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穿戴整齐的王管家带着好几个婢女嬷嬷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去那位孙小姐的院子“伺候”人大小姐起床。
谁知,才走到半道呢,就见小秋着急忙慌地冲了过来,见着众人,当场急哭了,“管、管、管、管……”
气喘吁吁的,半天也没说出第二个字来。
“这丫头又被欺负了?”有嬷嬷笑……不甚在意的,这段日子下来,这已经是常态了。小丫头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瘟神,愣是被那位祖宗瞧上,整日里折腾她,旁人瞧着都觉得可怜兮兮的。
王管家却瞬间一激灵,脑子里有什么轰然炸裂开来,一把推开小秋拔腿就跑向那院子,院门大开,早膳摆在院中石桌上,还冒着热气,这祖宗这两日就爱在这处用早膳,王管家自是知道。
她目光落在一口未动的早膳上,两条腿突然有些迈不开来。
按照往常,那个满脸肃然的侍卫,总是背着手守在门口,一副“生人勿近、闲杂人退避三舍”的表情。可今日……他不在。
屋子的门开着,里面没有任何动静,这样的安静,令人有些……无端地害怕。
后面的人已经追了上来,显然,他们已经听小秋说完了她彼时没有说完的话,一个个站在王管家身后,看着空落落的院子,面面相觑。
有小丫头很不自然地活跃气氛,“兴许、兴许她就是带着手下出去用个早膳……”说完,才意识到,这话显得自己很像个傻子似的,小秋怎么可能会连“出门”和“离开”都没弄清楚就咋咋呼呼地闹地惊天动地?
显然……屋子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关于“孙小姐”的一切痕迹。
“其实……”又嬷嬷低声劝道,“她自己离开,也是好事。这性子,到底是难伺候的,真当了咱们主母……往后这日子,也是不好过的。只是……咱们也不好让小秋在大人面前担了这责,得先统一个口径,彼时大人问起来,不至于七嘴八舌的,漏了怯……”
“是这个道理没错。”有人附和,问小秋,“小秋,你觉得呢?”
小秋快哭了。
有交好的姐妹拍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小秋,你放心。咱们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个事情的。大人又素来是通情达理的,你不用害怕……小秋?小秋你怎么了?”
一口一个“小秋”……小秋急地眼泪都漫上了眼眶,声音都带着哽音,“奴婢、奴婢……奴婢能不叫小秋了吗?奴婢、奴婢叫小菊……”
……
众人皆沉默。
明明是很糟心的事情,偏生,突然很想笑。
“好了!咋咋呼呼地作甚?”王管家呵斥,心情很烦躁,昨儿个刚和大人保证过一定“好生照顾”这位大小姐,今儿个大小姐就失踪了……
这总不能是巧合吧?
旁人不知这位大小姐身份,还在讨论当家主母好不好伺候的问题,她这边却觉得胆战心惊的——世人皆知,自家大人是在贤王阵营里的,如今贤王派了个姑娘过来,而那姑娘……似乎对他们的照顾有些不满。
如此,会不会招致贤王对大人的不满?
心下着急,想着无论如何要在对方回帝都前找回来,至少得去告知大人让大人定夺才是,至于罪过不罪过的,在这样的大事面前,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小秋。”她唤道,无事对方控诉的眼神,表情看起来又冷沉又燥郁,吩咐道,“这几日你跟着孙小姐的时间最久,你进屋去找找还有没有她落下的东西,顺便想想她有没有说过要去什么地方……我现在就去找大人,问问大人如何是好。”
“至于你们……帮不上忙的,就别在这瞎捣乱,该干嘛干嘛去。记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掂量着。”
暗含警告。
众人道是,纷纷退下了。
只是,人离开了,队伍却没散开,在王管家看不到的地方,窃窃私语仍旧未曾停歇。孙小姐是县令府这么长时间以来唯一一个入住的姑娘家,自然在大人心里是有些许不同的,如今这姑娘说走就走了,连封书信都没留下,自然是引人遐想的。
“听说……昨儿个夜间大人回府了,莫不是两人拌嘴了?”
“这事儿除了管家怕是没人晓得了吧……管家肯定不会告诉咱们的,咱们府上,也就她打小伺候着县令大人的。”
“怎么就没人晓得了?我家那口子昨儿个夜间起夜,正巧看到大人出门呢……若不是拌嘴了,大人何至于回来了又住县衙去了?”
“可不……不过那祖宗的性子哟,真真儿难伺候,也不知道哪里娇生惯养出来的……”
“啧啧!”有反应迟钝的,压低了声音眉飞色舞,“你们还别说,我前阵子听说呀,这王管家也不是咱们大人正经意义上的乳娘……不过就是喂了几口奶罢了,咱们大人心慈、重情,这不,才给找回来的!”
“天呐……难怪上门拜访的媒婆那么多,都被她一个个地赶出去了,感情呀,真想在这府上当半个主子呢!”
“可不,要我说呀,孙小姐人是折腾了些,也娇气也些,但也省事呀,什么都亲力亲为的,也没见真的对咱们颐指气使的,倒是她,仗着自己是老人,背后说了孙小姐多少坏话呢!”
“是呢是呢!我一直想说,其实主母若是真的像孙小姐这般,其实也是不错的呢。”
……
一无所知的人,往往能揪着一些蛛丝马迹想象出一部庞大地戏班子都演不出的故事来。
而此刻故事的主人公去了哪里,她们其实并不关心。
唯独关心“孙小姐”去向的王管家,一路去了县衙,却被告知县令大人昨儿个离开后,至今未归。
王管家这才意识到……自家大人昨夜从陆家回来后就有些不大对劲来,彼时以为是吃了酒醉了有些迷糊,此刻却恍然间想起来,县令爷是……千杯不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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