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兄抬举了,某下象棋不过就是图一个乐罢了,那里会想到排兵布阵这么复杂”,李烨狡辩道。
见李烨不承认,敬翔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象棋也不是李烨发明的,最多也就是李烨加以改进而已,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敬翔倒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移话题道:“李典军这个四轮马车里布置的十分典雅,不仅舒适,而且很暖和,这些软软的东西是什么”,敬翔边说边摸摸车壁上的软垫。
“这些是棉布,里面是棉花,可以做成御寒的棉衣、棉裤,某的护卫身上都有一件这样的衣服”,李烨解释道。
“偶,棉花……”,敬翔想不起来李烨口中的棉花到底是什么东西,便问道:“棉花是何物,中原有此物吗”。
李烨一笑道:“棉花原本并不生长在中原,据说是汉代张骞出使西域时,从西域传到中原的,传到中原后,因为能盛开雪白的花朵,被人当作花卉培养,想必敬兄应该见过此物,有人称之为白叠子”。
敬翔恍然大悟道:“原来是白叠子,没有想到,此物在某家中也有,平时感觉十分好看,没有想到此物竟然还有此等作用”。
“棉花虽然可以是舶来之物,需要官府推广、农民种植、工匠加工、商人贩卖才可以流通,其中环节缺一不可,此利国利民之物已经在即墨开始种植,产量也不错”,李烨找到机会便开始士农工商中平等的道理。
棉花种植最早出现在公元前5-4千年的印度河流域文明中。大约9世纪的时候,摩尔人将棉花种植方法传到了西班牙。十五世纪,棉花传入英国,然后传入英国在北美的殖民地。而其实中美洲原住民也早已懂得用棉花纺织衣服和毯子。十六世纪西班牙人进入墨西哥南部和尤卡坦半岛,发现当地植棉业已很发达,岛民将彩色棉纺成土布,做成当地人的服装。
中国至少在2000年以前,在广西、云南、新疆等地区已采用棉纤维作纺织原料。但是在中原地区,起初人们只将棉花作为观赏植物,并未认识到它的经济价值。九世纪着名的阿拉伯旅行家苏莱曼在其《苏莱曼游记》中记述,在今北京地区所见到的棉花,还是在花园里被作为“花”来观赏的。《梁书·高昌传》记载:其地有“草,实如茧,茧中丝如细纩,名为白叠子”。由此可见,现今纺织工业的重要原料棉花,最初是被人当作花、草一类的东西看待的。
唐宋时期,棉花开始向中原移植。目前中原地区所见到的最早的棉纺织品遗物,是在一座南宋古墓中发现的一条棉线毯。也就是从这时期起,棉布逐渐替代丝绸,成为我国人民主要的服饰材料。
元代初年,政府设立了木棉提举司,大规模向人民征收棉布实物,每年多达十万匹,后来又把棉布作为夏税(布、绢、丝、棉)之首,可见棉布已成为主要的纺织衣料。元代以后统治者都极力征收棉花棉布,出版植棉技术书籍,劝民植棉。从明代宋应星的《天工开物》中所记载的“棉布寸土皆有”,“织机十室必有”,可知当时植棉和棉纺织已遍布全国。
敬翔一听李烨又把话题扯到士农工商上去了,便闭上嘴不吭声,双眼望着窗外,好像在回味李烨的话,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李烨知道敬翔一时还无法接受自己的观点,便转移话题道:“敬兄,这次回京赶考,准备的如何,可有把握,某听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不知这是何故”。
像明经这种背的东西,读书人都可以用功就可以了。但像进士科年轻的读书人,没有那种阅历写不出好论文,就好比让一个小学生和一个中年学者同时来答问题一样。进士的题目就好比是论文题,熟读四书五经之类的事实题之类,然后用自己的理解,写出给国家提出可行性政策之类的文章,这没有相当阅历是写不出来的。
“难啊!”,敬翔苦笑一下道:“某之所以到汴梁游玩,就是想看看各地的民俗民风,提高一下自己的阅历,调研一下朝廷在施政方面存在的问题和弊端,没有想到这次出来后,所见所闻都触目惊心,国不改革,将后患无穷也”。
“那敬兄发现了什么”,李烨问道。
