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时清醒过来。耳边听到的还是火堆里干柴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可跳动的火焰告诉她,她的感觉没有出错。
是有人来了,而且对方身上带了凛冽的杀气!
有人要杀她!
意识到这一点,那点浅薄的困意顷刻消失殆尽。她紧紧握住手中匕首,同时俯低身形抓住一根火把,只等刺客的到来。
“啊!”
蓦然之间一声嘶喊,苏霁月怒目而起。
她跃身的一瞬方才看清来自四面八方的竟根本不是什么刺客,而是身着兽皮打扮古怪原始,且手握铁叉的野人。
因为震惊,她的动作迟了一秒,那些野人却直接将武器朝她插了过来,又狠又用力。
苏霁月一惊,迅速躲开,同时身体在地上翻了个滚,用匕首挡开最近的铁叉。
饶是她用了十成力,虎口也被震得发麻,而手背之上赫然便是被铁叉划过的伤口,鲜血淋漓。
这些野人,力道真不是一般大!
“等等!”
她出声叫停,却没有一个人攻势停下。
“我没有恶意,更没有冒犯你们的意思!”
她急切回身大叫,同时收回匕首做出“不打”的姿态,野人果然停了下来,彼此一番交谈,咿咿呀呀的,苏霁月根本听不懂,然后便见着为首几个男人又朝她看了过来,举起铁叉又朝她刺了过来。
苏霁月一惊,看来这些人听不懂人话,也不打算放过她!
她急切后退。
脚上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啪啦”一声,苏霁月低头一看才发现她踩到了一个头骨,而刚刚断裂的声音就是骨头上发出的,她心里一阵瘆得慌。
这么多的野人,她绝对打不过,再加上她又出不去,眼下情况堪忧,但是为了保命,她必须逃。
想也没想,苏霁月眼看着那人的锋利的铁叉转身就跑。
可她忘记了她因为受伤双脚不可能有之前的速度,更或者说,她眼下的速度就只是一个普通女子。
这些野人常年生长在深山,奔跑的速度异于常人,且这些都是体格健硕的男人,追她一个弱女子,几乎轻而易举。
脚上不知道绊到什么,顿时摔倒了下去。苏霁月回过头来看向涌上来的二三十个野人,只觉得自己重活二世的性命终究是要玩儿完了。
可恨这个小白,关键时刻掉链子,若要真的命丧于此她还真的不甘心。
“嗖!”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忽然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道长剑打落为首野人的铁叉。“噗通”一声,野人被那强大的震力震倒,顷刻之间这些野人都叫嚣了起来。
似乎是愤怒了,所有人都龇牙咧嘴,苏霁月注意到他们的牙齿雪白且坚硬,看上去仿佛是常年食用野物所致。
而面对着再次扑上来的野人,刚刚那看似无害的牙齿分明就是他们袭击猎物的利器。
苏霁月惊觉过来,转身便跑。
却也在这时,眼前黑影一闪,她尚未回神便忽然见着一黑衣男子从天而降,揽住她的腰便带着她飞身离开。
眼前是扑面而来的夹着雾气的凉风,苏霁月回过神来看向身侧之人,有那么一瞬,她竟以为眼前之人是楼宸。可再仔细看却发现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并不英俊的外观,甚至可以说是丢到人堆里都认不出来的男子。
身形落地,惊魂未定。察觉到眼前人几乎是落地的一瞬便松开她,苏霁月方才回过神来看向他:“多谢这位公子!”
那人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举手之劳。只是这无妄之地,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一个人跑来?”
到了这里,苏霁月早已除了面具,只不过却是做男子打扮,未料眼前人竟一眼识穿了她的身份,看来也不是普通人!
不过不管是什么人,也不管他此刻是不是面色冷漠,但好歹刚刚救过她性命,尤其在这深林之中,她找不到一个可以问路之人,而眼前人,无疑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苏霁月急忙回道:“我因为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去南疆,原本是有同伴的,只是进了这林子,同伴便丢了。”
男子微微拧眉:“你要去南疆?”
“是。公子知道?”
那男子似乎是上下打量了她片刻才道:“那你还是趁早回去吧,南疆那种地方,你进不去。”
“为什么?”
男子沉默了片刻道:“昔日我曾有朋友去过那里,走了十天十夜都找不到南疆的所在,最后被活活饿死在那里。所以凭你这单薄的身子根本不可能进去。”
苏霁月心凉了半截。
可去了是死,不去也是死,她有得选吗?
