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这身衣服着实有些华美,犹如羽翼般轻薄的布料,舒适清凉,上面绣了一些飞鸟图,鎏金的色泽使得这身裙装金光闪烁不止精美而且高贵。
苏霁月对这身衣服保留意见。
抬目看去,眼前的殿门做工也极其考究,上面雕刻的是一只大鹰展翅,体型巨大,铺满了整个石门。而这只鹰身每一片羽毛都雕刻得清楚精细,鹰目中的光芒栩栩如生,好似无上的王者俯视大地,透着威严霸气。
随着婢女的手势落,眼前的大门自动从两边打开,透出里头空旷的大殿来。
足有千来平的殿内,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即便是立在门口,苏霁月也能感觉到里头的寒凉氛围。
她迈开步子,从容走了进去。
殿门似有声控一般,在她的身形步入之后自动关上。苏霁月只看了一眼,便没有停留的走了进去。
同样是大鹰展翅的图腾,巨大的高位之中坐着一个男人,但他半张脸都被一块铜色的面具覆盖住,只露出抿成一条线的下唇瓣。
他穿着一件黑袍,那袍子十分宽大的散落在整张坐席上,袍身是奇怪的图腾,仔细看才发现是纹绣着暗杀门的“鬼”字标记的图案。
如此奇怪的造型,如此沉郁的黑衣,再加上殿内并不明亮的光亮,使得他整个人都给人一种神秘可怕的感觉,就好像,她入了一间鬼屋,而他就是那个鬼王。
苏霁月能感觉到他坐在上位的目光——从她进门的那一刻起便落在她身上,凌厉、霸气、甚至带着探究,就恍如她yi丝不gua。
如此赤luo、如此霸气,很显然,这个门主不是一个简单人。
苏霁月站在离他三米远的距离站定,直视着他。
在他毫不客气的目光之下,她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对着他打量了个遍。
足足有一分钟,两人都没有说话,最后,上位的那个人缓缓坐起身来。他原本是斜靠着的坐姿,如此一正,苏霁月才发现他身形高大,外加那宽松的衣袍,整个人立在那里跟一个长袍鬼真心没区别。
他起身走了下来。
苏霁月目视着他的步伐,站立不动。
男人围着她转了个圈,最后停在她眼前,看着她半点未变化的面容,微微一笑:“好定力。”
他的声音沙哑极了,像是沉睡了千年的雄狮开口的力道。
苏霁月对上他的眼睛,发觉他隐在面具下的眼睛深不见底,分明也是可怕神秘。
她浅浅弯了唇:“门主见我不知想谈什么条件?”
男人唇角一动,似乎是弯了弧度,但因为被面具挡着,苏霁月并不能分辨,“一来就直奔主题,燕公主难道不应该先谢谢本座?”
苏霁月目不斜视看向前方:“各取所需,没什么好感谢!”
男人似乎是冷笑了一声:“这么直白的话,本座还是第一次听到。可你不要忘了,公主,现在,你只有依附暗杀门才有和太子一斗的资本。”
“哦?”苏霁月眸色有些冷,“可我并不觉得暗杀门会有这个能力。”
“不相信?”男子周身带着冷厉的气场,“苏雁南已被押入大牢,苏家唯一的嫡子苏开阳也一同被革制查办,就连苏府的三位女儿也共同被幽径,这难道不算?”
苏霁月冷勾唇瓣:“就算门主不提供那些罪证,我迟早也会查出来。更何况,整个计划都是我一手策划,苏家被查是最终结果,同门主并没有什么关系,门主唯一算得上有价值的事情,不过是让这个日期提前罢了。”
“哦,这么算来,本座是做了一件无用功的事情?”
“也不算,至少门主给了我一个好消息,让我在出来之后,不至于心情太糟。”
男子闻言,蓦然笑了起来,沙哑的声音伴随着低沉的笑容,诡异又吓人。
“你这个小丫头,可真是会算,本座给了你这么一份大礼,到了你这里居然仅仅只是让你心情舒坦了一些。可以。既然你这么说,那本座就不以此事邀功。”
“敢问公主,对于接下来的路,你有何打算?”
“这些,门主没必要知道。”
男子又笑了,围着苏霁月缓缓走动:“公主如果还想为南疆着想,那必然得留下来,可是眼下公主已经没有留下来的路了。难道公主不担心?”
苏霁月抿紧唇:“你到底想说什么?”
“自然是想与公主合作。”
“怎么合作?”
“本座帮公主拿下城安门,公主帮本座扳倒太子!”
“你怎么知道我要城安门?”苏霁月蓦然抬起头看向他。
男人对上她的视线,不为所动:“好歹本座的两个手下跟了你快一月之久,这点小事都查不到,怎有资格配得上‘杀手’这两个字?”
心头恍然间明白了什么,苏霁月眉目更冷:“所以从一开始,你们安排两个人给我当护卫,为的就是查清我的事情,今日好与我谈合作?”
“非也。”男子淡淡摇头,“你应该说是事情走到了这一步,正好给了你我合作的时机。”
见苏霁月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男子淡道:“至少,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本座的两个手下是在尽忠职守地保护公主你的安危不是吗?而且你安排的事情,他们也没有任何怠慢。”
苏霁月脑海中掠过密道之行时无魄的相助之恩,还有当日花楼和酒楼消息的散步。
诚如这位暗杀门门主所言,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的人的确不遗余力的帮着她。
但即便他这么说,苏霁月也不会相信。
“你为什么要扳倒太子,你与他有仇?”
