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点儿心思?
顾宣仪没理解,就听顾辞说道,“谢家……母亲似乎很是属意,由着她老人家开口去说亲,加之陛下金口御令,便是谢绛不愿意,也不得不从了。”
顾宣仪面色一白,身形晃了晃,身后宫女来搀,她摆摆手,推开了。
顾辞从来一下子同她说过这么多话。甚至,此前说过的所有话加起来,兴许都没有今日的多。她做梦都想那人能够停下来,同她说上一句完整的话。
可……杀人诛心,顾辞竟如此深谙此道。他明知自己对他有意,却偏威胁要将自己嫁去谢家。
原以为顾辞不过就是冷漠一些,喜怒不形于色罢了,哪成想……字字句句,都足以将人凌迟剜心。
雨,越发地大了,不过两步的距离,雨幕之后的顾辞,竟然连面容都有些瞧不清晰,只觉得那眼神,冰寒刺骨。
顾宣仪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一回,顾辞是真的怒了。自己……踩到了他的底线。
顾辞这人,很多时候都是漠然的,不管自己如何费尽了心思地制造偶遇、邂逅,不管外界如何传长公主最属意的儿媳妇是宣仪郡主云云,顾辞从来都没有站出来解释一二、或者否认一二。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也以为自己到底是不同的,并且为此暗中欣喜了很久。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顾辞不解释、不否认,只是因为他不在意,自己在他眼里就像是芸芸众生之中最普通的一个路人甲乙丙,而顾辞就是个局外人,一个看客……
但那又如何呢?顾辞并没有在意的人,不是么?到底自己还能借着长公主的名头去府上见上一二,这就已经很不错了,总有一日他需要大婚,届时,他身边最近的女子就是她顾宣仪,不是么?
顾辞就是性子凉薄,她如此告诉自己。
可,以上这些到底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哪有人真的凉薄……这个凉薄的人不过是将他所有的温柔尽数给了另一人,以至于他再也没有剩余的温柔给旁人罢了。
不相干的人啊……自己在他眼里,到底只是不相干的人。
风大雨急,马车里的姑娘打了个不轻不重的喷嚏。方才还一脸冰寒的顾辞,几乎是瞬间转了身,帘子落下,男人的声音,是小心翼翼地温柔,带着一些入骨的心疼,“冷么?……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恣意妄为!”
“师兄……”那姑娘声音温缓,还有些有气无力的鼻音,像是撒娇,“我没事儿……青冥大师都说我没事儿,回去喝几贴药就好了。”
“他懂个屁!”男人的声音,咬牙切齿的,平日里的淡定沉稳半分不剩,像个喜怒形于色的毛头小子,说话都不文雅了。
听说,青冥大师和顾辞素来交好。是以,顾宣仪才一趟趟地往清河殿跑。她不过一介女子,清合殿里太过于深奥的书籍根本不适合她,可她为了更接近于顾辞,还是一遍遍地看,看不懂,便多看几遍……如此经年累月,世人都道宣仪郡主文采斐然、学识渊博。
不过是私心里觉得哪怕只是跟那人看过同一本书,都让她觉得有些不能与人道的窃喜,能高兴上好一阵子。
她想,自己这一辈子……怕是都避不开顾辞的毒了。毒入心肺,药石无医。
马车里,男人已经失了所有的耐心,厉声呵斥,“林渊!”
林渊有些尴尬,对着顾宣仪含笑致歉。顾宣仪到底还是默默退开了……彼时看到时欢身边的丫头,鬼使神差地就冲了出来,如今想来,那一时的头脑发热,倒是有些……自讨没趣了。
她眼底神色俱灭,看着马车徐徐经过自己身边,车轮滚过地面溅起的泥印子落在精致的绣花鞋面上,脏污的斑点醒目又难看。兴许,自己于顾辞来说,就像是这绣花鞋上急于拭去的泥渍吧……
“回去以后,让她们煮一些姜汤,趁热喝下去,然后好好睡一觉……知道么?”马车里,男人口气凶狠,言语却温柔,“你要记得我的气还没消呢!往后你要是再敢乱来,我连着今日的账一并给你算了!”
“好……”小姑娘的声音里,带着些恃宠而骄的敷衍,是被保护地很好的样子。
突然就……有些羡慕。
顾宣仪瞥了眼身边宫女,眼神微冷,“回头……自己去领罚吧。记住,什么该说,什么该看,自己掂量掂量……走吧。”
宫女害怕极了,战战兢兢地应,“是……”
这边气氛紧张压抑,另一边却是轻松又惬意。时欢整个人都缩在毛毯里,露出两个眼睛,看着顾辞有些好奇问道,“宣仪郡主……得罪过师兄?”
顾辞虽清冷,但君子风度在那,这些年宣仪郡主有多卑微,其实都不用打听,瞧瞧这两回自个儿看到的就大概能猜出来了……这就太反常了些。
“哼。”顾辞撇了撇嘴,表情有些冷,“你以为她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宫里头啊,养不出小白兔……这些年,帝都把她顾宣仪喜欢我的事情传地沸沸扬扬的……她好歹是个郡主,要是没有她的首肯,你以为这消息敢乱传?”
时欢点点头,赞成,“也是。”
“指不定还有她从中推波助澜。”顾辞端着茶喝了一口,“因为她的缘故,帝都许多女子倒是对我敬而远之,估计担心惹了她的不悦招致报复。是以,我倒是随她去了,左右也方便了我。”
时欢摇头,失笑,“那你今日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不过女子之间的口舌之争,我也未曾放在心里,不过就是瞧着一个小宫女对你大呼小叫的,气不过,教训几句罢了。你这样,倒是让长公主难做了。”
“她不会去说的。”顾辞很肯定,看着毛毯里看起来绵软可爱的姑娘,眸色深深,“她擅作主张败坏我的名声便也罢了……但她竟想威胁于你,就是找死。”
“我,也护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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