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上两壶清酒”
捂着刚包扎好的脑袋,迟小厉就近钻入旁边的酒肆,习惯性的出声喊了一句,随即意识到不对,抬头看着遍地尸体,有的还维持着临死前的酣醉模样,迟小厉不由自嘲一笑。
“差点忘记,都已经是死人了。”
轻轻摇了摇头,迟小厉转身走出酒肆,朝身后刚刚开始就一路沉默不语的高大男人招招手:“这里暂停营业,咱们往南边走走,稍远些的地方肯定还有酒卖。”
高文抬头看了一眼,神情极为复杂,半晌才回了一句:“我不喝酒。”
“嗯龙族竟然还有不喝酒的”
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劲爆消息,迟小厉回过头,瞪着眼睛道:“我认识的那几个家伙,可都个个海量要不是灌不醉他们,那几次我也不用跑的那么艰辛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不喝不要紧,总归还是要吃点东西。”
高文坚毅的五官有了些许变化,差点就脱口而出“这种时候你竟然还有心情吃饭”,但联想到刚刚对方有如鬼神般的表现,似乎根本不能划入“常人”的范畴,便只能悻悻住口。
等抬起头时,金发男人已经蹦跳着走出好远,高文只能轻叹一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先前在临街药铺中,高文翻找了不少有用的疗伤药,情况暂时稳定下来,只是短时间内没法再投入激烈战斗。
为了加快伤口恢复,在找到合适的高级医师前,高文只能尽可能平息心境,保持良好的心情。
可每次看到前面那个毫无高手形象可言的男人,高文几度压制的心境就不可避免突突两下。
太猛了。
作为天生的高贵种族,又接受族群中最顶级的学识灌输,高文除了强大的武力外,同时也拥有极为广博的学识。
然而对于眼前的男人,他穷尽脑汁,也只能想到这么一个粗浅直接的词来形容。
真是太他妈猛了。
从步入至圣领域后,高文就已经再不需要仰视任何人,因为他已经取代了那个位置。
一直到一天前,在玛利亚遇到的那个黑袍人,对方气息泄露的刹那,高文心中竟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慌,那种仿佛本能压制的力量让他甚至无法呼吸。
再过了一天,根据命运指引,抓住唯一的生机,高文排除万难来到南境,然后遇到了第二个让他惊为天人的“怪物”。
如果在这个自称威尔利普的男人真正出手以前,高文或许还没法确定对方的实力,可能顶多与自己平齐,但在见识了他以近乎虐杀的方式,迅猛无匹地解决掉施展力的怪物化科尔森后,威尔与黑袍的等级,就已经划上等号了。
高文自问,就算在巅峰状态下,一上来便力以赴,不给对手“增殖分化”的机会,自己也未必能够从最开始便占据如此大的优势,更遑谈如此短的时间内解决战斗。
回想起刚刚那一幕,高文仍有种呼吸加速心惊肉跳的感觉。
当二十个科尔森出现在面前时,高文甚至一度闭上了眼睛到了至圣层级,分身与本体之间的实力差距已经能够敏锐判断出来,所以高文非常确定,对面所有科尔森,每一个都拥有原来本体的百分百实力
这在魔法领域里,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偏偏真实发生在科尔森身上。
从两人奇怪的对话中,高文也大致了解到科尔森身上发生的变故,为他从最开始便怀有二心感到愤怒的同时,不免也有些惋惜。
这种身体内同时拥有几十个人格,并且每一个都怀有强烈的嗜杀性的情况实在太少见了,高文甚至都不知道科尔森是否还保有最初的主人格。
这种“悲剧”所带来的的痛苦固然可怕,却同时也给科尔森赋予了得天独厚的条件
每一个独立后的人格,都可以具备与本体相等的实力。
即便这种情况下,科尔森还未彻底步入至圣,只能用“伪至圣”来形容,但二十个人格加在一起,并且还能保持默契,所发挥的力量就已经远超至圣了。
原本高文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结果仅仅一个闭眼的工夫,一阵凛冽的剑风便在坑洞中旋起。
高文感觉身体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托住,快速送出洞外。
