同溶月和阿迪巴斗起地主来,结果刚开始没一刻钟,丽莎便在婢女的陪同下姗姗而来。
外头正当午,太阳毒着,好在这行宫阴凉,不至于太热,但即便如此,丽莎还是满头大汗。
苏霁月见她来了,这才起身相迎道:“这大热天的,丽莎姐姐也不嫌麻烦。”
丽莎刚接过溶月递上的水一口饮尽,闻言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那还不是因为燕王妃这里舒适么?我那间北苑虽然凉爽,却不及妹妹这里万一。妹妹这屋子通透,风一来可贯穿整个屋子,可不知道比我那儿强了多少倍……咦,这是什么?”
她指的正是苏霁月做的纸牌。
苏霁月连忙一笑,迎了上去:“这是纸牌,我们南疆的一种娱乐项目,姐姐若是感兴趣,不妨一起参加?”
丽莎眉目一拧:“我才没有兴致!”
苏霁月淡淡一笑,招呼了溶月和阿迪巴坐下:“这闲来也是无事,打发一下时间。姐姐既然想要纳凉,那就在这儿静坐片刻,若是累了,那旁边还有软榻。”
苏霁月说着就同阿迪巴和溶月玩了起来,丽莎见她连招待都不愿意,顿时眉心直拧,但瞧着她们玩起来之后,渐渐的竟然看得入了神,再之后分明是有蠢蠢欲动的模样,却碍于脸面不敢动。
“怎么?这主仆之间,还来着银两的筹码么?”
苏霁月瞥了她一眼:“这是自然,撇开主仆身份,用银两为筹码,这才有乐趣与动力,姐姐要不要来一局?”
纸牌这种娱乐真的是一发不可收拾,丽莎这么一坐下就坐了一个下午,她自己输掉了不少不说,连带着把丫鬟的月俸都压了下去,待到天黑,她已是身无分文,气得眉眼直跳:“你们分明就是作弊!”
苏霁月似笑非笑:“丽莎姐姐,你这丫头全程也是看着的,我们可没有半点作弊。”
丽莎气得不行,伸手就将纸牌全部打散:“不来了不来了!”
说罢,她便起身拉了自己的婢女一起走,末了又道:“你们别神气,一点纸牌而已,我就不信玩不过你们!”
苏霁月站起身来:“那就等着姐姐,妹妹不送了。”
丽莎瞪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而屋内,溶月和阿迪巴已经捧腹笑了起来。
“这莫王妃……笑死人了。”
苏霁月回过头来瞪了二人一眼:“你们俩还好意思笑?这一整ri你们都在帮着我,她生气已经是轻的了!”
阿迪巴轻声笑着道:“王妃,这你可真不能怪我们,那丽莎公主天生就不是玩纸牌的,她脑子轴,转不过来!”
苏霁月瞪她一眼,但随即想起什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三人正乐呵着,忽的见一人踏门而入:“笑什么呢?”
“云大人!”溶月和阿迪巴同时止了笑意冲门口之人行礼。苏霁月转过身去看见云深:“有事?”
云深躬身道:“余党擒拿了一部分,正在地牢等待审问,王爷请王妃过去。”
苏霁月挑眉:“好,我这就过去。”
等苏霁月换了一身衣服出去,这才同云深一道来到地牢。
地牢之内阴暗潮湿,一进去便闻得一股严重的霉味。显然这里作为行宫的地牢并不常关人。是以此刻才会有如此浓厚的味道。
进入地牢深处,云深将她引至一处审讯室内,苏霁月一眼便看见了端坐于正上位的楼宸。
他一袭黑衣,面容冷峻,此刻正冷漠地看着被捆绑在十字木柱上人。
而那人通体血红,衣衫已是血迹斑斑看不清原样。且头发乱糟糟的遮住面容,更加看不清样子了。
苏霁月走了过去,那一头楼宸看见了她,紧绷的面色这才有所缓和。
“找我来做什么?”
楼宸眉目投向那受刑之人,低道:“你去看看,我觉着,这个人,我有必要让你来定夺。”
苏霁月面色凝了凝,迟疑了片刻,这才看向他:“是谁?”
楼宸将目光投向那浑身是血之人:“你去看看便知道了。”
苏霁月顿了片刻,这才朝那人走了过去。
伸出手来拂开他面上的乱发,这才露出他血迹斑驳的脸来,但即便是这样一张脸,苏霁月还是认了出来,*道:“二哥……”
似是因为她的声音,那闭眼之人这才缓缓睁开眼来。
苏开阳一双毫无焦距的双瞳在触及她的那一刻才一点点聚拢,好半响才勾了勾唇,似是想笑,然而凝在他面容上的血液好似将他的脸色冰封一般,使得那笑极其无力。
“月儿……”他哑着嗓子,声音沙哑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