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空间。
披头散发的女人,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漫无目的地一路狂奔,却一不小心被蒿草绊倒,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向前摔去,姣好的面容很快被血污和泥灰覆满。
“该死、该死——该死!”
女人抬起头,丝毫不顾及脸上身上的邋遢,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随后捏紧拳头狠狠捶在地上。
顷刻间一道黑色旋涡在她身下出现,立刻将葱绿的草原凭空“蚀”出一个空洞。
然而没过几秒,已经消失不见的蒿草和黄土地,就变戏法般再次出现。
“啊啊啊——”
女人一下子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状若疯癫地嘶吼起来,猛地从地上翻起,眼白已经被血色沾满。
她的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像是一头恶虎,却遇到了始料未及的天敌,明明周围只是望不到尽头的绿草,却仿佛其中藏匿着某个魔鬼,随时都会扑过来发动袭击。
“都给我去死、去死——”
女人突然抱住脑袋,发出无声的尖叫。
以女人作为圆心,方圆数百米内,瞬间被一股黑色能量侵占,所到之处尽是虚无。
青青草原陡然出现一个数百米深的坑洞,与周围的葱郁翠绿相比,就好像来自不同的世界,硬生生拼凑到了一起。
然而即便遭到如此毁灭性的打击,坑洞依旧在短短两秒过后便恢复如初,消失不见的黄土瞬间填满,接着便是那约有一米多高的蒿草,彻底复原后,根本看不出曾经遭受过毁灭。
这诡异的场面,仿佛触动了女人心底最敏感的神境,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绝望之色,想要撕心裂肺地大吼出来,嗓子却早已沙哑,只能挤出一点可笑的“噗噗”声。
因为过度使用魔力,女人的手臂早已青筋遍布,手腕处更是如同被吸血蝙蝠咬过一般枯瘦如柴,看上去轻易就能折断。
整片草原遭到广范围无差别攻击,硕大的暗系能量球体不断出现,在不同地方吞噬出一片真空,然而用不了多久便会马上恢复。
头顶的太阳温暖如初,草原郁郁葱葱,微风拂过甚至还能带来一丝泥土的芬芳。
单就这个场景,绝对会被很多人当成世外桃源,他们梦寐以求想要脱离那些沉重的束缚,在这广袤而又闲适的环境中迎来彻底的放松。
然而对于女人来说,这里却是一个囚笼,一个似乎永远挣脱不开的噩梦。
最后一个光球湮灭,女人再没有丝毫魔力,就这么颓然地跌倒在草地之上。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脸颊凹陷,看上去就如同一具尸体。
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为什么回来到这个地方。
脑海中最后也是唯一一个画面,也只是模糊一片。
她只记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人击败,然后便失去了意识,醒来后就来到这个诡异的地方,没有人烟,整个世界好像都只剩下枯燥的绿色。
她不知道记忆为什么出问题,但求生的本能,让女人下意识想要逃离这里。
可惜任凭她使用各种手段,都找不到这个空间的弱点。
这个地方,就好像可以无限复原,每当女人破坏一处,就会在很短时间内恢复如初。
依靠一些刻入记忆深处的本能和认知,女人相信世界上不会有永恒不变、取之不尽的能量,所以这处空间的修复,也只是在不断耗损提前储备的能量。
只要自己坚持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耗空所有储备,到时候便会失去那种令人疯狂的恢复力,自己就能彻底摆脱牢笼。
然而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如同一个重锤,狠狠敲在女人的身上。
直到此刻,女人已经记不得多少次耗空了自己的魔力,然后休息恢复,再周而复返地消耗,却始终没有迎来空间崩溃的那一刻。
在经历第十次失败后,女人彻底心灰意冷,她已经不愿意再进行无谓的抵抗了。
或许这个空间有着远远超出她想象的能量储备,亦或者这里有着超脱常理的规则……总之仅凭她些微的努力,根本不足以从这里逃出去,哪怕再努力万年也不会有改变。
大不了就在这里活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她也不愿意鼓起勇气,去找寻失踪的记忆,去直面那个造成这一切下场的罪魁祸首。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想通了的原因,女人的眼神总算有了一点生气,开始跟随着天空中偶尔飘过的云朵移动。
一朵,两朵……
视野中突然出现一道细线,就像是一片白云被无限拉长,几乎横穿了整片天空。
女人眼神落在那道“细线”上,怔了五秒,瞳孔才猛地缩了一下。
“那是什么……?”
