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没轻没重呢!
眼瞅着小胖妞策足奔腾,搅和起第二批尘烟,赵明月忙利落闪进近旁的乐器店,成功避免了灰头土脸。
“夫人!”
身形甫定,赵明月忍不住循声望去。
倒不是她有多好奇,实在是这一嗓子蕴涵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惊喜、错愕、低抑,无法斗量的怪异。
“珂玏。”
那人翩然霍近,竟似绽光踏云。
“几天没见,不认得我了?”
白玉脸蛋儿微微偏歪,赵明月笑浅惑深。
他在乐器店里不稀奇,罕见的是那双素日疏淡的褐瞳,眠霾宿雾,如珠在渊,散发出太息般的曚芒。
“夫人没事就好。”
珂玏唇角轻牵,如释重负的模样,落入赵明月眼中,折蹙她的弯眉。
“你有事。”
肯定的语气,“交代一下呗”的八卦兮兮。
“夫人说笑了。”
“你有心事。”
他含糊其词,赵明月说着倒真笑了。“是不是铺子最近旺了些,累着你了?不然…”
“并非如此,”
润朗的嗓音急切顿现,“能为夫人效劳,珂玏不甚荣幸。”
“唔,我也这么觉得。”
赵明月点点头,不能更加赞同。
唯衣堂虽然不大,可作为百天不算老店,那设计,那创意,那悄然风靡的速度,那独一无二的臻享,哪怕是她尊贵的美貌婆婆进了去,也不会觉得委屈。
嘿!
灵光一闪,玉嫩手掌将小脑袋一拍。
赶明儿就拉老青家韶华到店里转一遭,效果定然更好。
“你急什么呀,音乐玩得这么高妙,还怕我炒你鱿鱼么?”
抬眼瞄见些许兴味的褐眸,皙雪瓜子脸儿愈发乐呵。
不然你午饭少吃点,这样下午奏乐时就不会打瞌睡了。
方才,她不过是想说这句话而已。
“夫人心情可是大好了?”
珂玏眉目含笑,眸光熙澈,先前的雾霾似乎三两下便散了开去。“容小的奏上一曲,以添夫人欢悦。”
“好哇!”
赵大小姐睫毛弯弯,好商量地随着珂玏走进里间坐下。
本来她心情小有不好,给两个丫头胡扯一气,又对着自己的产业憧憬一番,在王府里闷出的气早不知所踪。现下只要不是将她揍上一顿,她都没啥意见。
珂玏移步至屋子中央,将身前罩布掀去,焕然一新的白皮鼓同时跃入二人眼帘。耳际萦绕不意外的轻叹,珂玏密睫俏动,只觉心情敞亮,更胜某位夫人。
一曲终了,人群聚拢,轰轰烈烈的掌声与叫好声经久不息。
待人群渐渐散去,珂玏收势起身,抬眸浅笑。“夫人觉得--”
“哎呀白珂玏!”
前刻还神呆目滞的姑娘缓过了劲,眉开眼绽地蹦跶过来,红裙飞扬,通体欢畅。“你可不是白给的!”
“谢夫人赞誉。”
“我上次奏的那支残曲,你不但记得丝毫不差,还将起序落尾都补了个齐全,如此记忆力,这般好悟性,我真是挖到了宝吖!”
他又何尝不是?
珂玏笑意加深,唇角线条柔如春风拂柳。“夫人可还满意?”
满意,满满的得意!
为啥她上次只敲了个*呢,因为她自己都不记得前序后尾了撒!能左手琴右手鼓地轻松接回她断了的片儿,反正她是做不到。
往细里想了想,光芒盛放的脸蛋一黯,挖到宝的姑娘眸黑似深潭。“珂玏,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夫人何出此言?”
珂玏面上讶异,心难自抑。
聪敏如她,还没到底就发现了?
“老实讲,是不是有人要挖我的墙角?”
“有别家老板神马的请你前去演奏。”
珂玏略略皱眉,她复追加说明。
“小的不轻易为谁弄曲,夫人只管放心,你的墙角,自始牢靠。”
她的墙角。
短短数言蜜糖般滴入心底,珂玏难得慨叹人生快意。
不过…
“我觉得你根本不是什么‘珂玏’。”
某夫人颜色不曾稍解,融进心髓的蜜糖瞬间化作热油,珂玏陡然受了煎熬般难受。
“你是天才。”
赵明月倏忽解颐,小白牙欢脱地一呲。“白天才。我没怎么费力,就白白得到的天才!”
褐瞳微张,色泽深浓,珂玏面漾喜色,脚下却断然后撤。
就在她毫无预兆由一本正经换笑逐颜开的那个瞬间,他胸膛煦暖掌心滚烫,竟差点没忍住,只想抚上鲜妍脸庞,定格此刻时光。
“今日你给了我这么大的惊喜,我就放你半天假。”
不知他所思所想,赵大财迷双掌轻合,步履轻盈洒脱。“我去店里瞧瞧。”
走到门口,翕忽回首。“天才,如果我是你,我会考虑去整…易容。”
比之柳家清泉,她外貌协会程度平常,仅存的一抹善良也就是不歧视人家长相。只不过纵观白家珂玏,这气度,这风姿,这身好本事,不去捯饬一张漂亮脸蛋,纯属浪费资源吖!
“你不是我,如何知晓我不曾易容?”
耀目红影翩然远遁,珂玏怅然低喟,嗓音漂渺,只自己得以听闻。
所以今天是玩忽职守日么?
赵明月婷身静立,面朝门可罗雀的唯衣堂,背对热闹喧嚷的街市,如是自想。
珂玏个兼职的也就罢了,人家搁乐器店找灵感呢。飞甍没飞出来萌萌相迎,倒是闹哪样?俩丫头音影全无,又是耍的什么花样?
说好的数钱数到手抽筋呢?说好的人来人往不买不散呢?难不成她梦里设计了隐形衣,已教这些夫人小姐们穿了去?
沉着脸往店里一瞄,赵大老板右眼皮一跳,果断收回踏过门槛的玉足,轻悄欲出,只恨现下自己手边少了一件隐形衣。
“弟妹,怎么见了本王就跑呢?”
淫嗖嗖的嗓音自背后传来,赵明月潇然顿步转身,心中的警报拉响,脸上的霉气回荡。
“我近日眼神儿不好,只勉强看得清人,其他是不是东西的一概瞧不着。方才进门竟望见一活物,先以为是蟑螂,仔细辨认却是一癞蛤蟆。俗话说,癞蛤蟆爬到脚面上,不咬人也膈应死人。我嗓子瓤,想着就犯恶心,还不赶紧避开么?”
说话的档口也不稀得看他,一双美眸将铺子环视几遍,只瞧见专心低头干活的绣娘,稍稍缓了口气。
很明显,飞甍他们只来得及暂避,却没赶得上通知她。
“许久不见,弟妹越发伶牙俐齿机灵动人,不枉本王日思夜想,挂肚牵肠啊。”
比不得你灵异瘆人。
小鲜肉的年纪,老腊肉的外观,委实有碍观瞻。
“殿下说笑了。上次见面距今不过半月,何来许久?哦对,我后来不时伴夫君上朝,倒真没再见到殿下的仪(遗)容。果然皇宫环境好,癞蛤蟆就是少哇!”
赵明月似笑非笑着,卫生球一个接一个地免费大放送,青幽面上的笑意跟着由片到缕,终致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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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珂玏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