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黄昏,花拢叶收,忙活了一天的人们也跟着倦意渐涌,唯见翥翾府内婆娑池边的俏媚娇姿,雪足藕臂,唇逸小曲,汗水与清波齐飞,热火朝天地洗刷刷。
“好咯,乖乖趴着晾干干。”
小心翼翼地将湿漉漉的小土狗擦干水迹包好,赵明月这才不急不慢地折回身,笑眯眯地拍拍高头骏马:“让你久等了哈,奔奔。”
死丫头,才教训过,又开始胆大妄为了,居然将他的马丢在一边,先去伺候那丑不拉几的小土狗,还敢随意给他的惊雷起小名儿!
蓬蓬密致高丛之后,某太子爷腹内默愠,面凉如水,幽远墨瞳却是无意识地闪溢着欢悦光彩,将深藏的情绪出卖得彻彻底底。
丑丫头不经意偏了偏头,他忙放轻呼吸,将青碧衣衫包裹着的昂躯往草丛中避了又避。
这里是翥翾府,他好像就是正主吧?
反应过来的酷庞陡沉,黧眉皱得死紧。
“哥,你平日对我眠花宿柳多有异议,如今怎么也做起这窥香伺玉的勾当来了?”
锦炫斯悄无声息地探出脑袋,一脸糗到某人的得意。“就是那没形没状的丑丫头,把你迷得晕头转向的?”
风流桃花瞳望向扛着大铁耙卖力给惊雷梳理长长鬃毛的湛蓝倩影。“身材不错,皮肤很好,气质上佳,看着也挺活泼有趣。你说姨母要是知道了,是不是得乐个三天三夜呢?”
“我瞧你恢复得也差不多了,不如打点打点,回金钻去吧。姨奶奶派人捎信过来,说时刻惦念你呢。”
蓝云悠乜斜着神采焕发的不羁表弟,忽然觉得他颓堕的那段日子无比美好。
“成成,我不说了。小小礼物,权作赔罪。”
蓝大太子爷威风一陡,他家表弟即刻识时务地递上古朴泛黄的线装本。--不用说,跟他讨这玩意儿也是为了那丫头吧!
瞥过接了书册神色渐柔的自家表哥,锦炫斯乌眸眯起,打在专心致志忙活某丑丫头身上的视线猝尔冷寂。
阿嚏!
暖风熏人的,手热脚温的,怎么会突然鼻子发痒?
一定有人想背后算计她!
还挺机警。
小脑袋一转,衣锦夜行某侯爷下意识往他家表哥身后躲,玉手轻捏后颈的动作落入眼帘,似曾相识的记忆潮水般涌现。
半干未干的漆黑鬃毛绸缎般流过掌心,油光水滑地勾引着某大小姐蠢蠢欲动的脚丫子。
“哎,奔奔,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赵氏小丫鬟棉帕一丢,红唇凑近柔软的大耳朵,和风细雨地一番叽咕。
“呐,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咯。”
转身拍拍在她脚下打转的小土狗:“别跟上来,不然你会变成肉酱哦。”
“那丫头不会想--”
锦炫斯话音未落,便见蓝影旋起,红裾飘飏,某丫头已经稳稳地落在了马背上。
“驾!驾!”
连鞍辔都不装,就拽着坚韧颈毛冲了出去。府邸深处的旷阔草原上瞬间多了一道虎虎生风、如电胜雷的雄姿。
“哇奔奔,你可真是静若小兔,动如疯牛啊!果然是人不可貌相,马不可站相哈!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回头我介绍漂亮妞儿给你认识!驾!驾!”
俊美奇骥像是听懂了般昂首嘶鸣,四蹄离地身形飘忽,几有腾云驾雾之势。
“回来!没听见你家主人的吩咐吗?”
蓝云悠拽回视线,弯腰捞起撒丫子欲奔的小短腿儿。“想教惊雷踏成狗肉泥么?”
墨瞳再眺,将黑鬃映衬下更加分明的玉手雪足纳得愈深,任摇曳如招魂幡的漆发撩动心神。
浑不察身旁的某人早失了调笑兴致,乌眸缠雾玉面痴怔,抚着手中瑰红丝帕的指腹颤动不止。
那娇笑放怀恣肆,多少回魂牵梦萦;
那嗓音如珠碰玉,何等悦耳熟悉;
这随风入怀的帕子,兰香浮动,几多沁心。
上天待他,终究不薄。
翌日午后,春阳温软,赵明月信步来到翠*滴的竹海边,抬眸凝望,对又高又直又坚韧的竹子君相当满意。
纯天然的钢管舞好搭档吖!
想了想,弯眉轻蹙,小蛮腰一叉。
保守如某绵绵,怕被她软硬兼施着来跳这有伤风化的舞蹈,居然偷偷跟蓝灼溜出府去,宁肯对着不知如何应对的追求者,也不要被她带坏。
“哼,懂什么懂,这可是艺术!”
轻哼着一展纤臂,鲜红飘带便温柔地缠上墨绿竹身。
这回总不会有人以为是白绫,中途打断她的兴致了吧?
粉晶纤姿腾起,两条藕臂自滑润纱衣下袒露,两根*随即盘上碧杆,时而随风舒缓,写意无比;时而叠起作型,充满力与美。柳腰柔软,窈窕成弧,或潇然挺胸远眺,或弓背垂眸自怜,可谓刚柔并济,妩媚与飒爽交相惑人。
舒心惬意之下,灵感频发。赵明月时不时顿住身形,掏出腰间纸笔淋漓挥洒,暗叹画舞衣不易,画古代舞衣更得亲身上阵。
“哎呀!”
纸笔随着倒立的动作掉落在地,赵明月以赤足勾紧竹身,伸长纤臂而不得,果断转动皓腕,飘带一端便迤逦而下,旖旎地缠绕住…捡起纸笔的修俊大掌。
熟悉的昳丽容颜倒映入眼帘,某姑娘心神一乱,嗵地跌落地面,颚下刺痛隐约,想是教竹根划破了。
坏了,不能让他看见!
赵明月迅速站起身,鞋不穿礼不施画不要,梗都不带打地背着他拔足狂奔,间或施展轻功旋高蹿低,轻盈之中不乏惊惶。
“你给我停下!”
咬牙切齿的怒吼清晰地回荡于耳际,赵明月甚至来不及戴上面纱,便觉背脊一僵,瞬间浑身无力地自竹梢坠落,被男人有力的臂膀小心翼翼地接在怀中。
“奴,奴婢无心冲,冲犯侯爷,请,请侯爷放,放--”
大着舌头,粗沉着嗓音,某姑娘努力将小脸藏进温熨的胸膛,心下默声狠咒。
风流鬼,大色狼,花心男,不要脸,青天白日之下就敢强抱陌生良家丑女,迟早天打雷劈!
孰不知,抬头可见的妖冶面庞上,前刻还温柔得如绵软春水的桃花眼将她的鸵鸟样儿深深映入,激动、欢喜、心痛、微恼交相涌起,浓密长睫像是承受不住般,一任复杂而晶莹的水汽蓄满盈溢,无声缓缓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