她勉力一笑:“多谢公子告知这些,但我有必须要去的理由。对了,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男子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执著不理解,听到后头的话才道:“我姓兑,名不祈。”
“我姓风名影,有幸遇见公子,对了,公子又怎会出现在此处?”
兑不祈看了她一眼,抱剑靠到一旁的树上,眉目微冷:“我是沙匪。”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是看着苏霁月的。
苏霁月听了心头一惊。沙匪?那不就是沙漠里的盗匪吗?
但想到刚刚他救了自己一命,苏霁月抬起头来的时候没有退缩:“那你为什么救我?”
兑不祈眉头一挑:“我虽是沙匪,却从不对女人下手,更何况这沙漠之上也难找到女人。”
苏霁月挑起眉梢看了看他,这话倒是实诚。
“沙匪不应该都是成群结队吗?你怎么就你一人?”
男子的眸色顷刻黯然了下去:“因为半个月前,在去南疆寻宝的路上,都死了。”
“……”苏霁月一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安慰人的话,她向来不会。
她也跟着靠到一旁的树上,看了看兑不祈:“不好意思,我不应该问这些。”
兑不祈转眸看了她一眼:“生死由命,从我们做沙匪的第一天起就看淡了。”顿了一下,他又道,“你不怕我?”
苏霁月顿时勾起唇角来:“我可没忘刚刚是兑公子救了我的性命!”
兑不祈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这片黑漆漆的树林道:“这里头住了一群野人,而且他们远不止刚刚那些。既然能在这里遇见你,也算是缘分,而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了。穿过这片无妄之地再往前依旧是沙漠,而南疆就在沙漠的尽头。不过前头的沙漠可不同于金沙漠,那里面是有食人兽的,若是遇不见算你好运,若是遇见了必定有去无回,要不要去,你好自为之。”
他说完之后便丢给苏霁月一个药瓶:“这林中有瘴气,待久了会出现幻觉,这个是避毒丸,我们沙匪到一处陌生地带会常用。这里头有十颗够你用的了。”
瘴气?会出现幻觉?
苏霁月猛然间想起刚才初见兑不祈时还以为他是楼宸,所以刚刚那是自己的幻觉出现了?
那小白呢?那般疯了一样钻进来,是不是因为也是幻觉?
她顿时接了过来,感激道:“多谢兑公子。”
兑不祈看了她一眼:“不用。”
苏霁月旋即转目看向这片林子:“公子既然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想必是能出这林子的,敢问公子可有出去的办法?”
却没想到这句话问出之后,兑不祈的神情有些古怪。
苏霁月凝神确定自己没看错,便又道:“怎么了?难道公子也出不去?”
兑不祈看她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实不相瞒,我已经被困在这里头三天了。因为来时是朋友带路,眼下我一个人也出不去。”
苏霁月一听,也不知为何,竟然不厚道的笑了出来。
兑不祈看见她笑,面色微微一变,苏霁月顿时收回笑:“那个……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公子看起来似乎无所不能的样子,却原来也出不去。”
兑不祈看了她片刻,转目看向一边:“我是个人,又不是个神。”
苏霁月又不厚道的笑了,这一回兑不祈倒是面色如常。
“天色黑了,我们更不可能出去,想找出去的方法也只有明早了。”他说着话的同时便抱剑在原地坐了下去,又看向苏霁月道:“这林子里不能生活,之前就是你生火才把野人引了过去。我们不生火,他们才不会轻易发现我们。”
苏霁月听了恍然大悟。
难怪才那么一会儿功夫,她就受到了袭击,原来是生了火的缘故。
也是,野人又不怕火,她生火反倒引人注目,故而用火来避野兽的法子反而是惹祸上身。
眼看着兑不祈似乎是要休息,苏霁月也在原地坐了下来。
不过林中湿冷,眼下又是夜里,没有火着实有些难熬。
她缱绻着身子坐在那里,而经过刚才那一场惊魂,人也的确疲累了下来,不多会儿便睡了过去。
朦胧中似乎只觉得自己睡得好生暖和,梦里她躺在现代绵软的大床上,舒服得厉害。
一夜安然无恙。
一阵风来,她才恍惚惊醒,这才发觉自己冻得手脚发麻,原来昨晚那些美梦都是错觉!