这位北境统领瞬间有些感动,还以为对方自知不敌,所以拼命先将自己救出,正准备冲回去协助他一臂之力,结果下一幕便差点让高文瞪爆眼珠
金发男人身上仿佛出现了无数幻影,层层叠叠截然不同的剑气,像是在半空中开了一道彩虹,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那种一往无前、无可阻挡的气势,带给人前所未有的窒息感。
科尔森的反应还在高文之上,那副扭曲到根本看不出人样的五官,每一个不同性格的人格脸上,原本的嚣张、挑衅、大笑或者愤怒、幽怨、痛恨,部消失不见,转而整齐划一的露出错愕与震惊,很快便转为深深的恐惧。
似乎直到此时,他们才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一个惹不起的存在,部分位于最外缘的分身,几乎在同时朝外逃去。
两秒之后,数道令人眼花缭乱的剑光便追上这些逃跑者,如同裁缝剪布般轻易将血肉斩断,最终变成飞屑消散。
逃跑者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当他们转身的一瞬间,就已经宣告了死亡。
至于那些留在近处,连逃跑都没有机会的科尔森们,只能硬着头皮发起反攻号角。
这最后的挣扎确实为他们争取了喘息的机会,然而只可惜不过几秒钟,当解决完那些率先逃跑的分身,金发男可以身心放在他们身上时,结局就已经注定。
许多科尔森在临死前发出不甘而惊恐的嘶吼,似乎他们对一个人身上竟然能够同时掌握那么多种属性路数大不相同的剑术无法理解,也难以相信一个人竟然可以将精神力运用到如此细致入微出神入化的境地。
而程目睹整个过程的高文,几乎像是壁挂的蜥蜴趴在洞穴边缘,跟个傻子一样张大嘴巴瞪直眼睛,直到那个似乎只是受了点小伤的金发男出现在身边,仍旧没能回过神来。
直到战斗结束,高文才意识到对方把自己丢出来,不是为了救人,而是担心他在那里碍事。
向来作为其他所有人守护者的高文,一时有些无法接受这种心理落差,加上先前极具震撼的战斗画面,让他大脑一直处于懵懂状态,就这么“失魂落地跟着迟小厉走了一路,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似乎应该要问些什么。
“利、利普先生”
金发男没动静。
高文不由加高了声调:“利普先生。”
“嗯哦哦,叫我啊。”
迟小厉回过头,一拍脑袋,笑道:“不太适应这个称呼你叫我威尔行了。”
高文没对他的表现感到奇怪,毕竟眼下应该算是暂时安了,许多之前压在心中的问题,如同积蓄的火山,随时都想爆发。
黑袍人的来历和身份,以及最终目的,威尔利普的来历和身份,还有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等等等等诸多问题。
高文暂时只知道这两方都极为神秘,实力、知识都远超自己,并且相互之间似乎有某种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对乌托邦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而在目前看来,威尔利普更偏向于盟友,而且性格和善,像是个易于交往之辈,这让高文原本悲观的心态,逐渐升起一团希望之火。
虽然有太多问题想问,但局限于双方目前为止的关系,高文还是准备委婉一些,先从不会涉及太多机密、不容易触碰对方底线的问题。
“关于科尔森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吗”
高文决定先搞清楚科尔森的异变原因,以防止之后遇到类似情况不知所措,至少可以做出有效的针对。
迟小厉眼睛注视着前方,手指轻轻敲击剑柄,像是在寻找什么,同时不忘回答:“我也只是猜测没人天生会拥有这么多互相排斥的人格,科尔森的身体可能天生有问题,不是疾病方面导致,而是天赋太好以至于身体无法承受这种解释你能懂吧”
即便对方没有回头,高文依旧习惯性地点点头,面露思索:“可这与他的人格有什么关系”
“为了治疗身体的缺陷,科尔森不知通过什么途径,联系上了提波休斯,从他这里得到某样药物大概是能够直接增幅灵魂承载力的药物,暂时控制住了身体上的问题。”
