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之松了一口气。
这修道院里一共只有五个修女。
院长嬷嬷在她屋里不知道干啥,苔丝在她房里晕得人事不省,另外三个修女关在玫瑰堂里念经,所以自己一个人溜出去容易多了,不会有人发现。
顾念之又往院长嬷嬷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很遗憾不能借那里的电话一用,她担心那电话其实也被控制了。
默默回了自己房间收拾东西,她肯定是不能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顾念之将枕头包在被子里做成一个人形,好像有人蒙着被子在睡觉。
然后把昨天自己换下来的外套穿在修女服里面,将钱包、小包卫生巾、瑞士军刀钥匙串、zippo打火机和手机放回衣服兜里,约瑟芬给她换洗的内衣也包成一团塞在修女服下。
那件修女服长长大大,里面可以藏不少东西。
就这样穿着修女服拉开门,顾念之探头看了看走廊。
空旷的走廊上依然空无一人。
人少地方大,这古堡真能藏人。
顾念之一路走下楼梯,拉开大门,悄然离开修道院,快步往树林中的小路走去。
拐上山间的小路,顾念之越走越快,沿着来路飞奔。
山里的清晨很是宁静,很快,一阵汽车发动机的突突声打破了静谧,顾念之心里怦怦直跳,急忙躲了起来。
两辆黑色警车从她前面的山路上疾驰而过。
顾念之打了个寒战,她就知道,她猜得没错,追杀她的人,果然又来了。
上一次就是“警察”……
她紧张地伏在草丛里,一动不动,直到那两辆警车走得看不见了,她才弓着腰,转身往树林深处跑了起来。
……
院长嬷嬷在自己的卧室里小小地睡了一会儿。
她一夜没睡,赶着凌晨时分去做早餐。
很多年没有这样过了,偶尔一次身子完全受不了,做完早餐回到房间两眼的眼皮就在打架,架不住困意在床上睡着了,直到那人又打电话过来,告诉她他们已经出发过来抓“逃犯”了,让她稳住“逃犯”。
院长嬷嬷从床上坐起来,想起自己把用来打野生动物的麻药碾碎了抹在培根肉上,然后煎得焦红,专门给顾念之吃。
这种麻药连熊都能对付,对付那个“逃犯”就更不用说了。
她会睡死过去,拿大喇叭在她耳边猛喊她都不会醒。
院长嬷嬷头一次做这种事,心里非常忐忑不安。
只有继续给自己打气。
她是“为民除害”,帮助警方抓“逃犯”。
警民合作,人人有责。
院长嬷嬷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那股挥之不去的内疚感才渐渐消了下去。
但怎么也睡不着了,起身洗漱,过了一会儿,刚到七点,修道院外终于响起了汽车嗞的一声急刹车的声音。
院长嬷嬷猛地站起来,看向窗外。
大铁门外,两辆警车嗖地一下停下了,从车里下来一个穿着警服的警察,腰里别着配枪,戴着墨镜,一下车就拿脚将修道院半人高的铁门踹开。
然后再回到车里,两辆警车长驱直入开到修道院城堡门口。
车门打开,这一次下来了七八个同样装束的警察,仰头看着面前的古堡。
院长嬷嬷忙从房间里出来,来到顾念之门前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回答。
约瑟芬正好念完经,从玫瑰堂出来,见院长嬷嬷在敲顾念之的门,忙说:“她刚才说要睡一会儿,应该睡着了。”
院长嬷嬷十分满意地点点头,“那让她睡吧。”又对约瑟芬说:“你也回房去。今天有外人来,你们不要出来,你对她们三人也说清楚。”
约瑟芬忙答应了,去另外两个修女房间通知她们待在屋里不要四处走动。
院长嬷嬷一个人下楼迎接警察。
“请问你们是慕尼黑地区警局的警察吗?”院长嬷嬷习惯性地问了一句,确认他们的身份。
领头的警察嗯了一声,给院长嬷嬷看了看证件,然后说:“人呢?在哪里?”
院长嬷嬷压低声音说:“我给她下了麻药,这时候应该在房里睡觉。”
那警察一下子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右手伸出啵地一声打了个响指,“你带路!我们现在去抓逃犯!”
说着,他拔出腰间的配枪,手臂往后招了招,“跟上!”
那七八个警察留了两个人在门口看门。
万一那女子狡猾,真的逃脱了呢?
不得不防。
另外五六个人跟在院长嬷嬷身后走进狭窄阴暗的楼梯间。
院长嬷嬷觉得有些怪怪的。
警察不是应该自己冲锋在前?
怎么有让市民在前面带路的?
她抿了抿唇,板着脸走在前面,带着这些人来到二楼顾念之住的那个房间指了指,“Cereus就在里面,她已经睡着了,你把她带走她都不会醒。”
“太棒了!”几个警察眼前一亮,“谢谢院长嬷嬷!”
