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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皛皛,你还在吗?怎么老半天不说话?”景飒催问道,“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了?”

皛皛苦笑,要能想到什么就好了,只觉得这案子越来越没有头绪,像一团被猫搅乱的线球,理都理不清。

“我什么也没想到,但有个人要去见一见。”

“谁?”

“秦媛,秦扬的女儿。”无论秦媛是否和案子有关,她都必须亲自去确认。

“你怎么会怀疑她?”

“现在说什么都是假设,你不如再问问小李的老爹,有关这件案子的细节,比如她被拐卖到了哪里,拐她的人有没有被抓到?”

“好,我回去翻一下卷宗。”

“我也不能确定她是否与虐杀案有关,但从目前我了解的情况看,她嫌疑有点大。”

景飒呼吸一沉,在电话里嚷道:“那我跟你一起去见她!”

“你去作什么,她不一定是凶手!你去了反而会误事,若她真的是凶手,知道警察开始怀疑她了,还不有所防备?”

“你不说,她怎么知道我是警察!”警察又不一定要穿制服,穿上便服谁知道她是警察,“再说了,我现在腿不好,要拄着拐杖走,属于伤患,她更不会怀疑了。”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伤残人士,我还以为你早忘了,这么来回奔波,上蹿下跳的,你就不怕腿再断一回?”

“少触我霉头,这是敬业!”她怎么说也是拿过蓝盾勋章的女警,这点素养还是有的。

皛皛拗不过她,“行,随你,那我明天下午两点到公安局来接你?”

“不用,有小李在,他现在是我的专职司机,接送很方便,你告诉我地址,我自己过去。”

皛皛将地址告诉了她,“记下了?”

“嗯,记好了,明天下午两点见。”

“好,晚安!”

“晚安!”

皛皛挂了电话,眉头紧锁的坐在书房里,她对秦媛很有好感,落落大方,温婉持重,虽有商人的精明,但不市侩,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若是凶手,实在可惜。

康熙从门外走了进来,“大小姐,女王,皇后娘娘,可要吃夜宵?”

今天回来就没理过他,他只好主动上门求关注了。

她愁眉思索的脸庞立刻被他的称呼逗乐了,“什么大小姐女王,你又讨打是不是?”

他挤挤眉毛,“这可全是尊称,皇后娘娘。”还是皇后娘娘叫起来好听。

“皇后娘娘是已婚妇女,我还单身。”

他自信十足的说道:“放心,你很快就不会是单身了。”只要她想嫁人,他可以立马带她去民政局登记。

她戏谑道:“这是又多了一项副业?预知未来?”

“技多不压人啊,皇后娘娘,你瞧着好了,我这预言极准!”

“好,承你吉言,我等着!”

“嗻,那皇后娘娘吃夜宵不?”

“吃!”有的吃干嘛不吃。

自从他住过来以后,晚上八点以后不吃东西的规矩,早就荡然无存了。

“奶黄包?下沙烧卖?还是虾仁云吞?”在吃这个问题,他永远出的是多选题。

皛皛果断选择了下沙烧卖,用春笋、鲜肉和猪皮冻为馅料,不添加糯米,绝对鲜美多汁,但她只准自己吃两个。

康熙将蒸好的下沙烧卖放上桌,蒸笼里热气袅袅,揭开笼罩,鲜香之味便在空气里扩散,引得她食指大动,用筷子夹起烧卖沾点醋,一口咬下去,滋味美妙地连舌头都能吞下去,她没把持住,吃完两个又两个,直到胃撑住了才悻悻然的停了嘴。

“来,喝点茶,消消食。”康熙将茶杯递给她,是解腻的乌龙茶。

她喝了一口,冲淡了嘴里的鲜味,又站起来走两步,等肚子不那么胀了,跑去盥洗室刷了牙,然后满足的闭上眼睛躺倒在床上,不一会儿睡意渐渐涌了上来。

康熙收拾好锅碗瓢盆,走到卧室的时候,她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了,像只小猫一样卷缩在床的中央,他静悄悄的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见她睡得香,不禁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她居然抬手拂了一下额头,好象很不高兴他打扰了她的梦一样。

他又好笑又好气,偏偏要打扰她,用下巴摩挲着她。

她微微睁开眼,不知看没看清楚,一会儿又闭上了,不仅没抗拒,反而像只小猫似的回蹭他,含含糊糊的低喃,“康熙,我好像……不用……听你的心跳,也能……睡着了。”

温暖从她背后慢慢的包围过来,耳畔传来他的声音,有点低哑,带着说不出的魅惑,“你是在做梦,梦里才不用听我的心跳。”

“是吗?”

