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无法用言语表达,便需要寻找另一个宣泄口。
譬如……眼睛。
从未多愁善感的姑娘,此刻也是眼眶微湿,吸了吸鼻子,“我什么都不会,只会制药制毒……”不管是药还是毒,都是万万不能当作新婚礼物来送人的。
两人长久来的默契,即便这话没说完,时欢自然也知道对方的意思,不甚在意笑了笑,“那就给我一瓶那种……嗯,足以医死人肉白骨的神丹,等本小姐什么时候没银子花了就拿出去卖一颗,若是能来个百十来颗,应该是极好的……”
……百十来颗医死人肉白骨的神丹……明知道对方是在逗趣,却还是被她给气笑了,“你这死丫头倒是不贪心,那玩意儿但凡出现在市面上一颗,都要掀起一番抢夺,你倒好,还百十来颗……”
时欢支着下颌懒洋洋地,掀了眼皮看她,“不到百十来颗怎么配得上本小姐的身份?”
这么一插科一打诨,彼时就为数不多的多愁善感尽数散尽,大红嫁衣盛装之下的姑娘容色艳丽而明媚,多了几分平日里所没有的娇媚,娇嗔低呵,“一边儿去,还百十来个,本小姐有百十来个的话,如今清合殿里的大师就是本小姐了,还有他青冥什么事儿呀?”
“瑶瑶。”
说话间,一身酱紫长袍器宇轩昂的时若楠从外面院子里进来,手中如出一辙的小匣子,递了过去,“给,新婚礼物。”
纹路都一般无二,小铜锁看起来也一模一样,这俩人……谈均瑶迟疑,“兄长这里面是……”
“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礼物。”他挠了挠头发,有些憨憨的样子,“你也晓得,兄长可没有欢欢那么有钱,能送出手的东西实在不多,就这么点,回头再看,就一点儿小心意,别嫌弃。”
说地跟真的似的。
即便“没有欢欢那么有钱”是真的,但堂堂时家大少爷,能送出手的东西,绝对不只是小心意。匣子在手中很轻,几乎没有分量,钥匙就挂在铜锁上,她指尖轻触,却到底是没有打开,只起身相谢,“谢过兄长。”
“兄妹之间何必如此客气。时辰差不多了,谢家的迎亲队伍已经出门了,没一会儿就要到了。欢欢,你去同顾言晟和顾辞说一声,拦人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了,不收几个金元宝都不能放人进来!”
“好嘞!”时欢笑嘻嘻地起身,俏皮眨眨眼,“保证人手一个金元宝!”
谈均瑶摇头失笑,这些人呀……
时谢两家距离很近。
迎亲的队伍从谢家出来,根据礼部的安排,需得从谢家开始,绕着帝都走一圈,路线、速度都是已经排了许多遍的,今日这条路线上也不会有拥堵的人群,确保不出丝毫差错。毕竟,皇后也要来观礼的,可能陛下也会出现……
瞧热闹的百姓不远不近地吊在队伍后头,小孩子兴奋地跑前跑后,争抢迎亲队伍里撒出来的糖果。
锣鼓声愈发地近了。
帝都已经很久没有办这么盛大的喜事了,一时间几乎万人空巷。
今日帝都郊外的小乞儿都消失地无影无踪,大多趁乱溜进了城,想着能在帝都内开个荤——富贵人家办喜事,一来为了讨个好名声图吉利,二来为了彰显自家富贵的程度,大多会给附近的乞丐们也送一份简单的吃食。
即便简单,但对他们这些乞丐来说,不亚于丰盛大餐了。
这样的情况下,却有人悄悄逆着人流,出了城。
红色斗篷下,看身形似是个女子,怀里抱着只很小的猫儿,低着头步履匆匆的,一红一黑的装束,倒是引人注意。彼时迎亲的队伍正好不远不近的路过城门附近地拐角,守城将领无意识回头看了眼那红衣女子,便收回目光看向那迎亲的队伍,啧啧叹道,“不愧是时谢两家的亲事啊,这队伍……这声势……”
身边士兵摇头,眼底艳羡,“你怕是不知道了吧,这才哪到哪啊,那日谈小姐进城的车队瞧见了没,那一车车的,那一箱箱的,听说啊,那里头一半是这位小姐的嫁妆!你瞧着吧,待会儿迎亲的队伍从时家出来,那才叫十里红妆!”
“天呐!这谈小姐是走了什么运呀……”
“天大的好运呗!”
津津乐道的士兵很快将那位擦肩而过的红衣女子丢在了脑后,满脑子都是彼时所见到的浩浩荡荡看不到尾的车队,心中还想着可不就是天大的好运嘛!
红衣女子出了城,一路沿着林子间的小路,来到了天牢重地的大门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日城内重兵巡逻,天牢门口的守卫也比平日少了许多,只哨塔之上站着的小小少年,打着哈欠,昏昏欲睡着。整个天牢呈现出一种近乎于无人防守空门大开的状态。
红衣女子虽心有疑惑,但想着彼时自己便是觉得今日天牢守卫定是松懈不少,想来也是意料之中,便也没有过多忌惮,悄无声息地找了一处哨塔看不到的角落里,悄悄猫了进去。
进去后,是暗沉狭长的甬道,隐约可以听见狱卒说话声,粗声粗气地,还在划拳——今日无人管束,他们光明正大借着当值时间喝起了酒来,听偶尔的交流声便知,这酒还是谢家送来的。
谢大人身为大理寺卿,说到底,若是天牢没有重建的话,谢大人还是这些狱卒的越级领导,谢大人给的酒,自然是受宠若惊令人感恩戴德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喝上的,说话声音都大了,带着醉意,眼神都迷离。红衣女子只等了没一会儿,竟是纷纷都给喝趴下了。
到底是有些过于顺利了。
她心下已经起疑,可上前两步便闻到了浓烈的酒味,连牢中往日刺鼻的味道都盖了干净。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不少酒瓶子,看起来倒的确像是足够喝醉人的样子。
何况,如今既然已经来了,断断没有就这么退出去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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