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在政治上的悟『性』和他在军事上的悟『性』一样出『色』,半宿的时间,居然还真被他悟透了‘民富国强’这四个字。
前隋的时候,税收制度不可谓不严苛,国库钱粮不可谓不充盈,然而,最终的是什么样的结果?
朝中一有人作『乱』,百姓顿时揭竿而起,成为了推翻朝廷统治的急先锋。
这是什么原因?
朝廷无恩德于百姓,不得民心。
同样也证明,富国穷民政策的错误。
反之,藏富于民则不一样,物资在百姓们手上,朝廷若真有急事,需要征调的时候,一样征调的上来,出现大灾大难,百姓们有储备在,轻易的也饿不死,同时,也让那些地主士绅们,不能轻易的拿捏百姓了。
此外,钱粮税收少了,官员贪腐情况也就少了,因为贪污的空间不大了。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情,关键是,你轻税赋,薄徭役,甚至不征徭役,百姓们在能够吃饱穿暖的情况下,又有几个人会把自己的『性』命不当一回事,跟着别人造反呢!
不过,悟透了这些道理,想要真正在朝廷改革并且落实,却不那么简单。
李世民考虑了大半个晚上,也就想出了三条。
第一条,是以各地气候不同,并不全都适合养蚕或者种麻为由,免除百姓们在丝麻方面的税收,稍微增加一些各类粮食谷物方面的税收。
以现在丝麻和粮食巨大的价格差异,算是直接给百姓们节省下了一半的税收开支。
第二条是为了方便计税,将繁杂的纳税项目全部剔除,只保留一项田地税,而且每年只收一次,由朝廷中枢派专门的总税官去逐州逐县收取,地方官只负责理清账目,不实际收钱,一个出账,一个收钱,同样也避免了贪污。
他稍微计算了一下,觉得每亩田纳粮一斗,即可保证国用,并且有很大的富余。
因为李唐现在除开洺州之外,还有两百六十几万户,按平均每户授田一百亩田来计算,每户差不多要纳十石粮食,每年收上来两千六百多万石粮食,按照现在的市价算,价值都在一千三百万贯以上了,足够养活朝廷的军队,和给朝廷的所有官员发更加优厚的俸禄,每年还能有几百万贯以上的结余。
而按照粮食现在亩产一石多的产量来算,大多数拥有一百亩田的百姓,每年只需要用七八亩地,甚至五亩左右田地的产出来交税,就足够了。
这样的话,他们只需要将朝廷分发给他们的田地中的两成拿出来耕种,即种上二十亩左右的田,就可以保证交完税以后,自家全年的食用了,而只要种到三四成,则不仅衣食吃用不愁,还能有不少的结余,百姓们可以根据自己的耕种能力,选择种植多少,休耕多少。
第三条,就是关于徭役方面的改革了,只允许朝廷中枢因为某些特事征发徭役,比如修宫殿,陵墓,清理或者开挖河道等等大工程,地方官员因公征发徭役百人以上的,须向朝廷报批,私征徭役百人以上的,则视为聚众谋逆。
这一条,是从降低地方官员权力,和减轻百姓负担两个方面入手的,能大大的降低地方官员盘剥老百姓的可能『性』。
要知道,普通老百姓根据时节种地,一年之中,是有不少时间可以休息的。
然而,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地方官员会以征调徭役的名义,让他们去给自己干活,修庄园,种私田,喂养牛羊牲畜等等,一干几个月那是常有的事,老百姓根本反抗不了,朝廷也基本不会派人去查这种情况,反正是农闲时期,百姓们自家的生产没有受到影响,一般也不会往上闹腾。
当然,还有一条附加的关于官员俸禄方面的改革,为了增加上面三条的通过率,他也一并加在了奏章里,意思就是以后朝廷除了食邑和职田之外,只会按品级发放钱和粮两种俸禄,但是其总额和比原先发放的柴碳,丝麻等等各种俸禄补贴的价值加起来要高三到五成。
其中高级官员涨薪三成,因为他们本来的俸禄就高,从五品以下的低级官员则是涨五成,因为他们原先的俸禄低一些,而且日常开销越来越大了。
作为朝廷的尚书令,李世民的奏折交上去,就直接代表了政事堂的态度,只要李渊同意,就可以执行,可是,李建成并不会坐视他买好百姓和大臣。
然而,长安今年的丝麻根本没有卖出去,李世民这个时候提出免征丝麻方面的税收,改征粮食,属于合情合理,太多那东西积压在朝廷的库房里,也是坏。
反而,粮食的价格虽然一直在缓缓下跌,但是变现非常容易,洺州,以及其商业联盟的各家,都在定期收购。
而且,在国家出现重大灾难等问题的时候,有大量的粮食储备在,就能确保安然渡过,多征粮食更加划算。
至于反对李世民的第二条和第三条新的税收法和新的徭役法,那就是反对中央集权,这一点,肯定是李渊和朝堂上诸位所不喜的,所以,他根本不会拿这个出来说事。
最终,他想到了一条不让李世民买好百姓和官员的办法,那就是,提议加大惠民政策的幅度和官员加俸的幅度,将这个买好的功劳给抢过来,反正李世民现在是尚书令,财政有困难的话,归他着急,是他的失职。
“父皇,二郎的建议确实可行,不过,相比于洺州来说,力度太小了,百姓们会感觉不到多少实惠,官员们也解决不了日常开销日益增大的困难,现下朝廷的商税每年在以倍数上涨,国库的结余也是逐年递增,是时候出台一些较大力度的惠民和加俸政策了。