他继续蛊惑,“当然。”这来之不易的福利他怎么能让她断了。

她嗯了一声,自动靠近了他几分,滑溜溜的脸蛋白里透红,像只小苹果,他忍不住嘬了一口,几秒后,她伸手挠了挠被他亲过的地方,往他怀里拱去,一声不响的又睡了过去。

他弯起嘴角,搂着她一脸满足,呼吸声如树叶的微叹围绕着她,眉宇间只留下对她不可言说的宠爱。

寂静的夜里,只有两人彼此的呼吸,安详、沉静、几乎是相同的频率,十分和谐。

他漫不经心的叹道:“皇后娘娘,什么时候能侍寝啊?”

没人回他,只有他迷蒙眼眸那一丝丝无止境的期盼……

**

皛皛精神抖擞的上完课,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小吃街,在街口等着景飒。

“阿景,这里!”她招了招手。

景飒也朝她挥了挥手,走得又快又稳,俨然是习惯用拐杖走路了。

“你说的人在哪?”她对秦媛好奇极了,撇开凶手问题,这女子绝对算得上奇迹之人,“我昨天彻夜查了她那件拐卖案的卷宗,看完之后,我真心佩服她,这女人太有骨气了!”

“怎么说?”

景飒脸上扬起了一丝崇拜,“你知道她那张脸是怎么毁的吗?”

她摇头,“看着像是烫伤。”

景飒兴奋的公布答案道:“她当年去乡下采风,误上贼车,被一个卖淫团伙拐走,人家见她长得漂亮,就想第一个卖了她,她知道后,一声不响直接拿起烧着的柴,用有火苗的那端烫残了自己的脸。”

皛皛一震,没想到秦媛的脸是这么毁掉的,怪不得她从不掩藏脸上的疤痕,那对她而言是所有的勇气和骄傲。

“因为毁了脸,卖不出好价钱了,人贩子就把她卖到乡下,做人家的生子工具,被强暴后,她就怀了孕,然后趁人不备,偷偷用铅丝做了个勾爪……”景飒顿了顿,脸色略略发青,“呃……你懂的,流产后,买她的那家人把她毒打的遍体鳞伤,她还是不肯屈服,仍坚强隐忍着,直到找准机会逃了出来。”

听到勾爪时,皛皛的脸色也很难看,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别说自己动手,就算到正规的医院,找医生处理,很多女人都会腿抖。

“那个拐卖团伙抓到了吗?”她很想知道那帮人的下场。

“抓到了,一网打尽,带头的已被枪毙,从犯现在还在大牢里蹲着。”

“她当时被卖到了哪里?”

景飒回想道:“西北一带,不算太穷,只是民风彪悍,有点封建的小村落,也亏她路上遇到个好心人,要不准死在路上,回来的时候,遍体鳞伤,部分器官已经有了衰竭迹象,还好救得及时,没把命送掉,不过她流产后没好好养,又是用铅丝自己下得手,感染了细菌,整个子宫都切掉了。”

好好一个姑娘,就这么被人贩子毁了,真是人神共愤。

“那买家呢?”一个巴掌拍不响,要说人贩子有罪,那买家也有罪。

“死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景飒一脸气愤,“死真是便宜他们了。”

“死了?怎么死得?”

“她被救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警察做了笔录后,去了那个村子,那地方的人蛮横至极,全是法盲,真是应了一句穷山恶水出刁民,连警察都敢打,就像土地主一样,去了几次他们都不肯说,听说有个记者乔装混了进去,想做追踪报道,结果被村民发现,差点被活埋,警方就决定等她病好了亲自去指认,没想她病了半年,等痊愈去指认的时候,村子遭了瘟疫,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更问不到,真是人在做,天在看,报应不爽!”

国内有很多这样的村落,不止法盲,还封建,更极其护短,团结起来一起蛮横。

皛皛陷入了沉思,那岂不是死无对证,她有没有拐卖到那里也是一说。

景飒问:“怎么,你觉得不对?”

“这一点没有足够的证据,也只能是她说哪里就是哪里?”

