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说了,不喜言多之人。你同雳儿与斯儿纠缠良多,时候久了必落人闲话。不论从哪个角度说,你都得闭嘴。”
方向暖昭然的视线随着冷冽的声线冰块般砸入杯中,赵明月仿佛被溅起的无形毒液灼了脸般,下意识搐动着面部神经。
杯子里果然不是神马美好的玩意儿。
明明惹祸的是俩大爷,为啥兜底的是她这小奴婢呢?
嗯,因为人家是爷,她是奴婢嘛!
“这两杯酒里,本宫各放了不同毒性的毒药。一种教人顷刻毙命,另一种还有得救--”
“姨娘,您闹得差不多了!”
哐地一声,闩紧的乌木门被极具破坏力地踹散,一群侍卫追着阔步前行的锦衣侯,呼啦啦涌进了向远宫外厅。
“一群废物,连侯爷都拦不住,滚出去!”
拦得住侯爷的,才是神人呢!
为首的侍卫低着头,且默念且后撤。
方向暖斥退一干人,恨铁不成钢地怒视自家外甥。
一个儿子一个他,从前酷杀的酷杀,风流的风流,如今为了个小丫头,一个比一个愣头青,一个比一个…给她丢人!
没好气地示意身旁内侍将门勉强扶起关严实。“斯儿你来了也好,仔细看她怎么选吧。别说姨娘不给她机会!”
再斜眼睨向方才欲夺托盘的儿子:“若有人敢抢了砸了,别怪本宫连选择的机会都不给她!”
这位皇后娘娘真是蓝大太子爷的亲妈,娘儿俩都跟酒啊毒的耗上了。
知道着急没用,赵明月此刻的心情一如面容与目光般寂静。
据她观察,自踏入这座宫殿开始,蓝云悠他妈,呃,皇后娘娘便一直致力于挑她的刺儿,并没有专门抽出时间安排人去准备毒酒。理论上而言,她应该也不会腹语神马的。
所以…
毒酒是预先就准备好的。
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哪怕什么也不说什么都没做,亦逃不过皇后的欲加之罪。
还真看得起她!
“磨蹭什么?还不快些作决定!”
废话,她又不想赶着投胎,当然得可劲儿磨蹭了!
贝齿扣了扣嫣唇,赵明月抬眸注视着一脸不耐烦的妙珏后。“皇后娘娘,能为奴婢提供纸笔吗?”
“有什么遗言直接说,要什么纸笔!”
“回娘娘的话,奴婢想…抓个阄。”
实在没办法,就只能“三分天注定,七分靠走运”了。
咳咳!
方向暖背过身去强忍笑意,赵明月顾自低着头再谋其他计,两个人都没注意到,电光火石之际齐齐伸向托盘的两只手臂。
“啊!殿下!侯爷!你们,你们…”
贴身宫女不对劲地惊恐厉号,方向暖忙不迭转回脸,神色瞬间凄惶:“谁让你们喝的?你们不要命了啊?!”
蓝云悠铁青着脸孔,极其艰难地咬牙挺立。“儿臣不会阻拦母后。您要玉儿的命,儿臣奉陪便是。”
锦炫斯面色更难看,潋滟的桃花眼瞳渐渐失色缓缓闭合,在赵明月冲过来接住他的瞬间颓然坠落。
“阿斯,锦阿斯,你醒醒,别吓我啊你!”
胡乱拍打着黑气沉重的脸庞,赵明月心里说不出的哀痛慌张。
原来她同他一样,已经于不知不觉间恋入膏肓。
另一道沉重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赵明月心惊转眼,但见墨瞳幽远,微笑浅淡,连忙握住蓝云悠吃力向她举过的手。“喂,那酒里什么毒你尝出来了没?解药带了吗?蓝云悠?悠悠?你光笑有个铲铲用?说话啊!”
小手再度噼里啪啦左右开弓,浑不察脑后的某皇后并着几名侍女已然转凄惶为惶恐,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自个儿的俏脸蛋。
这丫头,原是个暴烈分子呐!
一番拍打无果,赵明月脑中灵光一闪,霍地起身回头,满眼伤痛地望着方向暖:“请娘娘赐解药。”
“没有解药。”
方向暖哑着声线,颤抖着几乎站不住的身躯,目光蘸毒地钉在她脸上。“两杯毒酒都是致命的,我那么说只是为了让他们两个好受些…”
“没有解药…没有解药…”
赵明月失了主心骨般地喃喃自语着,往昔灵慧的眼睛无限茫然地望着地上的两个男人,扫过一旁的酒杯碎片,抓起一块就要往手臂上划。
“哎哎快拉住她,这要伤着了我可赔不起!”
被某姑娘不管不顾的狠劲惊到,方向暖忙收了疾言厉色,让内侍将人拉住。
“松手,你们快松手,我要救他们!他们都要死了,你们还管我伤不伤!”
赵明月心里着急手脚发软,被几个小太监拉着,一时竟挣脱不开。愤恼地瞪向妙珏某后,登时教她先冬温夏清后频频打出哈欠的…放松表情给怔得不轻。
什么情况?
方向暖摆摆手,她身旁的宫女立刻上前,将袖间的小瓶取出打开,各在两位爷鼻下晃了几次。
时光静止,赵明月目光凝滞,一瞬不瞬地盯着面色回朗、呼吸渐渐绵长的二位勇士,心中一时只环绕着一个感想:大千世界,无毒不有哇!
蓝云悠一睁开眼便条件反射地去寻他家大侍女,乍醒还朦胧的视线扫过扣着她的几双手,顷刻化作毒箭:“放开她!你们想造反吗?!”
“我看你才想造反呢!”
方向暖板着脸往明黄密丝绒软榻上一坐,一个头两个大。
死孩子,这么有精神,就该让他多睡一会儿!
“殿下你没事了?”
内侍一松手,赵明月便忙不迭地冲了过去,一路踉跄着被蓝云悠接入怀中,好笑地刮刮她的翘挺琼鼻:“软脚虾。”
“你没事了吗?真的没事了吗?真的真的没事了吗?”
一再地确认,酷雅俊庞由和煦到暖融,温柔得让太子爷的亲娘格外不平。
她家儿砸连对她都没这样柔情泗溢过呢!
“真没事了。你别忘了,我的身体里可流着你的血呢。”
对吼,她刚才一门心思地想着用自己的血救人,竟忽略了这茬了。
关心则乱,恰如红尘男女必会坠入情爱,任谁也不能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