韬云房内,蓝云悠静坐良久,似乎始终无法于一室沉寂里潜心读书思考。抬眸扫过手边瓶中已然满开的野花,霍地站起身:“来人!”
“殿下。”
“赵玉呢?叫她过来奉茶。”
“回殿下,奴才方才瞧见,她与同屋的丫头到后园放风筝去了。奴才这就去唤她,请殿下稍候。”
真有闲情逸致。
“算了,让纪律过来。”
“回殿下,纪大人也同她们一起呢。”
墨眉一拢,小厮只觉心惊,一径儿将脑袋低了又低。
“去看看。”
“是。”
碍?
爷这是要亲自去看看?
轩举身形湛然远去,小厮眨巴着眼睛愣怔了好一阵,才拔足追上去。
翥翾府后园青翠悦目,浓绿竹林深处的草原旷远无垠,似乎绵延到了天边。银铃般欢畅的笑声穿花拂草而过,空气里仿佛萦满自由飞扬的气息。
“高一点儿,再高一点儿!”
赵明月扯着自己的小猫咪,指着只能勉强辨清轮廓的金钱豹脆声吆喝。
“不能再高了,线会断的!”
纪律看了看手中的轱辘,已经没几圈线了。
“哼,这么大的一只豹子,还没一只小猫咪飞得高,笑死人了!”
“就说让你找粗一点的线嘛!”
何绵绵抬头望着飞得确实比大豹子高的小猫咪,心急地抓住纪律的手臂。“再放线,超过小猫咪!”
“你放,我也放!”
巧致瓜子脸儿一扬,手中的线轴呼呼作响。
“嘿嘿,谁比谁高啊?”
小猫咪迅速变得更小,直至模糊成小黑点。
“戚,也就是我们的线不够长,不然肯定比你更高更远!”
“实力不够,不要找借口哦亲,你看我的小猫咪--”
“小玉,我看你的小猫咪,好像断了线了…”
啊?
得意的小脸顺着纪律的视线撇过去。“坏了坏了,真断线了!”
赵明月忙丢下线轴朝着迅速飘离草皮的线头猛追,追到池塘边,本能旋身飞起,一把将低空中的线头抓个正着,不大稳当地落在高峻的假山上。
“小玉当心呐!”
纪律脚下才动,一道冷蓝身影比他更快地飞了出去,当下便如遭雷击,同其余人一样僵然原地。
柔软纤细的触感,非脂粉非香水的幽芳,浸水葡萄般的黑亮眼瞳。蓝云悠定定地望着,不过一个瞬间,却似乎教他想沉醉千年。
“哎你帮我捏住,抓紧了啊。”
似乎也只是似乎。
怀中的人儿才脱离险境便扑腾着跳下,三两步捡了线轴回来,接过他指间的线头便开始大缠特缠:“让你跑,我让你跑,跑得出姐的手掌心吗?你以为你断了线就自由了?你丫就一折翼的天…断了尾巴的猫!”
“大胆!”
“就是,那黑心老板真大胆,敢卖这么劣质的线给我!”
“呃,呵呵…”
抬眸惊见锐瞳峭颜,小脸讪讪,柳腰轻折:“多谢殿下相救。”
掩在衣袖下的小手继续不屈不挠地将小猫咪往回拽。
“胡闹!”
凉寒目光刮过她,落到单膝着地的某御卫身上。“纪律,跟我到书房。”
“属下遵命。”
“小玉,纪大人不会受罚吧?”
人走出老远,何家绵绵才慢慢起了身,一脸担忧地引颈直眺。
“傻妞,你家纪大人什么身份?你还是担心担心我们自己吧!”
“小玉你说什么呢?纪大人什么时候成我家的了…”
“什么时候,就看何大美妞的本事了。”
“越说越不上道儿了,我哪有这样的本事…”
润嫩小脸红娇粉嫩,转过去才发现某丑姑娘正专心扯拉着另一根线,小黑脸也是红通通的。“先不说别的了,赶紧把你吃奶的本事拿出来吧!你家纪大人这风筝扎的,可真够水准!”
“纪律,找到人了吗?”
“回殿下,属下已经确定,侯爷就在蓝域的酒楼楚馆之内。只不过,城内仅楚馆就有上百处之多,酒楼更是数不胜数。侯爷既有心避着,短期之内该不会轻易教我们寻到。”
“短期是多久?你还要本宫给你多长时间?!”
黑瞳蓦然犀锐,冷光四射。
纪律连忙伏地:“属下知罪,是属下办事不力,属下这就加派人手--”
“你亲自去吧。”
蓝云悠走到他面前。“起来说话。”
“是。”
“本宫无意怪罪于你。只是侯爷消沉日久,母后甚为担心。近日府中太平,本宫瞧你也算清闲。你亲自走几趟,早日寻回侯爷,母后与本宫也好安心。”
“属下遵命!属下即刻出府,请殿下放心!”
春夜静美,莺娇燕姹,蓝大太子爷品着出自某丑丫头之手、据说不会影响睡眠的混合黑茶,一册兵书很快翻过大半。
只是…
“赵玉。”
“赵小玉?”
砰!
“哎哟!”
“爷,您要找什么书?”
小丫头捂着后脑勺儿,泪花儿闪得顶委屈。
“你--”
无意识伸长的手臂顿在半空。“你的脸…”
脸?
不会吧?!
小手赶紧抓过腰间的小镜子,瞪大眼睛边照边摸,瞬间忘了脑袋上的痛。
“还好还好,没变--得更丑。”
“没想过找大夫瞧瞧么?”
蓝云悠扫了眼如释重负的小脸,自然收回手臂,亦不着痕迹收回了从未有过的着慌无措。
“先天缺陷,后天无法改变。奴婢都习惯了,没什么不自在的感觉。”
就像她撒谎撒习惯,一点儿不会有愧疚感一样!
“就像下午一样?”
虾米?
明眸忽闪,酷雅容颜清晰映入眼底。
日里也就是冰冰凉凉没啥表情,怎么这会儿还冷不丁释放出阴翳分子了呢?
“你被许多男人抱过,所以本宫抱你,你也没什么不自在?”
这思维发散得…怎么那么准呢?!
赵明月眨眨眼,编贝皓齿在黑脸蛋儿上呲得分外明显:“回殿下的话,奴婢下午那会儿感慨良多,一觉殿下宅心仁厚救人于水火;二感殿下反应奇快功力精湛;三觉头昏眼花不敢相信;四惜风筝断了线。那个,没空不自在。”
“巧言令色。”
“如果殿下能够再施给奴婢一个小小的恩典,那就更加宅心仁厚了。”
见某人虽然凉语依旧,但却松动了峻颜,某丑丫头抓紧时机蹬鼻子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