“你是觉得她说谎?有必要吗?”

皛皛拢了拢眉毛,的确没必要,在那种情况下说谎是最不明智的行为,九死一生回来,见到父母,以她秦媛那样刚烈的性子,最想做的就是让害她的人绳之于法,又何必隐瞒自己被拐卖的地方。

她想起前天在店里喝咖啡听到的对话,那时她还不明白阿美和小丽说得是什么,现在她却明白了,这两个女孩应该也是被拐卖的孩子,长大后回到S市寻亲,因为失联太久,又或者被拐的时候年纪小,只能模糊的记得一些家人的信息,加上那时候远没有现在通讯发达,所以在寻亲的道路上屡屡碰壁。

被拐卖的孩子并不一定都凄惨,有些买家是自己不能生,买个娃回来养老,对养子养女会十分疼爱,阿美和小丽应该就是属于这种,但再疼爱,也割不断血浓于水的亲情。

秦媛因为被拐卖过,感同身受,所以收留了她们,给了她们一份工作,让她们不至于流落街头,会讹她去店里教防身术,也是因为这些女孩子,担心她们有一天会像年轻时的她一样,又被人贩子盯上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子,真是用心良苦。

突然,她脑海里闪出一个片段,那就是阿美说得‘老妖婆’。

“阿景,那个9岁女孩的母亲现在在哪里?”

景飒见她又转移了方向,忍不住哀叹道:“你这脑子怎么一刻不停的,一会儿这,一会儿那的,我要不是你闺蜜,真想抽死你。”她掏出口袋里的笔记本,翻了翻,“咦?巧了,那家人的水果摊就在这附近?”

果然!

她看了一眼笔记本上地址,说道:“我们走!”

景飒赶紧跟上去,“你不去秦媛店里了?喂,听到我说话没有,走慢点,我拄着拐杖呢!”

真是说风就是雨,太雷厉风行了,还好她没做刑警,要和她搭档,一定累死。

死因:脑细胞衰竭。

两人沿着门牌号码一路寻找,过了两条街,来到一排骑楼下。

骑楼是S市的老建筑,华南特色的中式建筑设计,一楼临近街道的部分建成了行人走廊,走廊上方则为二楼的楼层,犹如二楼“骑”在一楼之上,故称为“骑楼”。

现在,骑楼一般地下(一楼)用于经商,二楼以上住人,既可防雨防晒,又便于展示橱窗,招徕生意,但由于年久失修,很多骑楼都成了危楼,面临拆除。

此刻,她们所在的地方就是即将拆除的区域,墙上全是用红油漆写的拆字,楼上楼下都看不见人,到处都是垃圾和废纸,残破又萧瑟。

景飒又对了对笔记本上的地址,“没错啊,应该就是这里?难道已经搬走了?”

皛皛却清楚,水果摊还在,因为前天秦媛还买过一大堆苹果。

正想继续往前找,突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嘶喊,“你不要再说了,我死都不会搬走,我女儿只认识这里,要是我搬了,她就找不到我了。”

“陈阿婆,你是最后的住户了,要是不搬,我们很难做的,这里后天就要拆除了,你要再这样,就是妨碍公务。”

“滚!你要再不走……我就用水泼你!”

“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你怎么真泼啊!”

前头的角落窜出一个人影,西装革履,是个年轻的男人,看着就像政府单位工作的人。

皛皛走了过去,还没走到门口,又是一盆水泼了过来,还好她反应快,躲了过去。

里头冲出来一个老妪,身形瘦小,白发苍苍,蓬乱的头发和身上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旧衣让她看起来就像个乞丐,她端着脸盆,追着年轻人,“滚,你给我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你真是不可理喻!”

年轻人虽然神情愤怒,但修养不错,没对老人动手,也没骂脏话。

那老妪死守在小摊前,用脸盆作为武器,护着身后小小的水果摊,仿佛那是她生命里的所有,摊子上除了青苹果,再没有其他水果。

年轻人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被浇湿的西装,又说道:“拆迁又不是不给钱,足够你养老了,你看你这水果摊只卖青苹果,谁会来光顾,你想饿死自己吗?”

“我女儿喜欢吃,她最喜欢吃青苹果了,你懂什么?我要替她留着。”

话里字间都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没有半分保留。

“你女儿已经失踪三十多年了,不可能……”

皛皛冲了过去,拦住他继续往下说,冷声喝道:“闭嘴!”

