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我这样子是不是很乖?”
更加低眉顺眸的某姑娘再接再厉地频眨美眼,附赠温柔一掐,以示对某人发呆愣神的不满。
乖得很。
青隽点头璀笑的瞬间,被偏午灿阳熏催得有些晕乎的赵大小姐悠悠恍然,想到铺子,精神果断回转。“那我这么乖,你是不是应该奖励我去街上逛逛呢?”
炫目日光下,赵明月呲着一口白牙盎然倩立,回头瞥了眼已消失于视野的马车,黧眉欢扬,脚步不停地接着拐弯窜巷。
以她的昭昭,使某人持续昏昏,暂得自由,可不是稳稳!
* * * * * *
距唯衣堂不过百步,有人忍不住顿住身形,很有些纠结地旋入眼前的妙音阁。
“珂玏。”
肯定的语气,困惑的表情。
“夫人。”
光芒自带的翊坤府家仆慭慭转身,面色阴沉。
“我以为再也见不着原原本本的你了,幸好今天还赶得及。”
“夫人何出此言?”
珂玏面上阴云不减,深褐眼瞳却似闪过异样亮点。
“我送你的补品吃完了吗?”
赵明月活动完走酸的脚腕,舒惬地往余音渐消的古琴旁一坐,“嗓子好像清亮多了。”
她那一篮子藕,不辱使命吆!
“夫人担心我变成满身孔洞的怪物么?”
“没有。”
雪润俏脸一板,“我担心我被怪物珂玏吓到。”
珂玏轻笑解颐的那个刹那,赵明月想到了她家轻烟的那句评价。
珂玏一笑,神姿荡漾,让人瞬间忘记他平凡的模样。
可她为啥森森地觉得,珂玏本来就不该长得这么平凡呢?
拨拨额前几缕碎发,赵明月东游西荡着眼神,瞄到角落里的白皮鼓,回他以兴味的翘唇。“你为店里弹了那么多曲子,今天你心情不好,就听我一曲,聊以解忧吧。”
言毕,鼓槌轻点,声势骤起,铿锵激越地和着悦耳薄钹,全无慢缓前奏,直掀锐劲*,节奏感极强,朗朗动听得紧。
短短的半盏茶时间,珂玏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沐浴在浅金煦阳里的放恣丽姝,平静了二十多年的血液毫无征兆地沸腾,几欲烫破他的皮肤。
后来独念伊人的那些日子里,他想得愈发明白。
这一刻的光景,之所以独特到让他毕生不忘,不只是因为那份罕现难得的热血沸腾,更是因为,那抹从未有过的心安意纯。
鼓声断歇,钹音犹绕,赵明月将槌子一丢,畅爽地欢呼:“好久没玩,心情好多了!”
顿了顿,回眸一望。
据说,她是来安抚心情不太好滴某人滴。
“我的心情也好多了。”
似有心灵感应,珂玏的回应恰解她无声之问。
“夫人知音识曲,品位高妙,小的先前献丑了。”
“才怪,”
赵明月听他说话文绉绉的,压下了白眼没忍住轻哼。“如果刚刚抚琴的是我,估计献身都没人要。”
珂玏微垂了脑袋,肩膀慢慢地颤,密黑长睫缓缓地翘,颇为撩人。
“为了我们家琴师的美丽心情,我再带你去一个美好的地方呗。”
轻车熟路的,赵大鼓手奔门而出。
鬼使神差的,琴师珂玏紧随她后。
果真是美好的地方。
不仅美好,而且美味。
偌大的滚圆高脚桌旁,珂玏孑然独坐,品一口传说中的极味,瞄一眼传闻中的王妃,神色复常,悲喜不着。
赵明月临窗履风,左手一只鸡翅,右手一截碳笔,专心地望着窗外檐下,撇过脸咬上两口,低下头画上几绺,说不出的潇然写意。
“夫人。”
“哎呀!”
