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似乎本能的,会对一些不大好地事情产生一些惰性,也会下意识地拒绝去相信这件事会发生的可能性,特别,当这件事产生的结果并非只针对自己时。
总觉得左右还有人陪着,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出事了还有皇后在前面撑着。
是以,即便顾言耀都已经拉开了阵势站在了门口,众妃早已下意识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却仍旧没有人站出来,甚至没有人想要逃走。
一直到此刻,常公公尖锐的一嗓子,划破了夜空的同时,也刺破了这看似平静的表面,露出了底下早已慌乱成一团乱麻的内里。
像是水滴入了油锅。
一瞬间沸腾了起来……
先是方才还抽抽噎噎瑟瑟缩缩的五皇子生母,“嚎”地一嗓子就嚎开了,“苍天啊!陛下啊……您倒是睁开眼看看呀!这、这贤王殿下用亲生弟弟的性命要挟,要逼您退位呀!”
顾言晟轻轻咳了咳,不太认真地解释了声,“皇帝醒着呢……”明明方才常公公已经出来说过了的。
只是这话说地轻,解释地也不够认真,很快就被情绪激动的妃子们给忽略了。
有朝着皇后哭地,“皇后娘娘,快想想办法呀!臣妾、臣妾还不想死呀……”
“听说早些年先帝夺嫡之时,整座皇宫里到处都是血呀!”
解释地没人听,顾言晟一时间也不急,托着腮欣赏众生相,闻言暗自点头,对,那一回时家从龙有功,自此飞黄腾达。
皇后张了张嘴,正要出言宽慰,又被人抢了,“这杀千刀的哟!好好的王爷不做,荣华富贵不要,非要犯这种诛九族的大罪,只是苦了咱们,苦了这些个皇子们……一不小心,命而都没了……”
“可不嘛!”
“陛下还没咽气呢!就如此急不可耐的,呵,贵妃娘娘也是,还在这装不知道……幸好瑞王殿下有所防备……”
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嘛,瑞王殿下有防备!
这不,人贵妃娘娘还在咱们手里呢!
也不知道谁起的头,上前就是一巴掌,照着脑门扇过去,发髻瞬间歪了一半。嘴巴被捂着,贵妃瞠目结舌而半个字也说不出来,然后第二个、第三个……
一群后宫穿金戴银、平日里走两步路都要气喘吁吁一阵子说话温言细语的女子们,此刻竟如泼妇般,色厉内荏地对着曾经姐妹相称的另一个女子拳脚相向而半分形象也无。
宛若菜市口的闹剧。
皇后揉着眉心,回头瞪顾言晟,“还不快解决了去像个什么话!”
顾殿下看闹剧看地起劲,浑身舒坦,半点儿不想打扰了这群女人为难女人的戏码,偏生母亲大人有令,他便也只能照做。当下起身,拍了拍袍子,对着一众乱七八糟的妃子提高了声音,“让让、都让让……”
没人顾得上他。
顾言晟摸了摸鼻子,吸了一口气,厉声呵斥,“不想死的——让开!”
众妃瞬间如鸟兽散状。
彼时骂地有多欢,此刻逃地就有多快。
顾言耀已经在外面开骂了,大抵就是骂顾言晟禽兽不如诸如此类的话。彼时被妃子们的动静掩盖,不甚清晰,这会儿倒是一字不落地落在耳中。
顾言晟掏了掏耳朵,摇摇头,对着那“小太监”勾了勾手指,“带上咱们这位……嗯,贵妃娘娘。”
格外狼狈的贵妃。
和方才的嚣张跋扈不同,和往日的精致好看更不同。
此刻的贵妃娘娘、左相之女,发髻散乱了,妆容也花了,半个发髻摇摇晃晃挂在脑袋上,脸上赫然还有一些青紫的痕迹,可见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欺负起“姐妹”来,劲儿到底有多大。
顾言晟满脸的嘲弄之色,一把抓过廊下气愤地整个身子都抖的常公公。心道这老人家演技不错,难怪能在皇帝跟前伺候这大半辈子的。
殊不知,常公公是真的气极。
即便心中偏袒顾言晟,但几位皇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纵然不亲,心里头却也是疼爱的,这些年每每触及“夺嫡”二字,总下意识拒绝想象那样的场面。
他陪伴帝王身侧几十年,自然知道皇帝心中属意的储君是谁,便也多多少少早已猜到,那一幕迟早到来。
陛下赐予“贤王”之号,便已经将诸多心思包含其中,可显然,咱们这位贤王……完全不甘于只作一个贤王。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位贤王心思……如此狠辣果决!所以此刻,常公公的气愤,九成是真的。
饶是顾言耀已经知道贵妃在里面受了许多委屈,可乍一看到,还是被惊了一惊,然后便是怒火中烧,“顾言晟!你怎么敢如此对待一朝贵妃!”
“诶……别恶人先告状。”顾言晟耸耸肩摊开手,“本殿下可不敢碰她一根头发丝儿……天地可鉴,她这样跟本殿下可没有半分干系,纯粹是你做地太过……这叫什么来着”
“哦,代子受过!”
“你!”顾言耀气极,却知这厮最是牙尖嘴利,自己这边万万说不赢他,一不小心还会被他设计中伤,只扬了脖子,义正词严,“我不同你多言,我且只问你,今日是皇后娘娘照顾的父皇吧”
顾言晟点头,“是。”
“既如此,皇后娘娘照顾父皇之前,父皇都好好的。偏偏今次就传出了父皇病重未醒的消息,甚至,连咱们这些个做儿子都一一叫到了跟前……像极了……”后面的话他到底是没说出口,缓缓抬手,手中握着一枚令牌,借着月色依稀是左相府的牌子,“群臣皆惊。却碍于更深露重不便进宫,便托本王代为问一问皇后,到底是何缘故!”
一出口,就打着满朝文武的旗号。就差说是“清君侧”了。
顾言晟抱着胳膊靠着常公公,看着那牌子冷笑,“本殿下都没收到的消息,这满朝文武倒是消息灵通……常公公,是你放出去的消息吗”
想行礼,可人靠着自己呢。常公公身子一动不动,只道,“老奴怎敢。半个字不曾传出去过。也不知道外头为何就道陛下病重了……着实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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