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公子的脸皮从来都是厚如城墙。
众人尴尬,唯独他老神在在给自己倒了杯茶,轻笑,“好……留不了疤,不会丑的。”伸手安抚似的拍拍炸毛的小丫头,眼底染笑,纵容又宠溺。
说完,恢复了正正经经的模样,对着容曦致歉,“抱歉,今早托付,到底是让你失望了。”
散了一身嬉皮笑脸的样子,俨然就是两个人,温和又有距离。
容曦自不会托大,半起了身子微微鞠躬,“让您受累了。伤势不要紧吧,我那有一盒雪凝膏,对祛疤最有疗效,稍后给您送去。”
若论辈分,她也算是顾辞长辈,却仍一口一个“您”,容色敛着,亲切又恭敬,彼时面对达官贵人的长袖善舞半分不见,任谁见了,都不大能和彼时的容曦联想到一起。
她就像她手中那把日日不离身的金算盘,从掌中改为贴身存放。
野心还在,只是敛地更深,轻易再不现于人前。
雪凝膏,的确是祛疤圣品,宫中后妃都趋之若鹜的宝贝。
容曦那边的一瓶,想来也是珍之重之不舍得用的,顾辞自己要往刀口上撞,实在犯不着给他用这样的宝贝。时欢拦着,“不必,雪凝膏你留着,这么好的宝贝,凭白给他糟蹋了。他活该!”
说着,抬脚轻轻踹了他一脚。
很轻,像撒气。
顾辞一口吞了药丸,又喝了一口茶润润,才配合着点头,“雪凝膏的确是祛疤圣物,女子用之还能美容养颜。你自己留着,可莫要给别人了。”
容曦还待坚持。顾辞又道,“何况,我若真要,去母亲那边讨要一些便可,这东西虽宝贝,却也不算少。你手中那一盒,便安安心心收着。我这伤势无妨。”
如此说来,倒也是。容曦点点头,又道了谢,再致了歉,才算将此事翻了篇。
她虽知顾辞不缺宝贝,何况清合殿那位也是和顾辞出了名的关系好,祛个疤想来也是小菜一碟。只是,那人到底是容家家生子,若是什么都不做,她心里过意不去……
是以,回了陆家之后没多久,雪凝膏还是送到了顾辞的院子里。
顾辞拿起来看了看,到底是收了,只回头吩咐林渊,“回了帝都,你亲自去清合殿那边讨要一点,让人送到陆家。”
林渊应是。想着这位容姑娘倒是个心气儿沉稳的,雪凝膏这样的东西,便是搁在帝都的世家千金圈子里,也足矣让人趋之若鹜,偏生这一盒雪凝膏,竟是半点不曾用过。
难怪大小姐对她都另眼相待。
只是这位姑娘不知道,雪凝膏是清合殿出来的东西,最早的时候纯粹是为了给自家公子祛疤——公子介意身上的任何疤痕会引起那位祖宗的不喜,所以对疤痕的介意程度远超爱美的女子们,简直有种病态的执拗。
这也是为什么雪凝膏如此有市无价的直接原因——绝大部分都被自家公子用完了。甚至,因为做了太多次,导致青冥大师在这之后很久,听到雪凝膏都避之唯恐不及。
思及此,又想到自家公子如今好歹也算是伤患,偏还遭了那位祖宗的不快来。当下也抱怨,“其实……公子您压根儿不需要用什么苦肉计,您私下同大小姐说不愿帮,大小姐自也不会强迫您才是。”
顾辞正在换衣服,闻言瞥了眼杵在那里没点儿眼力见的手下,冷哼,“本公子瞧着你倒是越来越像林江了。”
嗯林渊一愣,瞬间反应过来,上前两步为自家主子更衣,看到胸口处已经干涸的伤口,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就是个小伤,不处理也没什么问题。只是……他问,“您不用雪凝膏吗”
顾公子很傲娇,施舍了他两眼,“你要本公子用别的女人送来的东西”
……林渊很想告诉自家公子,若是不出意外,这位“别的女人”往后论辈分,还是您的舅母。只是,想来在顾大爷心里,这天下间的女人,可能除了时大小姐,其他都是“别的女人”。
“收起来,回头给母亲送去。”顾辞懒洋洋地,眯着眼盯着外头,还有些心不在焉的,“我若直言不愿相帮,欢欢自会允诺于我,然后亲自给容曦道歉,但她难免会产生一些自责的情绪来。我不愿她为了这种事情自责。”
说着,又看了眼门口。
彼时回到陆家,那丫头当下就下了马车,自顾自走了,这会儿也没露个面……哎,当真心狠呢。
他心中腹诽,却仍不忘交代,“她素来心慈,这会儿在气头上,非要亲自打杀了王……那厮。”
一时想不起来名字,又土又难听的名字。他皱皱眉,“但我总不愿她手沾了血,你让甲一回来伺候着吧,把人交给大理寺让他们押回去……然后半道上再动手。”
“是。”扣好腰带,林渊又问,“主子早前不是还打算直接送到帝都,任由陛下发落的吗”
顾辞掸了掸衣袖,背着只手看院落门口,哼了哼,也不知道是哼王县令还是哼某个还未出现在门口的姑娘,哼完才道,“嘴碎!”
林渊瞬间了然,彼时那句对大小姐连名带姓的咒骂,让自家公子生气了。
只是公子这时不时往院子里看一眼的举动……嗯,明显又幼稚。
在顾辞又一次往院门外看的时候,林渊终于没忍住,提醒道,“公子……大小姐回来之后没多久,就被老夫人叫走了,这会儿……怕是还被老夫人拉着嘘寒问暖呢,过不来。”
顾辞暗暗松了口气,原来不是赌气……如此想着,却又觉得这手下着实碍眼了下,回头瞪了两眼,见对方还杵着不动,又瞪,“没瞧见本公子伤了心肺平白无故地给本公子更衣作甚不知道病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林渊不解,是什么这点儿伤需要什么一只老母鸡补补
就见自家公子难得表现地跟一个受了伤的人似的往床榻上走去,“休息!本公子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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