女人感觉心脏像是被狠狠捏了一下,原本行将就木几近停滞,现在却再次跳动了起来。
女人蹭的从地上跳起来,却因为过于虚弱,而险些摔倒。
头部因为缺氧而一瞬间有些恍惚,但女人仍旧咬牙坚持,想要搞清楚那道线究竟是什么。
或许这是她此生仅有的一次机会,在此之前这个世界就像是千篇一律的戏剧,终于出现了变数,如何能不让人欣喜若狂?
然而她太虚弱了,加上之前毫无顾忌地“发疯”,体内最后一丝力气都像是被抽离,她摇摇晃晃地抬起头,却感觉眼前一片黑暗,似乎再也找不到光芒。
“不、不要……”
女人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果然在这里。”
不知是不是错觉,女人听到了一个宏伟而沉稳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好精妙的规则……竟然是时间和空间的迭代?”
“如果不用超出承受范围上限的力量一瞬间打破空间,就会陷入新的时间循环……”
“怪不得能把她困住……”
“这么说来,迟小厉是一个深谙空间与时间之力的魔法师……”
“这与我们之前的推测吻合……最糟糕的事态……他真的与普拉姆有关……”
“不,可能两者的关系比我们想象中更深……有没有可能,迟小厉本就是普拉姆留下的后手,或者他的傀儡?”
越来越多的声音出现在耳畔,似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是谁……是谁在那里!”
女人胡乱地挥舞着手臂,却无法确定声音来源。
“维奥尼亚,你太让我失望了。”
一个清冷的女声,如同刺破迷雾的灯塔,在维奥尼亚黑暗的世界中带来一丝光亮。
然后她的视野便豁然开朗。
眼前不再是那个如同梦魇般的草原,头顶也没有炙热的太阳。
整个世界只有一种颜色——白色。
这里仿佛是一个空白,天、地没有边界,放眼望去,只有纯粹的白色。
不远处的高空,悬浮着五张散发着威严气息的长椅,造型各有不同,而每张长椅之上,分别有一道巍峨的人影。
“维奥尼亚,拥有第四神使的荣耀,现如今却恍若丧家之犬,连你的主人都不认得了?”
冰冷的斥责从花草盎然的那张长椅上传来。
“墨、墨黛丝大人——”
维奥尼亚悚然一惊,下意识脱口而出,同时惶恐地跪在地上。
脑海中的黑暗迷雾像是驱散了一些,王座之上的五位神明的面孔,缓缓浮现在面前。
“被人击败不说,竟然还如同蝼蚁般丑态百出,你已经失去了作为神使的尊严,更辜负了吾等的信任。”
拥有绝美面孔和曼妙身材的女性精灵,降临在维奥尼亚身前,身后仿佛有圣光熠熠生辉,无形的威压让维奥尼亚浑身发抖,将头死死杵在地上。
那张美艳的面庞此刻布满阴寒,只看一眼便让人如坠冰窟。
维奥尼亚的心脏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曾几何时似乎早已忘却的死亡,犹如深渊中泛起的浪潮,铺天盖地地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我、不——奴、奴婢该死……”
汗珠从额头细密的毛孔冒出,维奥尼亚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仿佛随时都可能因为紧张而昏厥过去。
“行了,这个空间结界的强度大家有目共睹,光是对时间与空间之力的掌握,就已经超出了你我的预计……就算换做瑟拉斯,恐怕也未必能够逃出来。”
醇厚的声音从侧前方传来,在维奥尼亚听来,却无异于天籁。
她小心翼翼抬起头,却又不敢出声,只能向唯一面露微笑的希留投去感激的目光。
提到瑟拉斯的名字,墨黛丝的脸色不由更难看了几分,但终归没有再为难维奥尼亚。
蓦然间一只手盖在头顶,维奥尼亚吓得险些肝胆欲裂,但随即便感受到一股沛然的暖流,从头顶缓缓流进四肢百骸,原本枯竭的能量,如同扛过隆冬飞雪的春花,开始肆意汲取阳光的温暖。
全身上下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发出舒服的呻吟,维奥尼亚闭上眼睛,尽情享受着这无与伦比的恩赐。
与此同时,原本断层的记忆也慢慢恢复,只不过关于那个造成自己如今这番下场的“身影”,仍旧模糊不堪,完全没有丝毫恢复的征兆。
没过多久,暖流消失不见,维奥尼亚从恍惚中惊醒过来,赶紧低下头,感恩戴德地扑在吗墨黛丝脚边。
“感谢大人的恩赐,卑职愿戴罪立功,死而后已!”