迟小厉突然顿住脚,拐向右侧的长街后,继续解释道:“可惜天下永远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借助狼的力量,又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那种药物蕴含了难以想象的怨魂,科尔森虽然治好了身上的伤,可精神在这些怨魂的无尽折磨下最终出了问题。
为了不让所有人格在相互的杀戮中同归于尽,科尔森只能去找一副可以承载这么多人格的**,而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最终的选择只能是提波休斯那副怪物**便是用青林堡的生灵打造的,近乎无限增殖分化的特殊力量,赐予了科尔森最完美的躯壳,从此可以不用再饱受精神之苦了。”
讲到这里,迟小厉回过头,笑着摊了摊手:“你看,其实我最后也算是完成了他的愿望,赐予了他永恒的安宁。”
高文只能牵强一笑,眼前男人的表情似乎有些可怕。
“找到了。”
威尔的表情突然明亮起来,加快几步往前冲,高文心中有所疑惑,正要问出来,却像是忽然跨过某个界限,周围视野顿时改变。
先前尸横遍布的死寂街道,一下子“活了”过来。
车水马龙的街道两侧,无数摊位紧密排列,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挑花了眼,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以及吵闹声,令整条街的气氛极为高涨。
高文盯着周围看了几秒,目光逐渐暗淡下来,不由叹了口气。
“如果他们还活着该多好是我们这些统领失察,我对不起他们。”
感受到高文话语中的自责与萧瑟,迟小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不能怪你,要怪只能怪你们这次面对的敌人太可怕,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你能从玛利亚活着逃出来,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迟小厉同时在心里腹诽,也不知道真正历史中的高文是不是从奥丁手下逃了出来,在南境遇到一位来自神迹之地的普通商人
还是说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符合自己预期与需要而重现的场景
“你之前说克格莫是叛徒,那其他两位”
“为了掩护我撤离,他们都”高文眼神再次黯淡许多,缓缓将巴别塔中发生的一切复述出来。
整个过程与迟小厉之前的推测出入不大,奥丁果然在对乌托邦境下手的同时,想办法解决掉四境统领。
只不过他还是小瞧了西北南三位统领,仅仅一个克格莫,根本不足以掣肘另外三人。
最终奥丁不得不亲自出手,却没想到忒弥莉斯与贡达拉在自知重伤难治、获胜无望的情况下,果断舍弃性命,为高文争取逃生机会。
两位至圣强者,哪怕重伤状态下,带着同归于尽的执念所发出的反击,即便是巅峰状态的奥丁,也不可能轻描淡写地解决掉。
想到可可莫与格尔斯托夫,再联系上那两位至今为曾经见过的统领,迟小厉发自内心地感叹:“果然无论哪个时代,无论身份地位,终归是有英雄和坚守正义之人的”
“威尔”
一道洪亮而带着惊喜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高文目光一凝,看着兴冲冲跑过来的几个矮人,以及更后方像是各种族大杂烩的人群,突然感觉有些眼熟。
“是之前你在魔法影像中看到的活人,他们都来自更南方的村镇。”
迟小厉给了樵山一个热情的拥抱,同时向高文介绍。
“北边发生了什么刚才好像听到一些奇怪的声响还有震动”
樵山说到一半,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不由好奇地打量了几眼:“这位是你刚认识的”
“对。”
“你好,叫我樵山行了。”
矮人工匠热情地伸出手。
高文有些不适应这种交流,僵硬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与那只似乎刚刚摸完煤的手握在一起:“高文。”
“高文老弟,是吧你叫我樵山大哥就行。”
樵山豪爽地拍了下他的肩膀,随即眉头一挑,狐疑道:“这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