院长嬷嬷板着脸点点头,说:“我这是为了帮助你们警察抓逃犯。”
“是是是!院长嬷嬷为我们排忧解难,我们回去一定会跟头儿说的!”几个警察立刻严肃起来,然后对院长嬷嬷挥了挥手,“你先走吧,这里交给我们,不要吓着院长嬷嬷。”
院长嬷嬷板着脸一转身,就看见了约瑟芬瞪得圆圆的眼睛,她身边还有两个修女也吃惊得看着她。
“看什么看?!赶紧回房去!警察办案抓逃犯,不要阻挠!”院长嬷嬷瞪了她们一眼,特别是约瑟芬,“你!立刻回去念五百遍玫瑰经!不念完不许吃晚饭!”
约瑟芬吓得眼泪汪汪,连忙转身回自己房里,啪地一声关上门,就背靠在门板上哭了起来。
她看得出来,那个可爱的Cereus今天凶多吉少了。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Cereus那么年轻可爱,怎么就成了逃犯?!
顾念之住的房门前,几个警察拿着院长嬷嬷给他们的钥匙,很小心很小心地转开了门锁。
门锁一打开,一个警察就抬腿一脚重重踹在门上,将门踹开,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屋里哒哒哒哒地开枪扫射!
床上、床下,浴室里,屋门后面,壁橱里,窗台上,凡是肉眼能够看见的地方,他们都噼里啪啦地扫射了一通。
屋子里薄薄的羽绒被被打得都是弹孔,白色的羽毛飞得到处都是,遮挡了视线。
这些警察紧张地堵在门口,等飘飞的白羽毛都落下了,才冲了进去,大叫:“双手举起抱着头!趴下!”
床上羽绒被下有个人形一动不动,应该已经被打死了吧?
一个胆大的警察冲过去,拿着枪将那被子挑开,然后迅速又开了一枪!
轰!
这一次,整个羽绒枕头裂开了,无数羽毛腾地飞了出来,将这人兜头罩脸拢了进去。
这人吓得哇哇大叫,跳着脚往外跑。
外面几个警察又朝屋里一通扫射,直到子弹都打光了,才收起枪,看着满屋的羽毛碎屑,发了一阵呆。
“人呢?!”
“床上有P的人!明明是枕头!”
几个警察知道上当了,气得朝天开了一枪,在走廊上大叫:“院长你给我粗来!”
院长嬷嬷在屋里听见外面一阵枪响,知道不对劲,将房门拉开一条缝,正在观望那些警察的动静。
现在看见他们气得朝天开枪,又叫她出去,心里一沉,暗道那“逃犯”难道不在屋里?!
不可能啊……
那麻药是她们修道院用来对付那些凶猛的野生动物的,难道对人不起作用?
还有,她明明听约瑟芬说,那“逃犯”在屋里睡觉。
院长嬷嬷从屋里蹭了出来,对着走廊上大喊大叫的警察虚弱地问:“你们抓到人了吗?!”
那些警察看见院长嬷嬷出来了,冲过去拎着她的领口将她拽了过来,恶狠狠地说:“你看看!人在哪里?!人在哪里?!”
院长嬷嬷看着顾念之住的房间里被打得一团乱糟,确实没有看见有人的痕迹,也吃了一惊,直起身子说:“……可是她刚才就在屋里睡觉啊?!”
“睡个P!”警察拿枪托捶了捶门,“如果她在里面睡觉,你进去给我找出来啊!”
院长嬷嬷战战兢兢被他们推到屋里看了一圈,床上被子大开,只看见一个被打穿的枕头横在被子下面,确实没有人。
这是怎么回事?!
院长嬷嬷转身朝约瑟芬的房间喊道:“约瑟芬!你出来!告诉警察先生们Cereus去哪里了?!”
警察扭头过去,看见一个胖得有双下巴的修女从门缝里露出一张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我最后一次看见她,她确实说她困了,要回房睡觉。然后我们就去念经了……”
“呸!她肯定跑了!”一个警察明白过来,凶狠地朝这些修女看了一眼,“说,你们谁给她通风报信!”
院长嬷嬷看见那警察不善的样子,忙说:“我没告诉任何一个人!她们不知道Cereus是逃犯!一定是那女人太狡猾!我昨天听见她撒谎骗约瑟芬,我才决定帮你们!”
一个警察怒气冲冲地看着她,手指非常痒,恨不得一枪把这些傻兮兮的修女都给崩了!
但他的同事拽了拽他,低声说:“……不要多生事端,给头儿惹麻烦……”
杀顾念之他们兜得住,但是如果把这些修女都杀了,那可闹大了,到时候说不定他们会被扔出来做挡箭牌、替罪羊。
他们这时都忘了,亲手杀人的人,是没资格说别人把他们当替罪羊的。
想开枪的警察终于被劝服了,悻悻地收起枪,开始盘问院长嬷嬷和约瑟芬,反复追问有关顾念之的消息。
约瑟芬没办法,把从昨天第一次见到顾念之开始,一直到今天早上最后一次见到顾念之,所有的情况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连她早上跟苔丝换早餐都说了,并且说了苔丝现在还是昏睡。
院长嬷嬷大吃一惊,忙带着他们去看苔丝。
苔丝在屋里睡得跟死过去一样,他们扇她耳光都没醒过来。
这几个警察这才明白过来,那个逃犯非常狡猾,一定是见势不对,立刻跟别人换了加了麻药的早餐,然后趁另外几个人都不在外面的时候,趁机跑了!
