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后半夜却再也睡不着了,天刚亮的时候才睡了过去,而这一觉直接就到了日上三竿。
萨塔和没有找她,穆昆也没有,厉生更没有。在这样忙碌紧张的时候,可以说这根本就不正常,不过苏霁月却能想到这份不正常背后他们的用意。
这么多天了,他们也一直希望她好好休息的吧?
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们几次的欲言又止,相互交换的眼神,分明一切都表现得小心翼翼,为的就是怕她难受吧?
她难受吗?
不,她没有难受,她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明明没有他的时候,她做起事来更加卖力,又怎么可能难受?
她没有时间去难受,只是闲下来的时候会蓦然发现心有点空……仅此而已。
醒来的时候显然是一个大晴天。因为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整个屋子里都有了烘烤的感觉。
她从床上起来,捂着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光亮。
夏天是真的来了,而离楼宸的离开眨眼间也快一周了。
时间过得可真是快!
“王爷,你醒了吗?”
门外有人询问,是萨塔和的声音。苏霁月坐起身来,从榻上下来,直接走到门口去开门。
萨塔和见她精神还算不错,顿时松了口气道:“王爷,这是洗漱的水,我给你备好了。另外,太子殿下已在驿馆大堂等了你好一会儿了,说是要带王爷你去京城转转。”
苏霁月看着他将水端进来,环臂立在一侧:“太子来了,你怎么不通知我?”
萨塔和回过头来看她:“殿下听说你在休息,刻意吩咐了我们不要打扰,我看王爷难得睡得沉,便想让王爷多睡片刻。”
苏霁月伸出手来揉了揉眉心,有些疲累的模样:“行了,去通知太子,我随后便到。”
萨塔和应了,退了下去,苏霁月看着洗漱的水沉默了片刻,这才走到一旁取了一套衣服出来换上。
等她洗漱完来到大堂,果见楼天狼悠闲的在那儿喝茶,半点不耐的样子都没有,完全不像等候多时的人。
苏霁月连忙朝他低身一礼,这才道:“让殿下久等,是我的不是。”
楼天狼回过头来看她,见她精神好像不错,顿时一笑:“能等燕王是本宫的荣幸,燕王今日气色不错,可愿随本宫去一趟护国寺?”
去护国寺?
这大热的天儿?
苏霁月眉心一拧看向外头的阳光:“今日太阳是不是毒了些?”
楼天狼一笑,从座位上起身过来:“但是晚上的景致会出奇的好,而且不冷不热。燕王不必担心上山的路太热,出来之前,本宫刻意吩咐人在马车上安置了一些碎冰,乘本宫的马车上山,必定没有炎热的烦恼。”
他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苏霁月点头应下:“既然如此,还请殿下允许小王准备一下,带上些随身物品。”
楼天狼勾唇一笑:“请便。”
苏霁月带了点东西从驿馆出来,身后还跟着萨塔和。楼天狼看了一眼,忽然就道,“护国寺并没有什么危险之处,燕王要带随从?”
苏霁月一怔,闻言朝四周看了看才发现楼天狼似乎只有一人。她顿了一下才道,“我习惯什么事情都交给我的随从去办……”
“那就更不必了,一路之上,本宫会照顾好燕王的衣食住行。”
让他照顾?
苏霁月微微拧了拧眉。楼天狼的意思是要她一个人都不带,敢情是要她约会?
恍惚间,她忽然反应过来看向楼天狼,但见他眉目之内一派璀璨之光,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苏霁月抿紧了唇,佯作不懂他的意思道:“不敢劳烦太子殿下,而且我用惯了,若不然,让萨塔和来赶马车,车夫就不必带了。”
太子似乎是遗憾的轻叹一声:“也罢,既然燕王不习惯,那就带着吧。请。”
说着,他才移步往外走。苏霁月看了他离去的背影一眼,又看向萨塔和,随后才跟了上去。
太子的座驾就是不一样。一到马车之内便觉出气温下降了好几度,比之外头炎热的天,马车之内一片清凉,而且微风习习,半点难受的迹象都没有。
楼天狼身处柔软的毛毯之上,姿态娴雅的倒了两杯茶出来,取了其中一杯递给苏霁月。
苏霁月说了一声谢谢,这才接了过来。
茶味馨香,一如太子表面上给人的温雅一般。苏霁月捏着茶杯,感受着来自对面毫不避讳的火辣视线,只觉得空气忽然就燥热了几分。
“此去护国寺非一日可来回,殿下国事繁忙,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楼天狼似笑非笑道:“事分轻重缓急,依本宫看,眼下没有什么事情比得小霁月的开心重要。”
眼下没有旁人,他直接就称呼了她的名字。苏霁月脸色一沉,顿时将茶杯放下:“殿下自重,我现在的身份是南疆燕王爷。”
“呀,瞧本宫这记性……”太子忽然就扶额轻叹一声道,“是本宫的不是,本宫以茶代酒自罚三杯!”