年轻人吓了一跳,“你是谁?凭什么叫我闭嘴!”

景飒在后头叫道,“让你闭嘴就闭嘴,废话什么?懂不懂人情世故,我告诉你,站在你面前的这位可是空手道黑带,你要再说一句话,立刻劈晕你!”

“你这是恐吓!”

啪嗒一声,年轻人冷汗的看着皛皛,她手里是一块废弃的砖头,她用手刀直接劈成了两半。

他抽了一口气,说话都结巴了,“你们……你们有话好好……好好说!我市……市政局的,这个……老婆婆……”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站一边去!”景飒用拐杖戳得他直往后退。

“我这是……这是工作……又不是……不是讨债!”他语无伦次的強辩。

老妪见皛皛是站在自己一边的,笑开了怀,拿着脸盆啪啪啪的拍着摊子的一角,“叫你们再欺负我!哈哈哈!”她拉住皛皛的手,亲热的说道:“姑娘,你吃不吃苹果,我女儿最喜欢吃了,她说这苹果酸得开胃又提神!”

皛皛这才看清她的脸孔,面黄肌瘦,干枯粗糙,皱纹满布,但那双眼睛依然清澈,透着一股信念,像会燃烧一般,但眼里头还有一丝对不准焦距的涣散,让她显得有些疯癫。

这是一个母亲执念的疯狂,无论多少年,她都要等下去的疯狂,又或者说她其实已经疯了。

“你不知道,她最喜欢青苹果了,只要一看到青苹果她就都很高兴,每次她放学,我都会给她榨一杯苹果汁,夏天的时候还会在里头放几块封了蜂蜜的冰块,她就喜欢酸里带甜的味道,你要不要喝,我给你榨一杯?”

“好!”

她高兴的拍了拍手,伸手就去拿苹果,又突然一顿,变得神神叨叨的,“可我女儿不见了,都怪我,为了3块钱,就把女儿给弄丢了,要是我没和人家讨价还价,看着她一点,她就不会丢,3块钱!为了3块钱,我竟然把女儿弄丢了!”她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凄厉,让人听得心里一阵抽痛。

皛皛没听懂,景飒却很清楚。

“档案上说,她女儿失踪那天,她带着女儿去水果集贸市场进货,原本要的水果涨价了,她想给女儿买件上学穿的新裙子,一直在和老板杀价,等回过头孩子就不见了。”

那不是为了钱,那只是为了给女儿更好的生活,所以锱铢必较,但成了她永远的痛。

陈阿婆晃头晃脑的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全然忘记了要说榨果汁的事情,呆呆坐在摊子前的小板凳上,手里抱着一只残旧的童鞋。

“婆婆,我想问问你,你女儿除了青苹果……”

陈阿婆突然看向一个方向,眼睛亮得像是找回了所有的神采,“圆圆!圆圆!”

皛皛转头看去,却没发现什么人。

她的眼又暗淡了下来,“圆圆又走了!”

景飒纳闷道,“她到底在说什么,哪里有圆圆?”

年轻人插嘴道:“你还不懂啊,她是疯子,圆圆是她女儿的小名,大名叫陈怡,9岁的时候失踪的,至今不知道下落,她魔障了,死都不肯搬,老说女儿会找不到她,这都三十多年了,要回来早回来了,这骑楼有七八十年历史了,里头早已锈蚀,她要再不搬,哪天砸下来,那才会叫女儿找不到她。”

“你们想怎么安置她?”景飒问。

“她这铺子虽小,但也是个摊位,楼上还有一个阁楼的住所,拆了能分到三十万,福利局的意思是她算孤老,可以用这三十万住到养老院去,我从三个月前开始跟她说这事,她就是不肯,我好话都说尽了。”

景飒愤愤道:“她有这念想有什么不对的,你就不能设身处地的想想。”

“我能怎么想?难道帮她去找女儿吗?哼,要我有这本事,早这么干了。”他也不是无情无心的,是爱莫能助。

皛皛见陈阿婆一直呆坐着,问什么也不回,从她口里似乎很难挖出什么线索来,但她不想这么放弃。

“阿婆,给我秤一斤苹果好不好?”

她终于有了反应,欢喜道:“你也喜欢吃苹果?”