男子的目中顷刻折射出古怪的情绪来,他别开头淡道:“因为斩魂派的掌门就是他,本座这么做,只是为了完成先祖的遗愿,也为了让暗杀门合二为一。”
这个理由很充分,也的确附和这个人的身份,但是他是不是有别的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苏霁月移开目光,看向遥远的窗口泄入的光芒道:“但是眼下南疆这边已被通缉,纵使暗杀门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力挽狂澜吧?”
男人的双目一下子变得深幽起来:“如果本座可以让你恢复身份,是不是,你就答应与本座的合作?”
苏霁月看着他:“如果你确定可以保住我南疆百来号人,为我夺回城安门,我可以答应你的合作,但是前提是,你我之间只是合作关系!”
男人目中散出古怪的光来:“本座想要不过是收复暗杀门,对别的东西不感兴趣。”
“如此甚好。”苏霁月看着他,“既然要达成合作,对合作之事的进展以及你对事情的部署安排,我必须得是知情者,同时应该有执行权!”
男人眉目眸底似有一丝光亮闪过:“你放心,稍后,本座会送给你一份详细的计划书,你一看便知。”
“好。但是我还有一个要求。我要立刻见到我的人,而且,要把他们留在身边。”
男子似有一丝笑在薄唇边散开。随后,便听得他的声音穿透大殿:“无痕,这件事你去安排。”
外头的人领命下去,苏霁月一颗心这才安定了几分。
“谢了。”
话音落,她大步往外走去。
回到房间之后没过多久,就有婢女将那门主口中所说的“计划书”送了来,待看见里头详尽的初步安排,苏霁月震惊不已。
她就说为何那人会如此胆大夸下海口,却原来是这样……
假扮楼宸入朝……为什么对于这个计划她心存抵触呢?
是因为楼宸昔日的特殊存在,还是她始终不相信他已经死了?
如果他真的死了,当日他用性命换来她的安危,现在人死了,却还被她利用,黄泉之下的他会安心吗?
她拒绝这样的计划,可是用心一想,想要与太子斗,似乎没有什么比这个计划更合适了!
因为朝堂之上,只有楼宸的战王身份,才足以与太子相互牵制。
不然,如何去扳倒一国储君?尤其是在楼宸死后,太子的地位越发稳固,几乎达到不可撼动的地步。即便是苏家倒了,可是朝堂之上还有无数个苏家去支持他,谁又能动的了他?
苏霁月闭上眼,忽然就想起楼宸还在时的情形来。
正因为楼宸死了,所以太子才敢如此肆无忌惮露出真面目。因为整个朝堂没有人再与他争了。
他从前一直在使怀柔政策,但是偏生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而楼宸一死,他再也没有竞争对手了,苏霁月想要合作只能依靠他一人,可偏生她依旧不同意。
大概,是他的耐心用尽了,便露出本来面目动用武力。
因为拿住了她,拿住了南疆的人,还怕南疆不束手就擒吗?
她从前没发觉过楼宸存在的作用,现在细细想来,原来自己那么长时间的安然无恙,都是楼宸给她换取的!
可是她是实实在在读不懂他的心。明明在紧要关头他会选择用性命护她,为何却又那般对她。难道在他眼里,真的就只是在乎她而已,而另一个位置存的永远是苏瑶光……是不是?
苏霁月深吸口气。事已至此,她必须为了大局着想,如果楼宸泉下有知,就当他们恩怨从此一笔勾销。她会用故人这个身份,感念过去,感念他曾经存在的那一段时光。
“姑娘,您要见的人到了,还请姑娘前去。”
下午的时候,外头忽然有人敲门传话,苏霁月闻言精神一震,一整日来的各种念头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迅速起身,打开门来,然后跟了外头的婢女走了出去。
下了几个台阶又上了几个台阶,来的地方还是之前面见门主的那个地儿。
但是这一次,门是开着,而她一眼就看见了里头的穆昆。
“公主!”
穆昆一看见她赶紧迎了上来。苏霁月看向他身后,眼见她的人都在,这才松了口气看向穆昆:“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要一字不漏告诉我!”
于是乎,穆昆在她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一细说,原来就在当日,苏霁月离开之后,驿馆的人便已被控制住,居心叵测的圣旨当晚就下达,亏得她还同太子在山上待到了大半夜。
“萨塔和……真的没有消息了吗?”
穆昆摇了摇头,目中带着悲伤:“只怕……已然遭遇不测了!”
他话语一出,有些南疆的人都哭了起来。
穆昆面色悲切道:“公主,眼下如此局面,我们应该怎么办?”
苏霁月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放心吧,我自有法子,你安抚好大家的情绪,暂时现在这里住下来,剩下的事情我来安排。”
穆昆应下道:“公主要千万小心,这里的人都不好对付。”
经过了太子事件,穆昆显然也看出这里人心的阴险叵测。苏霁月点头应下:“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穆昆点了点头,一众人因为有了主心骨,这才算是稍稍稳了情绪被暗杀门的人带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