林中还弥漫着雾气,如昨晚进来时那样,而对面的兑不祈已经醒了,他在打量四周似乎是寻找出去的办法。
苏霁月又被一阵冷风冻得打了个哆嗦,对面的兑不祈似乎是听到动静,抬目看了她一眼,眼见她醒了,当即便站起身来道:“既然醒了,那我们就找出路吧!”
苏霁月点了点头,看向头顶朦胧一片的雾气,无奈叹口气。
连天空都看不见呢,这个林子果然邪门得很!
她和兑不祈结伴在林中寻找了起来,因为要防备野人,所以两人不敢闹出多大的动静,而苏霁月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着凉了的缘故,不停打喷嚏。每打一下兑不祈便看她一眼,惊得苏霁月下意识捂住口鼻,就怕把野人引来。
结果两人在林中都不知道兜了多少圈,就是找不到出口。
又是一阵风来。
苏霁月打了一个喷嚏之后便紧紧捂着嘴巴靠在一颗树后。前面的兑不祈再看过来的时候,恰好又是一阵风,苏霁月一个没忍住又咳了一下。
兑不祈似乎是拧了眉,站在那里没动。
苏霁月原本想给他道个歉来着,当看到风卷起他衣角的一瞬却忽然一惊,想到了一个办法。
“等等!”
她快速上前两步走到了兑不祈身侧,然后伸出手来感受着风从手指穿过的凉意,忽然就欣喜看向一旁的兑不祈道:“我有办法走出去了!”
兑不祈有些不相信似的看了她一眼,苏霁月顿时指向前方道:“你看,风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我们之所以在林中迷路就是因为找不到方向,而风向短时间内一定不会变,所以我们跟着风向走,一定能走出林子。”
兑不祈眼前一亮,有些惊异地看了她一眼:“你说得没错……没想到你会想到这一层。”
苏霁月顿时笑了起来:“那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吧,天黑了又不好找了!”
兑不祈应了一声,便和苏霁月一道跟着风向往前走去。
兑不祈告诉她,根据之前走过的时间来判断这个林子虽大但不绕弯的话只需半日便可走出。因而当她们循着风向出了林子的时候刚好是半日。
“终于出来了!”
当看到头顶的阳光,苏霁月只觉得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特别激动。
然而一旁的兑不祈似乎并不高兴。
苏霁月转头看向他:“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兑不祈将目光投向她,轻叹口气道:“这是进来的路,换个意思说,你进来了,而我却回到了原地。”
苏霁月一怔,看了一眼四周方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顿时笑容有些僵:“那怎么办?你要出去,我要进来,咱俩的确方向不一样,要不然你再根据反风向走一遍?”
兑不祈看了看天色:“照这个情况,只怕得等到明天,不然今天是走不出去了。”
苏霁月看了一眼他面上的落寞之色,忽然就伸出手来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那这样,我在这里陪你一天,等明天早上天一亮,你再根据风向离开,怎么样?反正只要出了这片林子,你肯定能找到回去的路。”
兑不祈看了一眼她的手,又看向苏霁月脸上的笑,凝了一瞬方道:“谢谢。”
苏霁月顿时眯起眼:“谢什么啊,你救了我一命,我陪陪你是应该的!”
她找到一个避风的场所,将随身携带的物品取了下来,递了干粮和水给兑不祈道:“大恩不言谢,兑公子的救命之恩我以茶代酒谢谢你!”
兑不祈看了看她,见她如此豪爽亦是轻轻勾唇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时候面目舒展,脸上线条柔和,苏霁月这才发觉其实他长得还算不错,虽然算不上特别帅气,但好歹也是挺英俊的,胜过普通人。
两人吃完了东西又跑到林子边缘捡了一些柴火来,然后在避风处生了一个火堆。
因为兑不祈告诉她野人是不会出林子的,所以这一晚苏霁月才放下戒备,而兑不祈还特别有能耐,居然在林子边缘猎到了一只野物,两个人当晚便将野物烤了吃起来。对于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接触肉类,只吃干粮的苏霁月来说,这野物堪称美味。
两人吃饱喝足之后便躺在一旁聊天,也是这时候苏霁月才发现这个兑不祈并不如表面那么冷漠。
他们聊到了很多,习惯性情爱好,深聊才发觉两人的相似点简直惊人的相似。
“风姑娘。”兑不祈唤她,“姑娘此去必定凶险万分,若非必不可去的原因,我还是奉劝姑娘不要去!”