“嗯,我喜欢榨汁,然后放冰块,加了蜂蜜的冰块。”

她更高兴了,“你怎么和我女儿一样!”

当然一样,都是听她说得。

景飒翘起大拇指,这套话的本事绝对一流。

“除了我,平常还有谁来买你的苹果?”

陈阿婆的眼睛亮了亮,笑道:“有啊,圆圆!”

皛皛一愣,“圆圆不是你女儿吗?”

“对啊!”她抓了几个苹果放到秤盘上,“你等着,我给你挑几个大的。”

“谢谢婆婆!”皛皛应合着,“圆圆既然是你女儿,你怎么还卖苹果给她。”

陈阿婆又恍恍惚的歪着头,“她是圆圆,但又不是圆圆。”

这糊里糊涂的话,让皛皛有些捉急。

“你的苹果!”她将苹果装了袋子递给她。

“谢谢,多少钱?”

她比出三根枯黄的手指,“3块!”

这一大袋苹果少说有二十来只,她竟然只卖3块。

她的确疯了,除了女儿,她只记得3块,这两者都是她的心病。

皛皛给了她一张100大钞,“阿婆,不用找了,我下次来买苹果的时候,你从里面扣。”

她摇头,仍是比出三根指头。

皛皛正想劝劝她,她又像刚才那般闪亮了双眼,一阵猛叫,“圆圆!”

景飒和皛皛又看了过去,仍是那个方向,但不同的是正有一个姿态优雅的人缓缓走来,等人走近了,陈阿婆扑了过去,“圆圆,快来看,今天的苹果很新鲜。”

“我知道很新鲜!”她笑吟吟的看向皛皛,“端木师傅你怎么也在?”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媛。

**

“她认识你?”景飒没见过秦媛,自然不认识她,但见到她脸上的疤痕后,认了出来,小声道:“她就是秦媛?”

“嗯!”皛皛点头。

“秦姨,你我正要去找你!”说话的是来劝陈阿婆搬进养老院的年轻人,“你赶紧帮我劝劝她,不能再拖了,这楼后天就要拆了。”

“我知道,你别急,我不是说过我正在想办法吗,瞧你这满头大汗,赶紧擦擦。”她笑容温和的掏出纸巾递给他,“你放心,今天我就带陈阿婆走,不会让你难做得。”

他脸上一喜,“真的,那太好了。”

“不过,话我要说清楚,不能因为她是个老人,就克扣拆迁费,该给多少就给多少,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她说这话的时候难得板起了脸,有那么点晚娘的味道。

“这……”他为难了,想了一会儿后,又猛的跺了跺脚,“行,只要你让她搬走就成,我现在就回去找领导说这件事去。”

他也爽快,说干就干,招了辆计程车就走了。

陈阿婆用手勾着秦媛,有意无意的摸着她手腕上的彩绳,脸上扬着笑容,散发着浓浓的慈爱之色。

秦媛对她也很和善,从头到尾都没嫌弃过她的脏污,“婆婆,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我朋友有个果园,种了很多青苹果树,但他是个二愣子,好多树都被他养坏了,我知道你种苹果树有一手,能不能去帮帮他。”

陈阿婆有些犹豫,“我女儿要是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

“怎么会呢?我在这给你竖块牌子,上头有你在哪里的消息,她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不就知道了,再说,她那么喜欢青苹果,你要种得好,说不定人家愿意把果园交给你打理,你不就有更多的苹果让她吃了吗?”

陈阿婆连连点头,“对,你说得对,圆圆喜欢苹果,也喜欢苹果树,她说过要在苹果树上架个秋千。”

“这就对了,你先过去打理,把她的愿望都视线了,她就回来了!”

陈阿婆兴奋的脸都光亮了起来,急切道:“那我什么时候走?”

“现在不行,你得先洗个澡,换身衣服,打扮得精神点,这样能让人有好感啊!”

“好,我听你的。”陈阿婆一口答应,美滋滋的靠着秦媛。

秦媛微微松了口气,朝后头招了招手,两个眉清目秀穿着护工装的姑娘走了过来。

她嘱咐道:“交给你们了,好好照顾她。”

其中一个姑娘回道:“放心吧,秦姨,我们都安排好了,婆婆不会有事的。”

“前天我来的时候,给她打包了一下行李,就放在楼上,是个红白蓝的蛇皮袋,你们帮着带走吧。”

“我这就上去拿!”

