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惊蛰,万虫叠鸣,衬得更深凉夜越发寂静。
赵明月望着乌沉沉的天幕,一面祈祷着别下雨,一面塞了颗糍糕到嘴里。
万恶的蓝氏奴隶主,长得一副大气样,计较起来却小鼻子小眼,不就跟他讨价还价了一下下吗,不就关心了一下他的健康状况吗,至于让她不眠不休地守在门外,随时听他差遣吗?
这大半夜的,除了睡觉还能干啥?难不成他睡不着时,会让她去唱催眠曲儿?
一阵冷风刮过,赵明月忍不住搓搓胳臂,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虚靠着门柱的小脑袋往前一点,结结实实地撞上了紧闭的双扇门。
“哎哟我的妈,一道门而已,用这么厚实的胡桃木,不怕被小偷拆去卖了吗?”
嘟嘟囔囔的抱怨声传进室内,小鼻子小眼的某奴隶主清浅一笑,放下手中兵书,漫步至床边,轻轻一个挥掌,瞬间没入黑暗。
小丫头,敢怀疑他有隐疾,敢在他眼皮底下装神弄鬼,当真以为他不舍得罚她么?
雷声轰鸣,电光频闪,三月里的小雨乘夜洒落,淅淅沥沥。
在床上似睡非睡了大半个时辰,蓝云悠霍然转醒,暗夜里星眸辉明。
可是外面没有星星,只有漫天冷雨。
蓝云悠凝神细听,丑丫头似乎也没了动静。
难道溜了?
还是…晕倒了?
怔坐了好一阵的昂躯倏然腾起,直往门口奔去。
舍不得便舍不得吧,他一个大男人,还能跟个小丫头斤斤计较吗?
房门打开的刹那,入眼空茫。蓝云悠尚不及反应便觉手臂一沉。眸光一转,唇角不由微勾。
小丫头的脑袋枕在他支着门扇的手臂上,睡得正安然,小脸上还浅浅地印着门上的纹络。
适应性真强,靠着门都能睡着。
凉风携着冷雨侵近,小丫头本能地往温暖处靠拢,娇小的身躯顺着长臂骨碌碌地旋转,眨眼便移到了熨帖的胸膛。
蓝云悠下意识接住缓缓坠落的娇躯,双手触到她半湿的衣衫,凉意瞬间沿着手臂攀升,却似乎抵达不了兀自扑腾的火热心脏。
几乎没有犹豫,蓝云悠便将小丫头抱起,转身踢上房门。
将睡意酣然的小丫头放到自己的床上,蓝云悠以手背贴上她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发热,不觉松了口气,起身取来干巾帕,慢慢擦着小脸上的水渍。
头一遭照顾人,还是个女人,素昔养尊处优的蓝大太子爷显然经验缺缺,一个手重,便在皙雪额头上擦出一道红痕。
小丫头迷迷盹盹地哼唧了一声,他忙放下巾帕,以指腹轻抚。
幼滑柔嫩的触感由指腹浸入血液与神经,蓝云悠倏忽眯起墨瞳,半是心悸,半是心惊。
修峻指节渐渐往下,多了股试探的味道。
掩盖在黑沉胎记与可怖斑点下的肌肤,亦是光洁润透得吹弹可破,犹如匿迹于黄沙下的真金,包裹在粗岩里的美玉。
这便是母后所说的,水做的女子么?
“帮我脱…脱…”
蓝云悠从恍然失笑中回神,拧眉盯着床上水淋淋的姑娘。
脱衣服么?
小手扯着衣襟,淡粉外衫下的鲜红里衣渐渐松敞,露出赛雪美肌,幽香浮动不散。
蓝云悠匆忙别开脸,深沉眼底的不明火焰却早已跳动不断。
湿衣服裹在身上不仅不舒服,更容易生病,还是帮她脱…
“快帮我托,托住茶盘,好重哦…紫檀木茶盘真的好重呢。”
下半段呓语飘入耳际,天人交战的某太子爷愕然回转视线,只瞧见自动拉过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唯余纤臂素手在空中胡乱挥动的某水丫头。
“赵小玉。”
本欲呵斥的清峻喉音乍扬即落,不觉润厚温越似呢喃。
“熄灯!”