满天星空之下,苏霁月听到兑不祈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分明是带了挽留之意。
苏霁月闭着眼睛,没有看他:“若是不去的话,我也活不了了,所以我非去不可。”
兑不祈听了没说话,一时之间苏霁月的耳边只有沙漠上风声呜呜,甚至连旁边人的呼吸都浅了下去。
一夜好眠。
天色一亮,苏霁月便清醒了过来,同她一起起身的还有一旁的兑不祈。
两人相视一笑之后,苏霁月拍了拍身上的风沙站起身来:“天亮了,兑公子也该上路了。”
兑不祈笑了笑:“是啊,此生能认识风姑娘是兑某的荣幸。”
苏霁月双手合十:“我也是,兑公子一路珍重。”
兑不祈看了看她,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背好了自己的包裹冲苏霁月点了点头,然后辨别了风向便步入林中。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的密林之中,苏霁月方才轻叹口气。
萍水相逢,只是如此。
她看向前方一望无际的沙漠,抓紧了身上的包裹便打算上路了。
小白不见了,苏霁月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但是凭借小白的“追踪术”,只要它出来了,绝对能找到她。
一望无际的沙漠之上,只有茫茫黄沙。苏霁月走累了便会歇息片刻。
为了戒备兑不祈口中所说的沙漠怪兽,她晚上的时候都不赶路。
到了夜里她便找了一个安全之所歇息,白天她在顶着太阳前行。而这一路过来,越往深处,天气也越来越热,好似瞬息之间入了炎炎夏日。
一连走了五日。
水囊里的水干了,小白又不在,苏霁月不得不自己寻找起水源来。
但是浩大的沙漠里想找水谈何容易?
她一连找了两天,一滴水都没见到不说,整个人也疲惫得厉害。
当最后一滴水也被喝完的时候,苏霁月躺倒在一片茫茫黄沙中再也走不动了!
迷蒙之中,天色黑了下来,迷蒙之中,她好像看到了一点光亮。然后她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唤自己,只以为是错觉,直至唇上传来濡湿之意,又冰凉的液体流入口中,她才猛然间反应过来。
是水!是她这么多天渴望已久的水!
她睁开眼睛的第一眼还有些不认识眼前之人,再去细看之时她才反应了过来,却是整个人凝在了那里。
“兑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兑不祈将她扶了起来,用帕子沾了一些水在她唇上点过,为她润着唇瓣,这才道:“相逢即是有缘,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所以我回来了。”
看着他的眼睛,有那么一瞬,苏霁月只觉得他深邃的眸底好似有漫天繁星,照亮了整个天空。
她动了动唇,想要说话,却发觉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兑不祈又是一笑,随后在她身侧坐了下来,盘膝和她一起看向天空中高悬的满月道:“你这样执着的姑娘我还是第一次见。反正我自己也是孤身一人,无处可去,若能与姑娘同行,也不枉为平生一桩幸事。”
苏霁月垂下眸光,她从来不是轻易感动之人,却为着眼下这一场萍水相逢,一个陌生人给的温暖而第一次感觉到整个心窝都是融融暖意。
她从前一直觉得她要找的人得和紫霞仙子一样,必须要是一个盖世英雄,可是这一刻,她发现,原来平平凡凡的温暖才是最难得可贵。
她跟着楼宸之时纵然过的是衣食无忧的日子,可是心里却从没有如此安实过,可眼前这个萍水相逢之人,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送来的这雪中之炭,弥足珍贵。
她抬起目光,看向近在咫尺之人:“谢谢你,有你这句话便已足够,但是正如你所言,这南疆之地凶险万分,你不应该跟我一道。”
顿了顿,苏霁月又道:“你救我性命,我已万分感激,切不能再连累你!”
兑不祈坐在一旁用一根棍子在地上画着什么,闻言他也没抬头:“无妄之地的林子里,若不是你,只怕我永远都走不出去,所以说到相救,你未必没有救过我。”
兑不祈回过头来看她,眸光深得如同夜晚的天空:“风姑娘,我愿意帮你。”
苏霁月说不出话来,只是将目光别向一旁。
风呜呜的吹着,她的心也在这风声之中一点点平静下来。她转过头来看向兑不祈,良久才道:“风公子如此深情,我无以为报……”
“若能同生共死,又何言相报?”