儿臣建议,将田地税由二郎提出的每亩一斗,降低到每亩半斗,将官员俸禄三到五成的涨幅,提升到五到八成,国库收益若有不足的部分,自有商税和藩属国的供奉来补足。”李建成在众多大臣们纷纷开口表示赞同李世民的提议之后,出班道。
要说李世民的改革三条最有利的是谁,当然是这些在朝廷中枢做官的人了,给百姓们定的税收是多少,他们且不管,钱粮不过地方官的手了,自然是要他们这些京官下去督收的,过手就会留一成,这是官场的潜规则,在运输损耗上面做做账,谁也查不出来,他们自然不会反对。
而听到李建成的建议,他们就更加高兴了,由于洺州的布料霸占了市场,现在丝麻一类的东西不好出手,钱粮才是比较实在的东西,而且,一下子涨五到八成,一年算下来,就非常的可观了,二三品的顶级官员,都有千贯以上的差距,五品左右,甚至只要带品级的官员,都有过百到几百贯不等的差距。
于是,一大帮子朝臣纷纷出班表示支持李建成的建议,直到李世民也拱手弯腰,表示支持李建成的这个建议的时候,李建成才反应过来,这里面恐怕有坑。
然而,话一句说出去了,反悔肯定是不成的了,他只希望李渊不要那么快同意,让自己搞清楚情况,有转圜的余地。
哪知,李渊看两个儿子和满朝大臣都赞同,而且,这些政策,也是能够为中央集权,惠及百姓的好政策,当场就大手一挥道,“制可,中书门下即刻拟旨,昭告天下,本月起开始施行。”
于是,李唐建国以来,最大幅度的降税加俸政策就这么落地了,百姓们在看到了朝廷的告示之后,纷纷敲锣打鼓庆祝,一时之间,倒是给长安的中秋节添了很多『色』彩。
而正好这个时候,王门在沙门岛送了好几大船梭子蟹到了长安,感觉自己受到了百姓和官员们真心爱戴的李渊,大手一挥,赏赐臣子。
于是,中秋节吃螃蟹的风气,又在长安盛行了起来,要知道,今年的端午和七夕两个节日,大家也都是吃海鲜,现在这些长安的权贵大户们都感觉,过节不吃点螃蟹海货啥的,都没有过节的气氛了。
长安洛阳的螃蟹有卖脱销的趋势,沙门岛和河口县大量的出货,将今年养殖的成蟹几乎清空,盈利超过两百万贯,算是给即将开始融资配股的海产集团,交出了一张完美的业绩表。
当然,他们清空了养殖海产的箱笼,还有另一个原因,渤海湾的一场大海战即将展开了,渔船短期之内不会出海。
八月十八,中秋节刚过去了三天,登州码头大小战船过千艘战船一齐起航,向沙门岛杀来,这些战船打的是倭国人的旗帜,总兵力接近五万,而沙门岛的实际守军,却还不到三千。
大家本以为这场实力悬殊的战争,会摧枯拉朽般的结束,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沙门岛上的三万多居民完全没有感受到战争的气氛,负责管理他们的那些洺州军,只是让他们将起了螃蟹的竹制箱笼进行修补,捆扎结实,然后再度投放入海中,准备养殖战后渔船打捞上来的虾蟹。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该开荒的继续开荒,该建房的继续建房,按照于秋此前对于沙门岛的规划,有条不紊的推进。
只是,那艘每隔几日就会回来休整一两个晚上的拓海号,却不见了踪影。
“憨子哥,秋哥儿说,这一战是咱们的宿命之战,必须要由咱们几个代表村里的孩子亲手取得胜利,这是什么意思?”在了望台上,有些无聊的狗儿翘着腿坐在了望镜专用的高脚凳上,向正用撬杆打开装了炮弹的箱子的憨子问道。
“这些墨家子之所以盯上咱们洺州,是因为咱们都姓公输,秋哥儿从头到尾不跟他们解释,是因为他要保护咱们,而且他知道,咱们公输家和墨家的仇怨,不打过一场,是解除不了的。
所以,这场战争,不仅仅是咱们洺州与山东世家之间的战争,还是咱们公输家和墨家子之间的战争,秋哥儿出了船和炮,我们自然要出人了。”憨子将一枚炮弹从装满干草的箱子里取出来,用抹布擦拭干净了之后,装进炮膛道。
“可是,咱们这次要是杀了墨家的许多人,那仇怨不是越结越大?”狗儿不解的问道。
“不管是大仇怨还是小仇怨,解决不了的才是仇怨,解决了的,它就不是仇怨了。而想要他们坐下来和咱们谈如何解决仇怨,首先要他们老老实实坐下来不是。”憨子很是通透的道。
听他这么说,心中明了的狗儿点了点头道,“那你就把炮口调到东南方向三十度的位置,把炮口向上调到四十七度,打一炮试试看。”
“怎么,那帮家伙已经已经过来了么?”憨子有些意外的站起身子,向东南方向看去,仅凭他的肉眼,还只能看到海平面上的一条很细的黑线。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在对面五公里左右距离的海面上,许多举着竹筒望远镜的人,正兴奋的盯着他们,加速向他们靠近呢!
对于墨家那些人来说,在海上遭遇到一艘落单的洺州战船,而且钢甲战船,那可是喜事一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