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倒是可惜。本来还想着去看看呢……多吃些,昨夜照顾我照顾了一宿,累了吧。”
说着,时欢将面前的点心往片羽那推了推。
片羽低着头,就着面前最近的一碟点心夹了一块,味同嚼蜡的咽了,“不辛苦的。奴婢应该做的事情。只是主子……青冥大师说,你的心疾该是好了的,怎地又复发了?”
应付不了,那就主动出击——扯开话题。
偏生,时大小姐半点机会没给,耸耸肩,只道谁知道呢,说完,又将话题扯了回去,“那彼时那处宅子在何处,这两日陪我去看看。”
“主子看那个作甚,就一处很小的宅子……”
“既然提起了,就想去看看。”时欢抬眼看了眼片羽,“怎么,不能让我知晓?”
“自然不是。奴婢的所有事情,没有主子不能知晓的。那宅子就在泽记后面一条街的弄堂里,不大,胜在僻静。是奴婢自己选的。”说着,低头喝了口粥,做得正好的瘦肉粥,肉沫香味浓郁,色泽鲜艳的菜叶子搭配着,色香味俱全。
片羽却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心里七上八下打鼓似的。
“嗯……那地方到的确是个好去处,不比东郊差一些……那,教你医术和武功的老师,就在帝都嘛?”
“没有……不在帝都里,不过也不愿,奴婢能每日来回,挺方便的。”毕竟,说了帝都的话,主子肯定又要问是何人,届时又不好回答……何况,真相本就是如此。
只是,老师是在影楼里的、自己也是住影楼的这件事之外,片羽并没有其他的欺瞒。
“如此,倒也是挺好的。”时欢点点头,仿若突然想起来似的,含笑抱怨,“师兄也是的,东郊那么一处宅子空着,还非要去泽记后面买一处……彼时他去太和郡,你便是跟着同行的?”
“没有……”心中一紧,片羽愈发地清楚自家这个本就洞察力十足的主子的的确确是起了疑心。虽不知道时欢到底是在怀疑什么,但她今日旁敲侧击的定有她的目的。
片羽低着头喝粥,低声解释,“彼时奴婢还在跟着老师学艺,并未到出师的时候……后来顾公子写信给奴婢,奴婢才去的太和郡。”
“哦……这样……”时欢点点头,搁了粥碗,夹了一道杏仁酥小口小口吃着,突然笑了笑,“师兄倒是未卜先知……”
“什么?”心中咯噔一惊,暗道不好。
果然,就听时欢说道,“彼时是我突发奇想,想要让含烟跟着林江学武,可身边离了她又没人照顾……师兄才说有一个你……谁知书信往来竟是不过数日,你便到了。可不就是未卜先知嘛。”
她轻笑,带着些不谙世事的狡黠,彼时的“恰好”都被她尽数省略,忽悠着自己的婢女。
有些事情被瞒着的时候,尚且还不觉得,一旦发现了部分的真相,往日里被自己忽略的细节便被一双看不见的手轻轻揭开了真相之前的浓雾。
顾辞啊……这人太聪明,许多事情都算无遗策,即便是每个月捅自己一刀这样的事情都能瞒天过海……偏生,自己从未怀疑过。
林渊这人,也是面面俱到的一个,而林江……虽然藏不住秘密,但忠心到底是偏向顾辞的,届时但凡自己旁敲侧击个一星半点,不日就能进入顾辞的耳朵。
唯一剩下的,就只有片羽。
片羽也已经知道自己多少露了点馅,挣扎着想要挽回一点,“其实……”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说自己那时候正有差事要办,就在太和郡附近?可自己已经说了,在跟着老师学艺。说老师就在太和郡附近?可……自己又说了,她的老师就在帝都附近。
谁能想到,主子兜兜转转,看似随口闲聊,其实暗中已经将自己所有的退路一条条封死……
连挽回都挽回不了。
“主子……”她低头,无理争辩。彼时顾公子就说过,除了影楼的事情以外,其他的事情若是她不问便不必提,但凡她问起便不必瞒,想必也是因为料定自己瞒不过。
时欢却不再纠结在这件事情上,将面前的点心夹给片羽,“吃吧。不过是闲聊……不必紧张。这些都吃完吧,不要浪费。”
片羽沉默着点头,嘴里塞着囫囵着咽下,那些被大少爷称颂了许多回的点心吃在自己口中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虽然不知道主子问这些到底是在怀疑什么,但她却明白,主子一定是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时欢支着下颌,眉眼含笑,笑意却清冷,看着片羽囫囵吞枣般将桌上的点心吃完,嘴里还未咽下却已经急急忙忙起身收拾桌子的样子……
仓皇、慌乱,又强自镇定。
这个丫头啊……慌了。
从昨夜开始,时欢便隐约觉得顾辞应该有他不为人知的一部分势力。片羽这样的姑娘……太不像是丫鬟了。武功高强、手法利落,含烟曾经说过,片羽的武功……那是杀人的手法,是千军万马之中能够悄无声息不费一兵一卒直取敌人首级的那种。
时欢不懂武功,但含烟的描述让她想起了一类人,杀手、刺客。
这样的人,什么样的高手才能培养地出来,而顾辞……传闻中在病床上躺了四年多都没有出过院子的顾辞,又是怎么请得到这样的高手?
何况,片羽如何也算半道出家,这个年龄开始习武有着天生的桎梏——骨骼已经长成,学武大忌。不知道要多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
恐怕,片羽学的,还不仅仅只是武功、医术,还有……彼时归程途中那一瞬间气息的变化,此刻想起来,仍觉震撼。
这样一个丫头,恐怕不只是几个老师能够教地出来的了。
时欢心中隐有猜测,拍了拍自己的裙摆,起身,吩咐一旁低着头忙碌的片羽,“我去舅舅院中,你不必跟来。”
有些事,该未雨绸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