苏霁月一怔,随后轻轻勾起唇角来:“你说得对。”
有了食物和水,苏霁月的体力经过一晚的休整之后虽然依旧虚弱但比之前却好了太多。
天色刚亮的时候,兑不祈便将随身的行囊都收了起来,背在了自己身上,同时他从自己的包裹里取出了一根绳子,苏霁月看见那绳子之时还有些奇怪,却只见得兑不祈将绳子捆绑在自己腰上,又拿着另一头系在她的腰上道:“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会失散。”
苏霁月看着他的动作点了点头:“我们的水不多,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水源!”
兑不祈点了点头:“我来时已经多加了干粮足够我们支撑一段时间,再去找点水的话,我们就上路。”
苏霁月点头应了下来,与他一道,往沙漠深处走去。
太阳从东面升了起来,一轮红日格外显眼,苏霁月看着天空尽头那一片红彤彤的景象,第一次有了欣赏美景的心情。
两个人走了大半日时间并未找到水源,兑不祈怕苏霁月身体不行,便找了一处地方歇息,如此一日下来,两个人并未走出多远的路程。
经过了上一次的墓穴坍塌受伤事件,苏霁月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比以前差了很多。之前一路走来有小白在身边,便走便停并没觉得什么不适,但是这一路下来,她才发现自己腿上的问题。
脚腕处行走起来酸痛无比,也不知道是运动强度太大,还是伤口的问题。
故而当天色暗下来的时候,苏霁月揉捏着腿骨,只想着自己明日不要掉链子的时候,她的动作却被兑不祈发现了。
他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腿怎么了?”
“从前受过伤,应该是这两天累了,有些疼。”
兑不祈闻言直接便道:“我看看。”
他抬起苏霁月的推来,不顾她躲闪的动作直接把她的鞋袜脱掉,当目光所及苏霁月肿起的脚背,他眸色一深,索性在苏霁月旁边坐了下来,从包裹中找出了一瓶膏药,涂了一些在红肿处,然后便握着她的脚按捏了起来。
苏霁月浑身一僵,还来不及感觉到不妥已被脚上传来的痛意惊得吸了口凉气。
“痛……”
兑不祈看她一眼,似乎是带了责备的视线:“都成这样了,之前怎么也不说,痛是活该!”
苏霁月一怔,不料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而兑不祈似乎也在这时意识到不妥,当即没再说话。
苏霁月看了看他,由着他给自己捏脚,而经由过他的动作,她的腿脚果然好受了许多。
按完了这只脚,兑不祈直接就握起她的另一只脚来,苏霁月本想说不用,兑不祈的动作却已经开始了。
苏霁月瞅了瞅他,他倒是细心得很,她都没说这只脚痛他居然也知道。
兑不祈很认真的将她两只脚都细细按捏过之后方才将药瓶收起,道:“我们眼下走的路还少,前方还有很远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凶险的事情,所以在此之前,你和我都不能受伤,必须得保持住充沛的体力才行。”
这句话不假。
苏霁月点了点头。
兑不祈看她一眼又道:“既然你伤到了腿,明天就不要动了,你休息一天,我去附近找找看。”
苏霁月一听当即摇头:“不行,这沙漠这么大,你若是走了,不一定找的回来。”
兑不祈听了却是一笑:“你放心吧,这里我好歹也走过一回,隐约记得附近是有水源的,我不走远,就在附近。若是实在找不到,我必定在天黑之前回来!”
苏霁月还是有些不放心,兑不祈又补充道:“我保证。”
苏霁月看了看他,最终是应了下来:“好,你万事小心!”
第二天一早,兑不祈就带了一些水离开,苏霁月脚上经过昨晚的修养的确好了很多,不过想要痊愈只怕还得要个两三天。
她从日出坐到了日落,隐隐有些替兑不祈担心,万一他遇到什么事儿回不来了,那她可就是罪魁祸首了!
但想到他既然能在浩瀚的沙漠中找到自己,必然该是有些能力的,她又劝说自己放下心来。
天渐渐黑了下来,等待的心情也变得焦急。
直至清冷的月光下,他的黑衣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苏霁月一喜,当即站起身来:“兑公子,这里!”
兑不祈看到她,三两步来到她跟前,眸中带着清亮的光彩对着苏霁月道:“我找到了一处好地方,今天晚上,我们不用睡外面了!”
沙漠里温差大,晚上没有火堆还是很冷的。
“哪儿?”