敬翔没有想到李烨竟然关心这些问题,心里本就对武人没有多少好感,国家到了这一步还不是这些武人乱政所致。不由得气愤的说道:“如今大唐风雨飘摇,全因内有宦官揽权、武人当道,各地藩镇不停朝廷诏令,以至于民怨沸腾,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李烨听敬翔心中有怨气,把问题一股脑推给了宦官和武人,心中不由得好笑。难道没有了宦官揽权、武人当道,大唐的天下就太平了不成,看来敬翔还是没有看清事情的本质。
懿宗时期担任翰林学士的刘允章在《直谏书》中已用“国有九破”描绘过当时紧迫的局势:“终年聚兵,一破也。蛮夷炽兴,二破也。权豪奢僭,三破也。大将不朝,四破也。广造佛寺,五破也。赂贿公行,六破也。长吏残暴,七破也。赋役不等,八破也。食禄人多,输税人少,九破也。”
对天下苍生的生存状态,刘允章总结了“八苦”、“五去”。
八苦是:官吏苛刻,一苦也。私债征夺,二苦也。赋税繁多,三苦也。所由乞敛,四苦也。替逃人差科,五苦也。冤不得理,屈不得伸,六苦也。冻无衣,饥无食,七苦也。病不得医,死不得葬,八苦也。
五去是:势力侵夺,一去也。奸吏隐欺,二去也。破丁作兵,三去也。降人为客,四去也。避役出家,五去也。
刘允章还说:“人有五去而无一归,有八苦而无一乐,国有九破而无一成,再加上官吏贪污枉法,使天下百姓,哀号于道路,逃窜于山泽。夫妻不相活,父子不相救。百姓有冤无处诉,有苦无处申。他们的出路何在呢?”
“不知敬兄是否读过刘允章刘翰林的《直谏书》,书中归纳了‘九破’、‘八苦’、‘五去’,人有五去而无一归,有八苦而无一乐,国有九破而无一成,难道这些全是宦官和武人造成的吗”,李烨反驳道。
敬翔无言以对,看了李烨一眼,真不知道李烨是怎么知道刘允章《直谏书》的,书中讲的都是唐末的现状,不容敬翔狡辩,便把头又扭向车外,不理会李烨。
见敬翔有些不高兴,李烨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天下大旱、庄稼歉收、百姓背井离乡,这难道也是宦官和武人的错吗?文官不贪财、武将不畏死,天下太平矣!”,李烨说完见敬翔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便闭上嘴不再说话。
一晃几日,敬翔都没有与李烨再说什么,只是偶尔与李烨、温谦等人下象棋取乐,不然就是拿些书在车厢中独自一个人苦读,当然李烨也知趣的没有再开口与敬翔谈论什么国家大事。
乾符元年十二月一日,李烨一行人来到洛阳城外准备进城,而城外的一切惊的李烨等人目瞪口呆。
漫山遍野的饥民散落在洛阳城外,到处都是形如僵尸的饥民,满地都是饿死的饥民尸体。拾遗骸、遗骸满路旁,犬饕鸟啄皮肉碎,血染草赤天雨霜。北风吹走僵尸僵,欲行不行丑且。今日残魂身上布,明日谁家衣上絮?行人见惯去不顾,髑髅生齿横当路。
既然自己的生命尚且朝不保夕,随时都可能不胜冻馁而倒毙路旁,卖儿鬻女也必定成为司空见惯的现象,这与其说是作父母的无情,例不如说是在万般无奈中对于后代存着一线生的希望。这至少比将子女忍心抛弃于山野丘壑之间要聊胜一筹吧,有诗云:“去冬卖儿有人要,今春卖儿空绝叫。儿无人要弃路旁,哭无长声闻者伤。朝见啼饥儿猬缩,暮见横尸饥鸟啄。食儿肉,饱鸟腹,他人见之犹惨目。呜呼,儿弃安能已独活,枉抛一脔心头血。嗟哉儿父何其忍?思亲儿在黄泉等”。
“道旁妇,苦又苦,鹄面鸠形衣褴褛。饥寒儿女泣呱呱,霜雪风中频索乳。腆颜欲作富家奴,主不相容絜儿女。思卖儿女活己命,肉剜心头难操刃。自甘同死怕生离,搔首空把青天问”。
侥幸暂时逃避了骨肉生死离别厄运的人们,也仍然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非人生活,只是在死亡线上挣扎着苟延残喘而已。饥民或露宿田野,或藏身山洞;论食,他们或挖草根树皮,或靠“观音土”填塞肚子,甚至以死人肉充饥。
“凶年卖屋不论间,拆墙卖柱斤一钱。贫家无屋住山洞,吞声忍饥兼忍冻。生剥儿衣市头卖,买啖树皮安得菜?御寒但盼东日红,连宵积阴号朔风。儿嘶无声战两腿,死抱娘怀作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