过了一会儿,两人搀扶着陈阿婆上了一辆面包车,面包车上写着——我爱我家养老院。

等车开走了,秦媛一副如释负重的表情。

皛皛在一旁说道:“那家养老院资质可靠吗?”有些养老院是挂着羊头卖狗肉,名不副实,为的是赚钱,暗地里还会克扣老人的伙食。

“这是我一个义工朋友介绍的,我去过几次,在郊区一个农庄里,院长是个慈善家,家底丰厚,喜欢做善事,是个老好人,最近有个名额,我就托朋友安排了一下。”

“你为什么对陈阿婆这么好?”

秦媛笑道:“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愉快,不需要拐弯抹角。

“我的确有话要问你。”

秦媛最美的地方就是她的气质,像个大家闺秀,安静婉约,看到这样的她,实在很难想象她曾遭遇过那样的迫害,她不仅没有愤世嫉俗,指天骂地,也没有颓废如丧尸一般的躲在黑暗里,而是大大方方的在白日下洒脱的活着,还能热心助人,实在难得。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天又热,去我店里吧。”

皛皛点头,又指了指景飒,“她是我朋友,叫景飒。”

秦媛颔首,“景小姐。”

“叫我阿景就行了!”景飒看着她,眼里有着尊敬。

秦媛拿起陈阿婆摆在摊子上的脸盆,“两位不知道能不能帮个忙?”

皛皛看着那一摊子的苹果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你要把青苹果都带回去?”

“端木师傅你真聪明。”

“我倒觉得这是你商人的精明在作祟。”

她摇摇头,“节约是美德,铺张浪费是最不环保的行为。”她说得义正言辞,脸上仍是笑吟吟的。

三人将剩下的苹果都装进了塑料袋,一人两个袋子,徐徐走向秦媛的小店。

到了店里,当班的阿美看到皛皛就奔了过来,“端木师傅,你真会教我们防身术吗?”

皛皛头上一阵汗,不是说旁观吗?

景飒笑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到处收徒弟了。”

皛皛没好气的说道,“被讹了!”

秦媛将苹果交给阿美,“放心吧,她一定会教的,去,把苹果拿给三婶,让她做些苹果拔丝下来!”

“好咧!”阿美嘿咻了一声,先拎了两个袋子上楼。

“端木师傅,阿景,来,这里坐。”秦媛招呼道,“要喝什么咖啡?”

皛皛坐下后,先说了声,“这次你可千万不要免费!”

景飒不知道原因,好奇道:“有免费的咖啡干嘛不喝。”

“我就是喝了两杯免费的咖啡才被讹成了这店里的防身术老师,再免费的喝下去,说不定连客人都要教了。”

秦媛笑弯了眼,“这主意好,我看就这么办,消费满888元,免费送一节防身术课程。”

皛皛的眼角抽了抽,“你不要开这种玩笑,真要这样,我可不会再来了。”

“我真觉得挺好的。”

景飒捂着嘴笑道,“我也觉得不错,保证生意兴隆。”

“你少添乱!”皛皛的脸都黑了。

秦媛止住笑,将菜单递给她们,“这个提议我们以后再讨论,还是先点咖啡吧!”

景飒要了一杯摩卡,皛皛则点了一杯拿铁。

秦媛亲手帮她们做好,送了过来,然后优雅坐下,“说吧,要和我谈什么?”

咖啡热腾腾的冒着热气,透过白雾飘着浓郁的香气,皛皛先品了一口,有重复了那句在水果摊问过的话,“为什么对陈阿婆那么好?”

“这和我的经历有关!”她放在桌上的手交握着,淡淡道:“我也被拐过,知道那种痛。”

平静无波的语调一点没有想起往事的哀伤和愤怒,更不介意让别人知道。

这点皛皛早已知晓,“就这么简单?”

“难道还要其他什么理由吗?”

“阿美和小丽也是?”

秦媛稍稍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皛皛又喝了一口咖啡,“前天我来的时候,你和她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原来如此!呵呵,没错,小丽是两年前我在火车站遇到的,至于阿美则是在救济站,她们都是小时候被人贩子抱走,卖给了想要孩子的夫妇,没受什么苦,就是长大了,想要找回亲人。”

景飒问道:“你这店里不会都是和拐卖有关的受害者吧?”