“去了就知道。”
他将行囊捡了起来,看见苏霁月腿脚不适的朝着自己走两步,顿时想到什么,在她跟前蹲了下来:“你上了,我背你。”
苏霁月一怔,站在那里未动。
兑不祈回过头来:“要是照你的速度走,估计明天早上我们都到不了那里,上来吧。”
苏霁月犹豫了一下,这才爬上了他的背。
很结实很暖和,一如曾经楼宸背她时候的模样。
乍然想起那个人,苏霁月又是一怔。
她都好长时间没想起从前了,怎么又想起他来?
她赶紧摒弃脑海中所想,看向身下的男子。
黑暗之中,她看不太清他的面容,却似乎能想到他认真时的模样,而此刻听着他背着她时依旧沉稳有力的步子和并不喘息的呼吸,她只觉得心口暖意融融。
好似这么长的时间以来,第一次备觉温暖。
没想到兑不祈找到的地方是一片绿洲。
而且旁边还有一个好大的岩洞。
兑不祈直接带她进去,里头还有升好的火。
她惊奇不已,看向兑不祈道:“这可是个好地方,亏得你能找到。”
兑不祈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我们在这里休息两天,等你腿伤好了我们在上路。”
苏霁月点了点头,片刻之后便见着兑不祈取了一囊慢慢的水来:“你喝点,等下再用点干粮,我们攒好了体力刚好上路。”
苏霁月看着他眉眼之间亮晶晶的颜色点了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水。
有了火又有了避风的地方,这天晚上睡得可舒服了。
而兑不祈明明出去并没有多久,回来的时候居然提了两条鱼,让苏霁月惊喜不已。
他将鱼架到火上烘烤,两个人饱食一顿之后,这天晚上也算是苏霁月自来到沙漠以来睡过的最好的一觉了。
第二天起来,精神抖擞。
到了第三天赶路的时候,腿上的问题已经没有大碍,两个人取了满满的水有带好了之前烤好的鱼,这才重新上路。
有了一次寻找绿洲的经历,接下来的情况只觉得让人看到了希望,直至眼前出现了一片隐约中的屋舍楼阁。
沙漠之地,南疆之所,那里一定是南疆无疑了!
两个人似乎都来了精神,这一天没有一刻的停歇,直至夜幕黑了下来,天空恢复了寂静,那一片楼阁却神秘的消失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兑不祈的脸色格外凝重,苏霁月也似乎知道了其中的端倪。
她白天看到的,应该根本就不是什么南疆地段,而是海市蜃楼。
希望顷刻间扑面,只觉得倍受打击。
尤其他们在这片沙漠之上已经走了快半个月了,如今却连南疆的影子都看不到,只觉得前路无期。
“不祈,你们之前到达这里的时候看到过南疆吗?”
兑不祈摇了摇头:“没有。不止没看到南疆,连绿洲都找不到,所以我们的人除了我以外都留在了这片沙漠上。”
苏霁月看着他,沉默了下来。
南疆难找,但是为了活下去,从此自由自在,不论如何,她也一定要找到!
这天晚上两人的清晰都有些低落,尤其夜里的时候天冷,苏霁月被冻醒的时候正好吵醒了一旁的兑不祈,他目光看了过来,随后将包裹里所有的衣袍都取了下来,盖在了苏霁月身上。
见苏霁月看着自己他才道:“夜里太冷,你披着。”
苏霁月看他自己也分明冻得一副发抖的样子,沉默了片刻道:“你也进来吧。如今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我们谁都不能染上风寒。”
兑不祈看了她片刻,没动。
苏霁月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随后便将衣服展开,往他身侧靠去,然后将两个人都包裹在一处,她随后就靠在他的手臂上,沉沉睡去。
黑暗之中,兑不祈看着浩瀚无际的黄沙却全然没有睡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晴空万里的天忽然就乌云密布,兑不祈被风声惊喜的时候,身侧的苏霁月也同时清醒了过来。
“不好,是龙卷风!”
兑不祈的声音只来得及在苏霁月耳边晃过,苏霁月便见着天边好似有一片黑压压的云雾飞了过来,而兑不祈在那一瞬压在了她身上,将她整个人抱得死紧按在地下。
风从两人身上席卷而过,一下子将他们的身体抛了起来,苏霁月惊叫一声下意识抱住了兑不祈。
两人的身形犹如漂浮的柳絮被龙卷风随意抛至各处。
那昏天暗地的晕眩之感,震得两人毫无招架之力,最终双手晕了过去。
而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兑不祈迅速将两人身上的绳子系紧,将两人紧紧捆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