说着,他便干脆的端起茶水来,果然喝了三杯茶。
苏霁月抿紧了唇,忽然就道:“殿下,此去护国寺还有很长一段路,殿下水喝多了不好。”
楼天狼一愣,随后朗声大笑了起来。
有那么好笑?
反正她是笑不出来。
末了,楼天狼似笑非笑撇着她道:“没想到燕王爷还有这等幽默。”
他伸出手来,以手支着额头:“越深入了解,本宫就越发觉着燕王爷身上的妙处,这才只是个开始,本宫竟就期待与燕王游山的光景了。”
苏霁月嘴角抽了抽,暗自嘀咕:“有什么好期待的……”
“燕王说什么?”
“啊,没有,我说望月山风景很好。”
楼天狼轻笑一声,移开视线看了一眼外头热闹的集市,兴致怡然。
一路之上,苏霁月的话很少,楼天狼却总能时不时的引她说上一两句,气氛总算不是太糟糕。
到达寺庙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智普大师亲自迎了三人去往不同的厢房。
好在有萨塔和在,苏霁月心头可踏实多了。
用过晚膳,三人才一同上山,尽管楼天狼对电灯泡萨塔和诸多不爽,但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三人一道上山,山上凉风习习,颇有寒意。
他似乎是想取了外袍给苏霁月御寒,萨塔和得了苏霁月先前的吩咐极懂事的先一步把自己的袍子给了苏霁月。
楼天狼看着,一双眸底渐渐渗出几分寒意来。
但他也没有说什么。一行人终于到达山顶。山顶之上微风习习,从上头俯视下面群山,即便是夜晚,但因了满月依旧清清楚楚。
一览众山小的感觉非常舒适。
苏霁月垂着这风,无端就想起当日楼宸救她的那个夜晚,两人也是这般宿在亭中,而他独自一人立在断崖边上,风吹起他黑色的衣袍乱舞,他整个身影都显得无比孤寂。
或许正是那个时候,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如今再重游旧地,一颗心似满满都是从前,好在眼下身处这样的高地,心里的燥意方才去了几分。
“让你的随从猎野物去了,你不会介意吧?”
苏霁月回过头来,正见着楼天狼一袭蓝色锦袍,步姿萧然而来。
苏霁月朝着凉亭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又看向楼天狼:“佛家讲究不杀生,亭中应该有吃食吧?”
“那是佛家,你我都不过俗人,那管那佛家戒律。”楼天狼轻笑道,“况且本宫让寺院里的人一早备了美酒,美酒自然要配烧肉,不然便没了味道,燕王说呢?”
苏霁月嘴角轻动,看着他的眉眼,这会儿是连笑都有些艰难了。
这个太子,到底安的什么心?
深更半夜,想与她独处一处又备了酒,就这么想拿下她?
好在她早有准备,酒也乱不了事。
她轻笑一声:“好啊,萨塔和是我们南疆酒量最好的人,有他陪着殿下痛饮,殿下今晚必不孤单。”
楼天狼似笑非笑:“可本宫更愿意与燕王喝。”
苏霁月微微一笑,“既然是三人行,殿下也不可委屈了我的侍卫。况且山中破冷,喝酒还能御寒。”
楼天狼挑起眉来,缓步来到她身侧站定。目光投向山下那一片星星火光,轻笑道:“既然这是燕王的意思,本宫舍命陪君子就是。”
他离得有些近,山顶的风有些急,几乎将两人的衣袍绞到了一起。
苏霁月移开视线,转身就往回走:“还是亭中舒服些,走了这么久的山路,我去歇会,太子殿下请自便。”
看着她转身大步离去的背影,楼天狼眸底微光轻闪。
果然是个倔强的女娃,真是时时刻刻都不给他机会啊!
他唇角的笑意忽然就更大了些,也没跟上去,只是重新看向这山脚下片片星星之光的村庄。
这就是他以后的河山么?