感受到身前之人离去,维奥尼亚才缓缓抬起头,仍旧保持着恭谨而卑微的姿态,小心询问道:“只不过……奴婢的记忆似乎出了一些问题,这绝不是推脱借口,只是真的记不起来那个让我尝到如此屈辱的对手……”
“他叫迟小厉,因为某些原因,存在被人抹去,所以你忘了他也很正常。”希留笑着回道。
“迟小厉……抹去存在?是瑟拉斯出手了?”维奥尼亚神情微恍了一下,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不过在重新恢复的记忆中,最后一幕便是瑟拉斯下达命令,对讨伐队出手,以她的了解,似乎也只有这位第二神使才可能使用如此诡谲的手段。
不过很快她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不对……就算瑟拉斯状态回满,也很难做到讲一个人的存在抹除的如此彻底,甚至于在诸位大人的提示下,仍旧记不起来这个人……”
对于命运权柄,维奥尼亚算是除前三位神使外,了解最多的神使了。
虽然瑟拉斯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池水,手段诡谲多变,如果正面与他为敌,维奥尼亚自认撑不过三十回合。
但击败与“彻底抹除存在”的含义又是截然不同的,像他们这种同处于至圣巅峰的强者,要彻底抹去对方的存在,几乎难如登天,所要付出的代价极大不说,收益也并不高。
所以这件事,几乎不可能是瑟拉斯做的。
然而除了他,维奥尼亚又想不到其他人可以做到类似的事情,至于五位大人……维奥尼亚已经恢复了之前敏锐的逻辑思维,很容易就想到,如果真是诸位大人做的,此刻自己肯定已经恢复了记忆,而不是仍旧茫然无知。
“难道……在奴婢被困的这段时间,大陆那边又出现了新的强者?”
维奥尼亚只能如此猜测。
“这件事你不需要多问,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狄叶忒稍稍侧过身,朝这边斜睨了一眼。
“是奴婢僭越了!”
维奥尼亚心脏一跳,赶紧低下头。
“把你救出来,并且给你治伤,不是为了养废物,而是有任务要去做——你应该清楚,这也是你最后的机会。”
“奴婢定当完成!请诸位大人下令!”维奥尼亚努力控制声带,这才没有发出颤音。
她已经听出了狄叶忒话中的寒意,这真的是她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最终没能完成,下场绝对无比凄惨。
“很简单,带一些‘人手’,去解决掉讨伐队余孽。”
“讨伐队……瑟拉斯失败了?!”维奥尼亚错愕地抬起头,却迎来了冰冷的目光,顿时如坠冰窟,整个身体僵在原地。
“不该你问的,不要多问,没有下次。”
“……是、是。”
“那个至圣剑士现在不在队伍中,允许你带上剩余所有‘实验品’,好好把握机会。”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