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晚时分,赤冽轩从膳房出来,手上端着还在沸腾着水花的蟹黄鳝丝粥,面上的笑也跟沸腾的小水花似的。瞥见候在游廊下的特迢,瞬间板起脸孔,道:“兰丛生还不死心?”
特迢躬身回道:“还在府门外跪着,已近三个时辰。”
赤冽轩冷声道:“他虽竭力维护赤锦与圣巫两方利益,终究脱不了助纣为虐之罪。自身尚且难保,有何资格替人求情?”
特迢道:“许是凭了尽交《圣印谒语》?”
赤冽轩略略沉吟,便往主屋迈去。
-
卧房内,赵明月正趴在床上翻看《圣巫族志》,身上随意搭着貉子皮绒毯,露出大半颈项与小腿。
赤冽轩进了来,先是被她颈项处的红痕粉癜与胡乱轻晃间更见晶莹雪嫩的纤腿玉足闪了魂,再瞧见其上的印记,眸中将将簇起的小火苗便即暗灭。
赵明月抬眼瞧见他,忙喜孜孜地招手:“快把好吃的拿过来,我要饿死了。”
赤冽轩走到床边坐下,将她的双腿按平,盖好毯子,一面搅着粥,一面念道:“饿了也不知道说,越大越不会照顾自己了。”
赵明月立马抗议地嘟起嘴:两人在郊野胡天胡地了小半日,中间她不知喊了多少遍饿与累,这霸王理也不理,直闹得她都快瘫了才回府,自己倒是吃饱喝足了…
赤霸王很快也想到了这茬,俯首啄了啄娇人润红的唇:“是我错了,下次一定注意时间。”
下个铲铲次!
赵明月瞪着对下次明显一脸期待的某人,恨恨地含入他喂过来的粥,把它当作某人的血肉,嚼得咬牙切齿。
赤冽轩见她吃东西的空档还频频瞄向手中的书册,上扬的嘴角绷了绷,言道:“那兰姓灵使对般若印了解甚多,或可一见。”
赵明月仰脸看他,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意:“让他跪,跪死了算,跟我们有何干系?”
赤冽轩再喂过一勺粥,“不仅是他,圣巫十位副长老及十二位巫使亦对般若印的渊源谙熟于心,另有部分族民颇具天赋,参悟了般若、伽蓝甚至浮屠印法。”
赵明月拧眉,顿觉口中的香粥没了滋味。
赤冽轩将粥放至一旁,倏地揽过她,叹道:“你呀,是我们倾心爱护的珍宝,不要总反过来护着我们。人家知晓你的情况,未必就会拿来威胁我们。倘若真有不识好歹的,再取其性命也不迟。”
赵明月朝他皱了皱鼻头,“你是怕我造的杀孽太多,还没把你的家当败光就早早驾鹤升仙了么?”
赤冽轩眸光一沉,酷庞便朝她压下,好一番吮舐。赵明月好不容易挣开,只敢捂着麻酥酥的唇,妥协道:“好好好,你帅你说什么都对。横竖你都已经判了宁倾城流放,是极狠了,我也只能发发干狠罢了。”
所谓流放,山长水远,千难万险,宁倾城往时有多少拥泵,被揭穿真面目后就有多少仇家,再加上某位千岁爷授意,她途中一定会饱受摧残,经历过诸番生不如死的折磨后,最终死去。比起十八年后又是一枚祸水的斩立决,当真具有解气的现实意义与警醒国民的长远意义。
赤冽轩重新端过粥喂赵明月,缓声道:“我细细研读了那册《圣印谒语》,觉其颇为可信。兰丛生虽因思慕之心,有包庇宁倾城之责,却也从她手中保下不少人命,当分得清轻重。”
“那也得罚,”赵明月横他:“那么多无辜的生命,就白死了么?”
赤冽轩笑:“你想怎么罚呢?”
赵明月朝门外瞟了眼:“他跪多久了?”
“三个时辰。”
“我练完般若谒语,需要多久?”
“你已突破永生录第八层,只需有谙熟谒语之人从旁辅助,五日可初成,其后只要自己勤加练习,便能参透。”
赵明月颔首,道:“那就请外面那位灵使大人相助。这五日内,他每日除了助我修炼,还得跪足三个时辰。五日后,若他还站得起来,就随宁倾城一起流放了罢。”
赤冽轩面上浮起淡淡笑意:“兰丛生身为圣巫族卫首领,刑罚不上。”
赵明月扯扯他的颊,“那就将他撤职,除族籍。”
赤冽轩笑得更深些,“如此须得圣女亲自下令。然假冒的圣女已认罪,真正的圣女…”
赵明月微仄着眸儿瞅他,冷不丁抢过他手中的勺子,挖了粥塞进他嘴里。“我看你是扮瞎子扮上瘾了,非得把我个好好的妖女看成圣女。”
赤冽轩似乎被粥呛到,一面咳一面还急着辩解,表情痛苦又失落:“虽然你的永生功力已至大成,岳母祖上又与圣巫颇具渊源,传有消弭永生心法反噬力的经籍,但多半也是巧合。诚如你所言,或许世上还有其他习得此心法之人,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喊谁岳母呢?”
赵明月在他胸口掐了一把,下一秒便转成轻抚。“我才不在意那些是巧合还是命定,只是不愿教人看你笑话,给我丢脸。”
“什么笑话?”
赵明月挣眸狠瞪一脸虚心求教的某千岁爷:“你再装!”
赤冽轩须臾顿悟,将她揽入怀中,冰雪容颜化作艳致繁花。“是了,若咱家姑奶奶不去掌那圣女之职,我便无人可娶。圣旨成空,我可不就要教全天下笑话?”
赵小姑奶奶表示无法欣赏赤千岁浮夸的演技,嫌弃地抱过粥碗,同他道:“等我吃完东西,你就安排兰丛生助我修习吧。”
-
兰丛生随着赤冽轩一瘸一拐地行至练功石室时,赵明月已经当门坐着,信手朝他膝盖弹出一粒小石子,便阻止了他屈膝跪拜的动作。兰丛生只好立直身子,交臂行礼:“参见娘娘。”
赵明月放下手中的薄胎茶盏,起身道:“待你不日除了族籍,远赴边关,便再与圣巫无干。灵使大人,确定不以圣巫之礼拜一拜我这新任圣女?”
言罢便径行内室,毫不在意兰丛生的反应。
赵明月登上阴阳石台,盘腿坐好,老神在在地阖上眼帘,似乎下一刻便要睡着。
兰丛生立在赤大醋厂划出的警戒线之外,谨慎道:“娘娘是否已然熟记般若谒语?”
赵明月轻笑:“你当我是神童,过目不忘么?”
兰丛生肃然道:“无妨,敝属会一字一句提醒。娘娘中途若有不适,一定要告知敝属,切不可勉强。”
赵明月面无波澜,只哼道:“说不说,看我心情。反正我有什么好歹,你家倾城姑娘也跑不了。”
耳畔刮起赤大皇爷寒飕飕的警告,某娘娘立刻应了声,老老实实地开练美白除印大法。
这一练,便到了平旦。赵明月收完势,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便是如此,她也没忘提醒赤冽轩,在自己睡醒之前让兰丛生跪足三个时辰。
本书由沧海文学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