这样瞧着,似乎也挺好的。
萨塔和终于回来。他猎了一只羊回来。
楼天狼将火架起来后,萨塔和已熟练的去了羊皮,用铁器穿着,架到火堆上烤。
楼天狼看他力气极大,三两下就把那羊腿戳穿,眸中火光摇曳。
这样的天,生火是有些热的。
苏霁月坐得远远的,眉目偶尔才会放到两人身上。待羊肉烤好了,楼天狼用了盘子盛装了好几块切割下的羊肉递给苏霁月,又从一旁另取了酒来,用小酒杯倒好,随后才看向一旁还在忙碌的萨塔和道:“萨塔大人,既然你家王爷邀请,你也来用些吧。”
萨塔和看向苏霁月,但见她眉目不动,这才点了点头,走上前来。
“承蒙太子殿下照顾我家王爷,这份情谊南疆会记在心里,这第一杯酒,就由我来敬殿下了!”
楼天狼看着他端起的酒杯,目中的神色分明深了几许。
这萨塔和一上来就开始占了主场,这倒是苏霁月有些意料不到的。
没想到他这个汉子,细心起来也是很贴心的。
“萨塔大人客气,请。”
楼天狼说着,这才将那杯酒饮尽。眼瞅着萨塔和豪迈的将酒喝了个精光,微微一笑,算作礼数,随后才将目光转向苏霁月,正准备说话,对面的萨塔和已经再次倒好了一杯酒,举了起来:“没想到南朝还有这么美的地方,殿下请我们王爷看美景,这第二杯酒,我要敬谢太子殿下看得起我家王爷,请!”
说完,他便喝了个干净。
楼天狼眉宇动了动,因为不愿意,动作分明有些迟钝。
苏霁月见状,急忙接过酒壶道:“我为殿下斟酒。”
楼天狼看着杯中的酒液被填满,抬起头来看了看苏霁月又看了看萨塔和,最终是将酒饮尽,轻笑一声道:“萨塔大人好酒量。”
萨塔和憨声一笑:“是吗,太子殿下夸奖了。今日难得有机会与太子殿下同饮,说什么也得喝到不醉不归!”
“来!”
他又倒好了第三杯。
楼天狼看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才一笑置之:“好,请。”
苏霁月眼瞅着萨塔和的汉话说得这般顺溜,又一杯接一杯的灌着楼天狼,她心下微微一松,燥意似也去了几分。
一整场下来,苏霁月没喝多少,倒是萨塔和和楼天狼同时喝醉了。
苏霁月眼瞅着他俩在哪里靠坐着,睡得深沉,这才略松口气,裹着外袍悄悄从亭中出来。
真是不容易啊!
终于脱身了。
她在外面找了一片草地坐下,看着浓郁夜色下的望月山出神。
坐久了她索性就躺了下来,裹着衣袍躺倒在那里闭上眼睛。
“燕王这么睡,就不怕着凉么?”
蓦然一道声音响在耳边,苏霁月一惊,睁开眼来,近在咫尺分明是一张放大的面容,俊美无俦。
她蓦然从一侧偏过,坐起身来:“殿下……你没睡着啊?”
她的声音分明透了些紧张。
楼天狼一笑,转身就在她身侧坐了下来道:“有些醉意,不过晚上风凉,被风一吹就醒了,发觉你不在,便出来寻你。”
苏霁月不动声色坐在那里应道:“亭中酒味有些浓,闻久了不舒服,所以出来透透气。”
“嗯。”楼天狼应了一声,顿了片刻才道,“燕王有心事?”
苏霁月面容微变:“殿下何以这么问?”
楼天狼笑了笑:“这一路之上都未怎么见燕王爷笑过,本宫本以为见到这般美景燕王回很开心,却没想到,燕王似乎更心不在焉了。”
苏霁月忽的一笑:“何以见得?”
楼天狼伸出手来指了指自己的头:“直觉。”
他转过视线直视向苏霁月:“七弟的事情,到底是让你难受了是不是?”
苏霁月一惊,转过头来看向他:“战王爷的事情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楼天狼眸色不动:“你喜欢他?”
苏霁月忽然就笑得更欢了:“我与战王从来都没有半点关系,谈何喜欢,太子殿下从何处听来的这般荒唐的话?”
楼天狼忽然也笑了,似乎是对她说,又似乎是对着自己说:“没关系,本宫何至于同一个死人去争?”
“太子殿下。”苏霁月忽然就打断他道,“殿下不是请我来看风景的么?何至于要提起一个外人?”
“你不喜欢?”
“与我何干?”
苏霁月说完,蓦然就站起身来,想要离去。可她不过刚刚走了两步,手腕便被人握住。
她蓦然回过头来,只见得楼天狼的双目俱都隐匿在黑暗中。
她看见他走近两步,听到他的声音近在咫尺:“既然小霁月不喜欢,本宫不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