“他娘的!太过份了!白跑一趟!”警察们往墙上重重砸了一枪托,然后拿起步话机,跟他们那边联系。
“报告!报告!目标逃走!目标逃走!不在修道院!不在修道院!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他们的总机那边连忙再次接通哥白尼卫星系统,再次追踪顾念之的手机信号。
但顾念之的手机不是欧洲厂商制造的,没有安装哥白尼系统的后门,所以当她不开机打电话的时候,哥白尼卫星追踪系统是搜不到她的所在的。
“收到,二小组撤回,三小组出发。”他们的头儿改变了策略,不用他们继续在修道院里搜索了。
几个警察开着警车呼啸离去,寂静的山谷里惊起一群群飞鸟。
约瑟芬红着眼睛,忍着泪水看着院长嬷嬷,大声说:“院长阁下!您是不是要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院长嬷嬷不肯示弱,冷着脸说:“约瑟芬姊妹,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跟警方合作……”
“跟警方合作?!”约瑟芬握着拳头,往前走了两步,气愤地说:“他们是警察吗?他们简直是强盗!我要投诉!投诉这群闯进人家家门胡作非为的强盗!”
原来只是要投诉警察……
院长嬷嬷松了一口气,后退一步,气势弱了下来,说:“我也想投诉他们。你去我房间,给慕尼黑警局投诉部门打电话。”
约瑟芬昂着头,“我现在就去!”
她冲进院长嬷嬷房间的电话旁边,拨通了慕尼黑警局的投诉电话,很不满地说:“……你们局今天派了七八个警察来我们修道院胡作非为!实在太过份了!”
投诉电话那边的警员非常重视她的投诉,忙说:“您别急,稍等,我去查一查今天出警的番号,然后给您报上去,一定会给您一个答复!”
约瑟芬心里的气平息了一些,但还是强硬地说:“他们在我们这里开枪,差一点杀人!”
如果当时Cereus真的在屋里睡觉,肯定就被他们枪杀了!
那边的警员查了五分钟,回来对她纳闷地说:“您是说今天出警的是慕尼黑地区警局的人?”
“是啊,我们看见他们的证件了。”
“可是,我们今天没有派人出警啊?”接收投诉电话的警员很是不解,“今天才开始,我们的人员还没上班呢,一个出警电话都没有。”
“啊?!难道他们是假警察?!这太可恨了!你们怎么能放任这群罪犯四处害人?!”约瑟芬喋喋不休地骂了那警员半个小时,那边的警员只能苦笑,然后记下她的投诉和报警信息,转给了慕尼黑地区警局重案组。
有人冒充警察闯入修道院,这已经是重案组的管辖范围了。
打完投诉电话,约瑟芬皱着眉头对院长嬷嬷说:“院长阁下,警局说今天没有派人出警,来的人可能是假警察。”
院长嬷嬷吃惊地用手掩住口,止住一声惊呼,“……真的吗?那些人真的是假警察?!”
“十有八九。”约瑟芬点点头,“我看见他们对着屋子乱开枪就觉得不对劲,但真的没想过他们居然是假警察!”
约瑟芬义愤填膺地挥挥手,“既然他们是假的,那被他们追杀的Cereus肯定不是逃犯!他们要害她!院长阁下,我对您很失望!圣母玛利亚不会饶恕您的!”
院长嬷嬷被约瑟芬说得满脸通红,她垂着头,一声不吭地数着手上的玫瑰念珠,然后转身去玫瑰堂跪经去了。
约瑟芬无心念经,回到顾念之住过的房间收拾了一通,见她带走了她的那身修女服,还有她给她的全新内衣裤,才吁了一口气。
但是一转眼想到Cereus发现院长嬷嬷做的早餐有问题的时候,心里该是多难受啊!
她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圣母玛利亚!求您庇佑您的子民吧……”她在床头跪了下来,开始为顾念之念经祈祷。
……
约瑟芬忧心忡忡的时候,顾念之已经回到她来时的地方。
小河上闪着粼粼的光,天上白云缭绕,遮挡了阳光的直射。
山里的天气彻底凉了下来,她就算穿着修女服都不觉得热。
但是现在她不想穿这么累赘的衣服,因此一回到这片小树林,就把修女服脱下来折好放在大石头上,自己还是穿着那身已经很破烂的运动服。
不过已经洗过一次了,虽然有些破,但是干干净净的。
顾念之摸了摸自己蓬松的长发,叹了口气。
肚子又饿了。
她二话不说,找了根树枝做成鱼叉的形状,开始在小河边叉鱼。
这一段小河里面的小银鱼还不知道顾念之的厉害,不懂得躲闪,被她抓起好几条,架在以前搭好的烤架上,开始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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