珂玏瞧她手中的鸡翅被啃得只见骨头不见皮肉,本来正端着玲珑盏过去,耳中乍闻惊叫,眼前乍闪绿影,忙撂开香气四溢的深盏,迅捷移步过去,一把揽下细软腰肢,往地上稳稳放下。“我去。”
“我的鸡翅!”
落到窗外的画稿有了保障,赵大小姐心弦松动,挣大美眸就去找寻被珂玏毫不手软丢到不知什么地…
嗯,她知道那盘鸡翅被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另外她还知道,被自己啃得惨不忍睹的那只鸡翅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擎政王爷好身手。”
数米开外的高俊身形眉眼沁雪,静寂寒漠地散发着生人勿近熟人勿言的气息,赵明月展唇作笑,识时务地取了干净棉帕过去,换过他掌心的物什,又接过他另一只手上的深盏,疾步撤得远远。
栗香鸡翅温柔地冒着热气,香喷喷地透人心脾,本来一上桌就勾起了赵明月的好口胃,要不是某小吃货大财迷灵感突发,也不会让它整模整样儿到现在。
这会儿画完了稿,搭眼望见珂玏捧着白纸进了楼下门厅,她心思放松,腹内饥饿感便海潮般涌动。
饿了自然要吃,有吃还要有喝,她这厢鸡翅吃着桃酒喝着,还没惬意多久,那厢有人就不乐意了。
“知雅说得不错,王妃确真与别家姑娘不同。”
寒嗖嗖的嗓音闲凉无比,怎么听都不像是夸她的。
“赤公子这是在自耀自己阅姑娘无数,还是在提点小女子,我家相公阅姑娘无数,要我好好儿稳巴着呢?”
赵家姑娘散不出他那浑然天成的冷气,白吃白喝的境况下心情也不至于变差,咸不咸淡不淡地编排了他一段儿,给面子地将自己不花痴不畏怯的性格更加与众不同了一番。
听得她称呼有变,瞥见楼梯间人影,赤冽轩笑丝微漾,湛蓝双眸瞬化涌满钻石的海洋。“要稳,也是知雅费心思稳住你。”
这人,不是戏谑也是挑刺呢。
“一口一个”知雅“,想吻他你就去吻吧!”
赵明月打眼扫到珂玏,还没横成柳丝的眼儿秒秒钟回圆,急急站起身,经过原地立定的赤家公子身边,顺手抓了安安静静躺在他掌心的干净帕子,几擦几抹,麻溜放回去,迫不及待地朝刚转上拐角的翊坤府人气家丁迎了…下去。
“没受伤吧?”
关切的眼神,珂玏无意识愣怔,头还没摇开,发声的姑娘就拈过他手上的纸张,小心翼翼地贴着圆桌面儿铺开,“幸好没受到损伤。”
凑空抬了个头,两颊酒窝光彩嫣流。“多亏有你。”
话没落音,面上妍色骤沉。“赤公子,这是我的画…”
“画得不错,用料差了点。”
“你看出来了?”
赵大设计师小眼神儿一亮,刷刷几步挨到抢她画稿的某人跟前,俏滟酒窝看着又要重现颊间。
她画衣物样稿时惯于也乐于在边上标注各部分材质。顺着缓流的灵感画完某人手上的这一件时,用料配布得虽说大差不差,可总觉得还是差了点什么,细细琢磨也没琢磨明白。
“烦劳赤公子提点一二呗。”
“一件衣服而已,王妃不必如此上心。”
“赤公子此言差矣,靓衣丽裳,悦人悦己,哪个姑娘不想穿上自己觉着最美的衣服?小女子不才,略通画道,自个儿的衣服自个儿画成织就,再上心也不为过吧?”
赤冽轩身量高拔,赵明月虽然在女同胞们中间鹤立鸡,嗯,白鸽群,到了他面前却跟妖精遇上照妖镜似的,立刻显出了娇小细致的原形。耐心有限地跟他呛完声,也不指望他真能提点一二,就去拿他手中的画稿。
这人!
仰望着举高画稿嘴角噙笑的赤姓某公子,赵明月牙齿一咯吱,果断开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