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娉儿站在人后,就这么看着太后拈起一块裹着白霜的青梅放进嘴里,一瞬间那脸上的神情充满了幸福美满的滋味。
她想起了心智回落时候来慈宁宫时,和太后一同吃糖的场景。
听说人年纪大了,那嘴儿就跟小孩子似的,最是馋嘴。
只是,这可是眉婕妤做的糖渍青梅,太后怎的就这么大咧咧地给吃了?
上一回中了蛊毒的事情,是事过云烟散忘记了么?
就在她暗中嘀咕之际,听得太后赞叹一句:“果然是酸酸甜甜,入口生津。眉婕妤这做糖渍青梅的手艺相当不错。”
眉婕妤浅笑着屈膝:“谢过太后娘娘夸赞。”
太后看了眼众嫔妃:“皇后,你和嫔妃们都尝一尝,这糖渍青梅好吃。”
皇后笑着应是。
随伺嬷嬷端着一罐子的糖渍青梅走过去,皇后拈起一颗尝了尝,颔首夸赞。
嫔妃们挨个伸手拈起青梅,徐娉儿心中一百个不情愿,却也不得不拿起青梅,抬手靠近嘴边。
只是她实在不想吃眉婕妤做的任何东西。
于是假意用手掩住嘴,飞快地让那青梅落入袖笼中的袋子里。
“太后娘娘,这青梅臣妾可不敢吃。”珍嫔拈着手里的青梅,一脸嫌弃地瞧了瞧,撅起了红唇。
众人看向了她。
就听她道:“太后娘娘,您是不是忘了上次蜀国美人犯下的事儿了?她们最是欢喜搞什么蛊啊毒的,这青梅能不能吃还不好说呢。”
眉婕妤的脸霎地就白了,她扑通地跪了下去,叩首道:“太后娘娘,就是给婢妾一万个胆子,婢妾也不敢对您不利。”
太后脸色变了变。
她不是没忘记那一茬。
只是眉婕妤呈上来的糖渍青梅,已有人检查过安全无虞,她才敢将那梅子放进嘴里。
那糖渍青梅看着实在是馋人。
但珍嫔这么一说,却又正好戳中了太后心中的痛处。
“好了,起来罢。”太后讪讪地拿起帕子擦了擦手,看向哆嗦着的眉婕妤,暗道谅眉婕妤也不敢动那歪念头。
那糖渍青梅是眉婕妤给瑞王妃做的,能出什么岔子?
她身为太后,见着欢喜的糖渍青梅吃一颗怎么了?
一个个都是见不得她舒爽。
“这几罐糖渍青梅,哀家自会让人送去瑞王府给瑞王妃,”太后淡淡道,“哀家有些乏了,就都先退下吧。”
众嫔妃依言离开慈宁宫。
珍嫔路过眉婕妤时轻嗤一声:“那糖渍青梅最好是干干净净的,若还胆敢做出对人不利之事,蜀国那些美人的下场,眉婕妤想来应该没有忘记过。”
荣嫔掩唇一笑,暗自朝珍嫔比划了个大拇指。
在慈宁宫这儿,也就只有珍嫔敢直言不讳还不会让太后真的恼怒。
徐娉儿慢悠悠地走在最后,将众人的神态皆纳入眼底,觑了眼眉婕妤,嘴角渐抿。
御书房。
今日的陆辰宇罕见地披了一件披风,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跟在梁公公身后走到龙案前,单膝跪下,将披风的领子一解,往边上一扬,露出后背的——
几根藤条。
陆辰渊被他这动静闹得揉了揉眉头,放下奏折看了过去:“你这是抽什么风?”
陆辰宇一脸痛心疾首:“臣弟对不起皇兄,臣弟这是诚心诚意前来负荆请罪的!”
负、荆、请、罪?
这臭小子是嫌他奏折太少,闲着无事来御书房给他添堵吗?
陆辰渊咬咬牙,抬头看向梁公公:“梁进忠,什么时候背着荆条的人可以随意出入皇宫了?”
按礼制,进宫觐见是不可以佩戴任何武器的。
梁公公嘴角抽了抽。
瑞王爷这披着披风,任谁也不知道他那披风底下还有这等幺蛾子……
这能怪他吗?他也好冤枉的。
“瑞王爷,”梁公公充分感受到了帝王的不悦,上前躬身道,“皇上此刻正在忙,您看看是不是先……”
“不!”陆辰宇坚定地拒绝了梁公公,抬头看向陆辰渊,“皇兄,臣弟是真心诚意来请罪的,您总得听臣弟一言。”
陆辰渊冷着脸将奏折放下,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陆辰宇:“说。”
陆辰宇得令,站起身走前两步将手按在龙案上:“皇兄,最近京城上下都在说您没有子嗣之事,臣弟思来想去,这事儿怕是都是缘于臣弟。”
“如果不是臣弟龙虎身神威,早早让王妃怀上了身孕,向来皇室宗亲里那些老古董也不会成日念叨着您的子嗣问题。”
“臣弟太厉害,让皇兄您受苦了!”
陆辰渊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嘴角扯出一抹凌厉的笑:“所以你这番负荆请罪,希望朕怎么罚你?”
“别别别!”陆辰宇忙摆手,“臣弟这主动认罪还不是为了您能从轻发落么,皇兄,这事儿真怪不得臣弟。”
“依臣弟看,您平日里别从早到晚地忙政事,每日得抽些时间去后宫走走,这舍不得时间哪来的孩子呢。”瞧瞧他,自打和红翎好上了之后,最喜欢的就是往红翎那儿跑,孩子不就这么来了。
陆辰渊吸了口气:“近日东南沿海海盗猖獗,”他拿起一本刚看过的奏折扬了扬,“朕看你王妃也没那么快临盆,不如就由你带兵前往东南去剿了海盗再回来?”
“皇兄!”陆辰宇如被针扎似的跳了起来,“别别别!我家王妃可是每天都要抱着我才能睡得好,她要是睡不好了,我家娃娃,你亲侄子可是会受苦头的!时候不早,您老人家好好忙,臣弟先行告退了!”
言罢,脚底抹油地跑了。
他辛苦来一趟是因为实在受不住母后的念叨,从旁提醒下皇兄多多关注下皇家子嗣的问题,好不容易想了这么个让皇兄印象深刻的法子,但他可不想因此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皇兄每次让他去领的任务,没有一样是轻松的活计。
梁公公看了眼陆辰宇跑得比谁都快的背影,想了想鼓起勇气道:“皇上,近日朝堂内外讨论您的子嗣问题似乎愈发地多了……”
“朕知道。”
不说私下里讨论的,但是上奏言明皇嗣重要性的折子,近日就翻了好几倍。
以往不时会有折子提及这个问题,但却都不如最近这般汹涌澎湃,宛若有只大手在背后推波助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