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规矩走?
若是按规矩走,那便是要上报陛下的,见不见、如何审、如何判,都是要陛下亲自过问,届时,顾言卿想说什么谁都拦不住……顾大人这秘密怕是……
只是,自己想得到的,想必对方也想到了。既然对方还如此要求,想必早有应对之策,倒也不必自己在此处多嘴多舌了。
邱大人低声应好,“下官明白。既如此,下官便带着这两个罪人回去禀报陛下……今日,多谢顾大人和时大小姐鼎力相助,往后若有下官帮得上忙的地方,大人和小姐尽管开口便是,下官定竭尽全力。”
说着,微微一鞠躬。
慎重又认真的样子。
顾辞含笑点了点头,“如此,慢走。”
目送众人离开,顾辞便也带着时欢赶回帝都城内,“这会儿子赶到谢家去的话,拜堂的仪式应该已经结束了,倒也没什么热闹瞧着了,不若,送你回时家去。正好我要进宫一趟,晚上再来接你去谢家……嗯,闹洞房?”
“闹洞房”三个字,含在唇齿间缓缓吐出,在空间狭小的马车里,无端平添了几分暧昧来。
落在耳中,颇有些令人耳热的羞赧。
“嗯……好。”她低声应好,耳朵微微泛红,胆子却比之前大了不少,笑嘻嘻地给顾辞倒了一杯茶,“师兄……喝茶。”
这姑娘……有些反常。笑容可掬的样子,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狡黠,看起来像是意欲秋后算账的小狐狸。顾辞心中哀叹一声,这事儿迟早要来……他无奈接了茶,轻轻抿了一口,老老实实地,“我可以解释……”
“嗯?”时欢似有意外,“解释?师兄想要同我解释什么?”
满脸岁月静好的笑容,文雅又娴静。
“我……”顾辞张了张嘴,“就……就我的武功……我可以解释……”
“武功呀……”时欢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摩挲着茶杯杯壁,温温软软地笑,像一只被顺了毛的猫儿般,“师兄武功高是好事呀,怎么还需要同我解释呢?”
其实一直都知道顾辞应该是有些武功在身上的,顾辞这人永远会藏着掖着几张不漏底的王牌,手握影楼这样的杀手组织的影楼楼主,怎么可能真的半点功夫都不会。
可她没想到的是……顾辞的武功这么高。
彼时重伤垂危是真的,缠绵病榻四载有余是真的,数次死里逃生也是真的,功力尽失形同废人也是真的……既然这些都是真的,那么,此刻顾辞身上的武功有多厉害,就表示眼前这个人曾经到底经历了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过去。
是以,她虽对顾辞的隐瞒有些任性的情绪,但在那之后,她更多的是心疼,心疼这个人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经历了太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付出。
“欢欢……”兴许是她低着头的样子看起来有些落寞,顾辞一时间也有些摸不准她的心思,牵了她的手低声哄着,“师兄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只是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总觉突兀。”最初是觉得没必要,后来是没有合适的时机,再后来……就有些晚了。
“真不是故意瞒着。”虽然,好像也的确是蛮故意的……顾辞无奈,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
时欢低着头,一只手抓着茶杯,半晌,轻轻摇了摇头,“师兄厉害些……总是好的。”
顾辞矮了身子歪头看她,想看清她的表情,“你……不生气?”
时欢摇头,手中茶杯捏地紧,指甲都泛白,“不生气。”
“真的不生气?没有介意师兄的隐瞒?”
“没有……”只是心疼。
胸膛里像破了口子一般呼啦啦地漏着风,那风像带着刺似的在胸膛里绞过去,生疼,连呼吸都疼。
这帝都人心沉浮水深火热,暗潮涌动并不亚于战场硝烟,顾辞又身系多方关注,自是比旁人还危险几分,平日觉得有林江和林渊在旁,倒也安全,但到底没有自己会武功更好些。
至于对方瞒着与否,又有什么关系。
左右……他瞒着的,又何止是这一件事?转世禁术、四年心头血,还有之前的影楼,桩桩件件,哪一个不曾瞒着,哪一件不比此刻这件更重?
如何介意?如何苛责?
自己又不是不识大体不明是非的性子,胡搅蛮缠于这样的隐瞒。
“彼时听说师兄武功尽失,此刻一见有些意外罢了。”她搁下茶杯,抬眼看顾辞,“那些传闻……是假的?”
她希望是假的。
若是真的……此间艰难,不敢想象。
可顾辞却是点了点头,“都是真的。那么多御医,日日围着呢,如何作得了假?只是后来青冥暗中调理,才在这两年恢复了一些,如今也不过往年的三四成罢了,应付顾言卿之流却是绰绰有余了。”
他轻笑,看起来格外轻松又疏懒,“否则,哪里敢这样将你带到这样危险的地方来?”
时欢的心思却一点点沉下去了……原来,都是真的。
那些伤,那些痛,那些病体垂危……再一次被当事人亲自证实,都是真的。而这奇迹般的武功也是真的……
胶州战役啊……
彼时胶州战役,这几日倒是听小八偶尔聊起,皆是腹背受敌的沉重和来自友军的刀刃,其中森凉,让有幸从那场战役里生还的少数人,余生里都带着沉甸甸的枷锁。
她容色微敛,将眼底神思悉数覆盖,只低声叮嘱,“师兄往后还是莫要出手了,今日也是危险,若顾言卿真的见到陛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陛下定要忌惮于你,该如何是好?”
“无妨。”喧哗声近了,顾辞撩了帘子看了看,又放下,“放心吧。他不仅见不到陛下,更是休想传一个字出天牢……到了。下车吧。晚膳前我来接你。”
他顾辞何时打过无把握的仗?顾言卿啊,何止见不到陛下,他甚至见不到今夜的月亮了……
陛下的疑心,素来也是最好用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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