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兰依族族地在望,顾不得疲累的炎北声嘶力竭的大吼,“阿什罕人来了,所有人快逃命!”
然而,族地的营帐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的回应,远远可见数处灰黑色的烟烬,直上青天。
强烈的不安感觉如此的清晰,炎北闯入族地,看到遍地都是老弱病残的族人们的尸身,残破烧焦的营帐坍塌倒地,所有囤积的食粮都被抢掠一空,年纪大一点的女人都被强奸后杀害了,年纪轻的被掠走,沦为供他人泄欲的奴隶。
炎北哭天嚎地,泪哭成了血。他隐约忆起一个貌美如花的容颜,那是他的妻子,佐兰,属于他的营帐内还有她没有完成的织衣。
她必然被阿什罕人掠走了!
炎北无法安眠,所见的一切成为他的噩梦,他誓要踏遍沙漠,杀尽阿什罕人,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炎北终于找到了一处阿什罕人的营地,策骑疯狂的杀入。他还在向前冲刺,眼前却是一片的恍惚,豁然来到一个布满了人的市集。
炎北迷惘了,不知眼前的一切是怎么回事。灵心络为他守住心神,但仇恨仍滞留在心意,以致于他的眼还是红的,如血。
“哥,我在这里!”
童稚的声音令炎北面色大变,他注意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欢快的奔向自己。然而,市集有惊马,沿街狂奔,长长的马嘶惊乱,掩去了一切杂音。
阿杰!
炎北撕心裂肺的呼喊,记起了那是自己相依为命的弟弟。他亲眼目睹了阿杰被惊马践踏,倒在血泊之中。他疯狂的向前,拼命的伸出手臂,想要将阿杰拉过来,拥入怀中。
他终于够到了,但入手滑腻而温暖。炎北蓦地惊觉,自己拉入怀中的竟然是一具丰满成熟散发着青春魅力的女体。四周,龙凤宝烛,红霞锦账,他猛然记起,这是他的新婚之夜,是他青宵一刻值千金的吉时良辰。
炎北看着怀中的那个她,正流露着羞涩的喜悦,美眸微睁似闭,流露柔情蜜意,向他献出自己。
她痛极而叫,那是欢愉的痛楚,令炎北感觉自己的生命达到了最浓烈的顶点,之前的仇恨仿佛已经无尽之远,丧弟之疼似乎也远隔万里。现在是他生命中最动人的时刻,他甚至想永远停留在这种欢愉之中,感觉如此动人的美妙时刻。
然而,音心络的全力运转将炎北的心魂扯了回来,他感觉到自己一分为三。一个泪流如血,一个悲恸不绝,还有一个,却是兴奋得难以自己。
炎北此时头痛欲裂。诡异的一幕出现,他发觉自己在缩小,变成一个才三个月大的婴儿。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没有小机机,他竟然还是一个……女婴。
炎北是如此的惊慌,全身颤抖。一种强烈到至极的骇怕让他甚至不敢睁开自己的眼睛。
从一出生,炎北便随着一个穷苦的妇人四处流浪。他或是她,跟随着几个姐姐一起乞食为生,皆因她们是女孩子,一直被那个好吃懒坐,还重男轻女的老父所轻贱。
几天后,她的姐姐少了一位,那个妇人抱着她们几个痛哭,一股伤悲从那一天开始,便铭刻在她的双眸,每当姐姐们少一位,那积聚的伤悲便厚增几分。
终于有一天,她和妇人相依为命,身边再无一位姐姐相伴。她被老父拉走,妇人悲恸欲绝,却被老父踹倒在地,然后拉起她来到一个大户人家。她惊恐的看到老父与几个男人赔着笑,不时拿手冲着她指指点点,她再也忍受不了这一切,拼了命的夺路而逃。
眼前再变,这一世,恩怨交织的夫妻令他来生相约。下一世,他又化作缱绻多情的怨女孤世无依。再一世,容颜白发,执剑天涯。又一世,为人兄弟,情义两难,反目成仇。
炎北在八世轮回中经历了贫贱富贵,生老病死,截然不同的红尘眷恋有如前生今世的纠缠,喜怒哀乐逐一在道心中展现。
一种明悟在某个豁达的心境中占据了心湖,炎北突然感受到一种饱经轮回的苍桑,整个人化为一个最小的微尘,在沉寂中积蓄力量,在无尽的等待中破茧而出,爆发出毁天灭地的无匹力量。
轰!
一声撕天裂地的剧响,那个最小的微尘释放出汹涌起伏的地浪。这地浪疯狂的向着四外扩张,天地之间,群峰破碎,万兽惊逃,无数生命在地浪的翻滚中湮灭了痕迹,陆地好像海上的浪花,把所有的一切尽数摧毁。
也不知过了多久,炎北于浑浑噩噩中醒来,倏地化为一股浓郁到了极致的魂,越过天地万物,飞升至无限的高处。
他看到了一个圆环,一个笼天罩地的圆环,将万物拘于其内,无数生命苟活其中,四面八方则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天地寂然。
炎北睁开眼,脸上泪痕斑斑。他的身体虚弱的厉害,好像随时会倒下不起,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所历经的一切太过震撼,识海反倒一片空白,无法思想。尤其最后化为微尘,爆起重重地浪,那一幕是如此的熟悉,就如同息壤微尘的神奇,充斥着难以言喧,无法描述的道韵法则。
神机境的神兆动,透出身体的光华如水,铺满面前的路,一个传送阵就在眼前。
炎北汗湿全身,盘坐了许久才稳固心神,踉跄着走了上去。他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轮回盘,在这里所经历的一切,超出了他的认知,如果没有音心络,他难保自己不会陷入轮回,永远无法苏醒。
好可怕的轮回盘!
……
卫家宗城,九关域。
九关域的外城围,围拢四方的主宾台,虽然由北向南形成高开低走的陡势,但其背山靠海般的气韵法度,有种场面恢弘端正的气势,看上去大气磅礴,四周更是灵雾缭绕,彩韵动听,令人倍感赏心悦目,大有不虚此行之感。
北主宾台紫气氲氤,扑朔迷离,极具神秘色彩。俯冲之势的下方,也就是位势最低的南宾台,有三块一字排开,至少百丈大小的巨形影石,与之遥遥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