秦媛点头:“厨房里的三婶也是,她是女儿被抱走了,丈夫想让她放弃,再生一个,她不愿意,丈夫就和她离婚了,她想攒钱继续找女儿,就来了我这里!呵呵,我没什么大理想,只想能帮一个是一个。”

景飒听都有点感动,但咖啡喝得有点多,想上厕所,抱歉了一声,拄着拐杖走到洗手间,路过陈列的建筑模型时,她随意瞟了一眼,脸色一变,喊道:“皛皛!”

皛皛走了过去,“怎么了?腿疼吗?”

“不是,不是,你看!”她指着陈列柜里的模型。

赫然是张志瑶、鲁岳伟被杀时的烂尾楼模型,以及任彦被杀时的乐园模型,因为是设计模型,上面标注了不少细节,进出口通道,安全出入口等。

皛皛来了两次都没察觉,没想景飒会突然发现。

又是巧合吗?

“这是我父亲设计的,你们有兴趣?”秦媛见她们俩看得仔细,也走了过来,“这是我父亲最喜欢的作品之一,可惜只有模型了,两个地方现在都废弃了。”

皛皛抬头,目光一凛,突然问道:“你杀过人吗?”

别说秦媛吓到了,景飒也被骇了一跳,“皛皛,哪有你这么问得。”

皛皛直直看向秦媛,等着她回答。

秦媛没想她会这么问,呆愣过后,脸上的平静慢慢剥落,清晰的说道:“杀过!”

顿时,景飒整个人都懵了,她还承认了。

“杀了一个孩子……”那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事情。

皛皛扫视了秦媛一圈,良久后,她才开口道:“那不是你的错!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女性,并不总是慈爱的母亲,在那种情况下,孩子连上天平秤的资格都没有。

景飒站在原地直发呆,都忘了要上厕所。

倏的,‘呯’的一声响起,有点像枪响,三人都吓了一跳。

前台,阿美不小心戳爆了一个装饰用的气球,正搔着头向她们道歉。

秦媛看向景飒反应,有些了然的说道:“如果没猜错,阿景是警察!”

“咦?你怎么知道?”今天又没穿制服,她怎么会知道。

皛皛拍了她一记脑门,“听到呯的一声,你的手下意识的放在了腰间,这是准备拿配枪的姿势,你觉得普通人会在腰上配枪吗?”

她是刑警,出任务的时候会配枪,因此一听到类似枪响的声音,她第一时间就是拔枪反击,就算现在不是出任务,没有配枪,也是习惯使然,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没经过大脑的条件反射。

景飒看了看自己的手,还真是拔枪的姿势,为了这个,她连拐杖都扔到了地上。

秦媛将它拾了起来,“你腿不好,赶紧坐下。”

“没事,没事!”她重新拄好拐杖,扯了扯皛皛的袖子,小声道:“你干嘛那样问人家!”

“我只是想看一下她的反应!”与其混乱,不如快刀斩乱麻。

“那她是不是?”

“什么?”

“凶手啊?”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皛皛摇头,“她不可能是凶手!”

秦媛将两人小动作都看在了眼里,“什么凶手?”

“我正在帮助警察查一宗虐杀案,也和拐卖有一点关系!”皛皛觉得无需对她再隐瞒下去,不如老实说出来。

秦媛怔愣了一下,想起她刚才问的话,“你们不会以为我是凶手吧?”

皛皛很老实的说道,“至少在今天前,你的嫌疑很大!”

她有点被吓到了,瞪圆了眼看着皛皛,“在今天前是什么意思?”

皛皛又走回了原先的座位,“说来话长,不如坐下,如果你愿意听,我会开诚布公。”

她走了过来,“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景飒已经云里雾里了,等清醒了,赶紧上了厕所,回来的时候,就见秦媛笑得眼泪都出来,拿着手帕不停的擦拭着。

“就因为我被拐过,父亲去世了,还有店就开在坤华大学附近,以及我对陈阿婆很好……哈哈哈,我竟然成大人物了。”

景飒觉得吧,有些女人真的不能用常理来论,被当成凶手,还这么高兴,但是她还是没明白,为什么皛皛会说她不是。

她急急的走了回去坐下,等皛皛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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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更的感觉,就像难产,然后拉了出来……第一次万更……第一次……我觉得万更对我很有难度啊。6000更行不行!推理很难写的。PS:即将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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