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楚临用非常平淡的口吻叙述了他们一家的故事。
姜岁的母亲曾经因为害怕被抛弃,专门建造一个海岛把丈夫困住,一辈子失去自由,病态到甚至认为姜岁的出生也是来夺走爱意的。
姜岁的奶奶丢了一个儿子,换回来一个带有疾病基因的孙子。
不幸的是,姜岁和他的父亲毫不相似,还完美继承了母亲的偏执、阴郁和家族病症。
再往上,贺楚临的母亲,拥有数不尽的财富和唾手可得的权利,却用了一辈子在折磨和报复想要逃离的爱人,赔进去所有。
“我们家的人都是神经病。”贺楚临平静说,唇角还带着一抹异样的弧度,“很幸运我没有爱过人,所以我是理智的。”
锦辰象征性鼓了鼓掌。
贺楚临目挪到锦辰脸上,仿佛透过锦辰在看他的父亲,“二十几年前,你的父亲将我视为好友,那是他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代价是以命偿还。”他的声音寂静又幽远,仿佛没有感情的录音机。
锦辰瞥一眼他,心道这人的病才是最重的。
贺楚临说完,饶有兴致看向锦辰,似乎很期待他的反应。
锦辰:“哦。”
“……你没听明白吗。”贺楚临皱眉,面具般的平静笑意有了些龟裂。
“姜岁爱你,如果没有法律的约束,在锦家就会直接杀死那个人。”
“而随着爱意加深,法律、道德和观念都将无法约束他,你会失去所有自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痛苦且被动接受他的爱。”
锦辰目光略显古怪落在贺楚临身上,“你啰嗦了。”
贺楚临被噎住。
“说了这么多,不如说说到底是想干什么,难不成是大发慈悲想拯救我于水火之中?”
锦辰朝他旁边的黑车挑了挑下巴,“带这些脏东西来,你今天压根就没想要和姜岁好好谈吧。”
贺楚临算是明白了,锦辰不是没有听明白他说的话,是压根就不在乎。
但贺楚临从来都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甘愿为了爱人,放弃自由和一切,否则他们家族也就不会凋零至此,每个人都变成了疯子。
他的视线从锦辰身上移开,嘴角浮现起冷笑,没有找落点在空中虚虚看着。
“你和锦家断亲,也是因为姜岁吧,你本来可以拥有更好的选择,何必要被他剥夺所有。”
锦辰噙着冷意浅笑,“你想把姜岁手里的遗产抢走,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干什么……哦,我懂了。”
他的眸光沉下来,嗓音透着凛冽,“想让我配合你。”
贺楚临脸色微变,“看来你并不愿意,那你可要把人看紧了,我不仅要遗产,还要把姜岁也带走……”
暗处的打手还来不及围拢,锦辰倏然抢走贺楚临旁边保镖手里的枪,反手抵在贺楚临的脑袋顶,居高临下踩着他的椅子。
“你可以试试。”
贺楚临被迫僵住脖颈,握紧了手里的拐杖,“你倒是…好身手啊。”
锦辰目光缓缓扫过他手里的拐杖,桃花眸微眯,“敢按机关,我就开枪。”
贺楚临平静的伪装终于破开,近乎惊讶抬眼,“你能看出来?”
锦辰比他更惊讶,“你还把我当个瞎子?”
贺楚临:“……”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低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
但没有关系。
贺楚临几秒后又恢复笑意,姜岁很快就要彻底把锦辰关起来,到时候锦辰自然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而他也并不介意推波助澜一把。
贺楚临甚至忍不住想,锦辰又会坚持到什么时候呢,是一周,一个月,还是一年。
没有人会在那样窒息的爱里完好无缺的。
他很期待见证锦辰的崩溃。
那个时候,才是他们合作的最好时机。
“不要激动,我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贺楚临慢慢推开锦辰举着枪的手。
“你不会在这里杀了我的,这里都是我的人,就算你能全部杀死,也会成为警方的头号杀人犯。”
锦辰沉思。
那就都杀了,顺手的事。
【哇呀呀呀宿主!】
锦辰冷眯眼,枪口下移,对着贺楚临有毛病的左腿开了一枪。
枪声响起的瞬间,所有打手和保镖同时将枪对着他。
贺楚临却笑出了声,抬手示意他们让锦辰离开。
“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那个时候,你一定会狼狈到看不出人样,跪在脚边求我救你出去。
就像被贺家人纠缠过的每个人那样。
锦辰似乎看懂了贺楚临的未尽之言,“不用为你的猜测加注,我不管你们贺家人有多少病,姜岁和你们不一样。”
听着这清冽平淡的语气,贺楚临有些恍惚皱了皱眉,目送锦辰离开,又垂眸看着自己鲜血如注流淌的腿。
“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贺楚临意味深长笑了声,被保镖们护送进医院。
在路上还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今天姜岁的反应。
既然他今天是要和亲爱的外甥见面,又怎么会因为姜岁的迟到和锦辰的截胡而放弃计划呢。
自是会有人帮他把要说的话带给姜岁。
姜岁醒来后才惊觉锦辰不在身边,而突然来访的两位黑衣人也恰好印证了他的猜想,锦辰代替他去和贺楚临见面了。
同样的故事,黑衣人代替贺楚临告知姜岁,告知他们的关系,以及锦辰已经得知消息后的反应。
“那个人听说后决定和你分开,他不会再回来了。”黑衣人复述贺楚临的话。
两米的安全距离外,纵使心底不相信这句轻飘飘的话,姜岁依旧被刺得心口钝疼。
“不可能……”
姜岁低喃,恍惚的眸光飘过他们没有表情的冷淡面孔,又瞬间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真的人类,像是梦境里的诡怪。
他紧闭了闭眼睛,在彻底失去理智之前,逃到卧室紧紧关闭房门,给锦辰打电话。
打不通。
怎么会。
为什么……
姜岁紧抿着唇,又打开锦辰的身上的定位仪,同样没有信号。
他睫羽轻颤,神经质屈指抠了抠床单,“不可能……不可能。”
那么明显的假话,不应该相信的。
不对。
姜岁的目光落在床头柜的智能控制仪上,回头看了眼房门,走过去按拍启动。
两秒后,姜岁突然松了口气,紧绷到有些痉挛的手指终于颤巍巍放开。
那两个人身上有信号屏蔽仪,他们是故意堵在这里的。
姜岁于是进行了人生中第一次做的事情,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