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宴请。天公作美,万里无云。
和风拂过,日光暖意融融。
皇后带着时欢抵达谢家门口时,谢家门前已经停满了挂着各府标记的马车,唯有一处较大的空地,由小厮专程站那守着,那是为皇后车驾准备的地方。
谢夫人亲自站在门口,等候已久,看到皇后车驾抵达,三两步上前,“臣妇恭迎皇后娘娘,娘娘驾临,蓬荜生辉……”
马车里懒洋洋的声音,慵懒却贵气,是久居上位的气势,“夫人免礼。”
一早接到消息说皇后也要过来,当下只后悔这个宴会到底是办地简陋仓促了,这样的宴会,依照惯例都会给宫里皇后、贵妃还有长公主送一份请帖,以示尊重,但这些人从来都是不来的。
毕竟身份在那。
谁知这回,皇后来了。
从马车上先是下来一个姑娘,背对着自己伸手去搀马车里的人,看装束,明显不是嬷嬷或者宫女,倒像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谢夫人隐约猜到来人身份,如此,皇后此次参加宴会的原因倒也明了了。
那姑娘站在皇后身侧,对着自己福了福身子,行了礼,“见过谢夫人,晚辈时家女,时欢。”
谢夫人了然,果然是那位。时家的姑娘,一身大红宫装,宽大裙幅逶迤身后,拖曳三尺有余,她肌肤极白,抬眼看来的时候,眼波微凉,便是身着红衣也带着几分骨子里的冷,极冷、又极艳。
三千青丝随意挽了个髻,有些随意松散,发间并无发饰,冷艳高贵处又多了几分往日不曾有的慵懒来,仿若多年前在那巍峨宫城之中所见国色牡丹,贵不可言。
倒是皇后,今日穿着偏素简,显然是想给自己这位侄女儿造势。
“前几日听说大小姐回来了,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方知风华绝代……娘娘好福气。”谢夫人侧身,引着人往里走。请柬自是也送到时家的,只是时家夫人当日就派了小厮过来回绝了,说是身子不适。谢夫人知皇后带着时欢过来的用意,自然是可劲儿地同这位姑娘说话,“之前听说令堂身子欠佳,如今可好些了?”
欠佳?今日出府前自己也问母亲,母亲说当日便拒了,之后再去就不好看了。虽不知是何情况,但肯定得顺着说,于是点头,“好多了,劳烦夫人挂心。”
其实彼时时夫人也不是推脱,那是时欢还未回来,时夫人心底担心,哪还有心思参加宴会,当日就派了个嬷嬷去回了。
“大小姐客气了。我同你母亲素来交好,平日里相处也随意……你同我那小儿子年龄相当,既是回来了,往后多走动走动,亲厚一些倒也是极好的。”
闻言,皇后拍拍时欢的手,笑道,“就是。本宫也总说,这小丫头被父亲教地太规矩了些,每次见了本宫还规规矩矩地行礼,忒生分!左右本宫就这么一个侄女儿,她偏还跟本宫生分……你说说看……”
时欢挽着皇后走,眉眼间都是温和恭谨笑意,“您是长辈……”
“看看,就这木鱼脑袋……我那小子倒是混不吝的很,这俩人,偏生生了两个极端!”皇后笑骂,眼底却是宠着的神色。远处早到的夫人小姐纷纷过来见礼。
皇后让众人起身了,才继续方才的话题,“虽说是侄女儿啊,本宫到底是将女儿般养着的。宫里头郡主有的,从来没有少了她一份,宫里头郡主没有的,这些年也差人不远万里送去了太和郡……”
“素来听闻娘娘最是宠爱这位侄女儿,果然如此。大小姐好福气啊!”有夫人立马进言,笑嘻嘻地说道,“大小姐这模样……倒是和娘娘极像,不知道的乍一看还以为是母女呢!”
“可不……”
“要本夫人有这样可人的闺女儿,也得宠到心尖尖上呢!”
正说话间,谢府门口却传来熙熙攘攘的喧哗声。声音距离此处有些远,听着不大清晰,倒像是有姑娘惊呼声响起。
谢夫人眸色微变,正要问,就见众人簇拥下款款而来的男子,眉目清隽即便多年不见也绝不会错认的出色,他面色如玉眉眼却含笑,看似步履从容速度却不慢,几步到了皇后跟前,微微低了头,“下官见过皇后娘娘。”
顾辞。
见完皇后,他才转身看向谢夫人,“夫人。叨扰了。”
谢夫人优雅回礼,“顾大人。”新晋三品刑部侍郎,称呼一声大人,不为过。
老爷子今日请了几位青年才俊,想着陪谢绛那小子一起到后院坐坐,和姑娘们都见见。这事儿参加宴会的人心里头都闷清,除了……皇后和时家姑娘。
毕竟是皇室定下来的姑娘,她的到来倒是让那样的场合有些尴尬。谢夫人一边想着如何知会老爷子那边看要不取消了这一环节,各顾各地用个膳便也罢了,一边又担心顾辞在这说些什么,左右为难之际,倒是听顾辞已经递了台阶过来,“夫人,我过来看看谢老爷子,没成想倒是正巧遇见夫人办宴,实在唐突。夫人莫怪。”
谢夫人提着的心,松了,“之前只是听说您身子骨好了些,此刻瞧着您的气色倒的确是好多了,老爷子见了定是开心的。嬷嬷……请顾大人过去老爷院中。”
两府虽沾亲带故,严格按照辈分算起来谢夫人同顾辞也是同辈,但他和谢绛更趋向于兄弟的关系,是以谢夫人完全不需要如此恭敬。此刻她一口一个“您”,便是将他搁在了官位上的称呼。何况这位场面周全的功夫,一等一的好,倒时常让人忘记了他的年纪。
嬷嬷应是,走到顾辞跟前引路,顾辞谢过谢夫人,抬脚正准备离开,突然漫不经心地回头瞥了一眼,然后,勾唇笑了笑。
那一笑,宛若漫山遍野的桃花的绽放,平生万种风华,悉数漫上眼角。他看着一袭红衣明艳的姑娘,唤,“欢欢。”有尾音,酥到了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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