似回应般,纤臂铿然垂落,袖中吃物接二连三地滚出。
蓝云悠抬指夹住一颗直奔他面颊而来的粉果,再低眸扫过零星遍布于金银织锦缎被面儿上的各色别致小点,甫教某丫头过人气势怔住的酷飒容颜瞬间崩解。
这熬夜的准备,倒做得十足充分。
“玉姑娘?小玉姑娘?”
“叫什么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小玉快醒醒,天亮了,咱们得伺候殿下起床了。”
“那就伺候去啊。”
闹她作什么?!
等等!
紧闭的双眸腾地睁开张大,一排端着水托着茶的仆奴跃入眼帘,不胜烦扰的睡脸顿时甜笑宴宴。“幽凉前辈早,你们这就过来了?”
“哎哟不早了,再晚就要误了主子进宫了!”
对哦!
他不进宫,她怎么出府呢?!
赵明月忙从地上起身,上上下下地拍着衣服上的灰尘。“前辈请进,我先回屋整理一下哈。”
“哎--殿下这边等着你更衣呢。”
“仪容不整,有失体统,前辈你就先帮我顶着嚎!”
怎么不见了呢?
早膳过后,赵明月一边拿着鸡毛掸子在韬云房里随便扫,一边偏着脑袋认真想。
袖子里的点心滚到草丛里水池中,找不到也就算了,怎么连袜子也凭空消失了呢?
难道她有梦游症,不知游荡到何处,解了衣襟脱了袜子?
妈呀,这也太危险了吧!
不过…
小脑袋回正,赵明月从脖颈子扭到脚脖子,疑惑更浓。
靠着门睡了一夜,竟然一点腰酸背痛的不适感都木有,她的可塑性,会不会太强了一点?
哈欠!
清亮的喷嚏声骤然打破冥思,赵明月撇脸瞧了瞧,连忙奔向扬言身体不适任性不去上朝的主子爷。“殿下,您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受凉了?”
“可能有点。”
赵明月眨巴着黑眼珠想了想,噔噔跃出门,再回来时,手上便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本宫不--”
后面的话阒然卡壳,蓝云悠静默地望着将姜汤悠悠饮尽的某丫头,微滟墨瞳暗忿隐约。
放下碗,某丫头舔着唇呲出小白牙:“奴婢得预防一下,免得被您传染。”
“赵--小--玉!”
“您是主子,病了自然有人伺候;奴婢是下人,病了当然没人管问。再说,奴婢要是生病了,也不方便您使唤嘛。殿下您--”
滢润大眼忽地盯着麂绒中靴猛瞧:“您的鞋子上沾了什么?”
好像糍糕哦。
蓝云悠略略敛眸,迅疾将脚往书桌下一伸。“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可是那个--”
“可是什么?本宫看你越发胆大了,是不是还没守够夜啊?”
“哎呀殿下,奴婢忽然想起来,您的寝居还没打扫呢。奴婢这就去--”
“不用了!”
唵?
蓝云悠清了清嗓子,神色自若地端起一本书。“你昨夜既值守通宵,本宫特准你回房歇息。省得你累得生了病,本宫使唤起来不方便。”
有这好事?
灵灿眼眸儿滴溜俏转:“多谢殿下,奴婢告退。”
“殿下,”
“又怎么了?”
小脑袋自门外探出:“您的书好像拿倒了。”
没良心的死丫头!
蓝云悠笑望瞬间空空如也的门口,抚过微烫面颊的手掌缓缓下移至左侧胸膛。
有力律动的某样物体,似乎越来越鲜活充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