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让你倒胃口了。”宁苏意把一整杯温热的果茶喝下去,冲淡了嘴里那股味道,恶心的感觉才慢慢消减,她重重吐出一口气,胸口闷得慌,并不好受。
“我没事。”穆景庭见她脸色难看,“你还好吧?”
她眼睛里有红血丝,眼眶四周也是红的,发白的面色衬得唇色愈发鲜艳,很难叫人不担心。
宁苏意摆了摆手,微垂着头,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大概是最近没休息好,胃不太舒服。”
“你这也太严重了。”穆景庭轻蹙眉心,叫侍应生进来,送一盅冰糖炖雪梨过来,给宁苏意润润嗓子。
宁苏意手撑着额角,缓了好久。
后厨的冰糖炖雪梨一般都放在小火上煨着,顾客有需要就能端上来,侍应生很快端着托盘进来,放在餐桌上:“请慢用。”
“胃难受就别吃了。”穆景庭揭开白瓷盅的盖子,将瓷勺放进去,推到宁苏意那边,“喝点这个,会舒服一点。”
“谢谢。”宁苏意清了清嗓子,声音比方才正常许多。
她手捏着瓷勺,小心翼翼地舀起瓷盅里冒着热气的汤水,抿了一小口,有点烫,但喝下去的感觉很舒服。
穆景庭看着她,张了张嘴,最终没有把问题问出来。
他想问井迟是怎么照顾她的?她看起来状态好差。话在唇齿间碾磨了几个来回,他意识到自己没立场,这话说出来本身就是逾越。
待他冷静下来思考,便彻底打消了问出来的念头,井迟怎么可能对她不好呢?
她眼里的幸福和爱意不是假的。
穆景庭抿抿唇,平息了替她打抱不平的情绪,默默地盯着她看了几秒,以兄长的身份建议:“你下午要是有空就去趟医院吧,身体不舒服别逞强。”
宁苏意顿了顿,一只手在桌底下捂住胃部,抬眸看向他,朝他笑笑:“我知道。”
她没再碰桌上的其他菜,喝完了那盅冰糖炖雪梨。
穆景庭叫来侍应生买单,宁苏意连忙伸出一只手阻止他:“事先说好我请客的,你别跟我抢了。”
穆景庭无奈。
宁苏意从包里掏出手机,扫码付了款,低头时,瞥见衣角沾了块污渍。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呢绒大衣,污渍沾在上面很显眼。她拿纸巾擦了擦,没有任何效果。
是那时筷子从手里掉下来不小心蹭到的油污。
宁苏意说:“我去下洗手间。”
穆景庭点头。
宁苏意拎着包站起身,谁知站起来的动作太猛,一阵头晕目眩,她没看清脚下的路,鞋尖绊到桌子腿差点摔倒。
穆景庭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后知后觉想到她不喜异性的触碰,等她站稳后,他就松了手:“当心点。”
宁苏意一只手撑着椅背,堪堪稳住身体,心脏一缩一缩的。
“别等下午了,一会儿我就送你去医院,你这状态还能开车?”穆景庭不容置喙。
——
与穆景庭的会面算不上应酬,宁苏意从公司出来就没带助理和司机,自己开车到私房菜馆,她当下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再开车。
穆景庭在手机上查了地图,告诉她:“附近就有家三甲医院,车程十五分钟,我开车送你过去。”
宁苏意没有拒绝,她实际的情况不如表面看上去的好,脚步都有些虚浮。
然而,在穆景庭看来,她的脸色跟吃饭时相比也没好到哪里去,不免担心:“不跟井迟说一声?”
“他今天好像挺忙的。”
早上井迟都没空送她上班,是司机过来接她的。
穆景庭没有多言,启动车子,跟随导航的指示,往医院的方向开。
宁苏意手指扣着安全带的边缘,脑子里乱糟糟,心里也惶惶不安,一会儿幻想自己会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一会儿自我安慰,不会的,去年十一月份做的体检,一点毛病没有。
她只是没休息好,胃口不好,问题不大。
胃口不好……
蓦地,宁苏意大脑里某根神经跳了下,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测。
她大概是从过年那段时间开始出现胃口不佳的状况,在厨房里闻到生鸭肉的味道犯恶心。有天中午,琳达给她订餐,里面有一道烟熏三文鱼,她只吃了一口就反胃。她还跟井迟开玩笑,自己的胃被珍姨养刁了。
再联想到今天中午,穆景庭说那道鱼虾烩的味道不错,按理说她是喜欢吃的,结果却是她吐了。
睡眠增多、恶心干呕、多愁善感,这些症状组合在一起,得出的答案让宁苏意脑袋嗡嗡响。
难道真叫井迟说中了?
她怀孕了?
想着想着,宁苏意额头都开始冒冷汗了。
“到了。”穆景庭提醒她,“医院下午好像是两点上班,还有半个小时,进去挂个号,再等一会儿就差不多到时间了。”
——
宁苏意全程都是木的,面无表情地描述完自己的症状后,诊室里的医生问她是否已婚,她摇了摇头。
医生又问她:“有固定伴侣吗?”
宁苏意点了点头,心里的猜测愈发明显。
“例假推迟多少天了?”医生继续问。
宁苏意起先没意识到这个,等医生问起,她拿出手机查看日期,这才发现自己的例假竟然推迟了好久很多天。
她按照上一次来例假的日期告诉医生。
“应该就是怀孕了。”医生敲着键盘给她开单子,严谨道,“具体情况得等检查结果出来再做判断,不排除其他的可能性。先去做检查吧,三楼左拐。”
打印机运作,耳边传来嗡嗡的响声,出口一点点往外吐纸,医生把打印出来的检查单扯出来,递给宁苏意。
宁苏意恍恍惚惚地接过来,盯着上面的字,发现自己不会认字了,眼前是花的。
出了诊室,等在外面的穆景庭问她怎么样。
宁苏意这时候才觉出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说:“景庭哥,我接下来……还要做检查,短时间内不一定能拿到结果,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等结果出来,看完医生自己打车回去。”
说话的语气还算平静,但她紧攥着单子的手指泄露了她的真实情绪——检查单的一角被她捏得皱巴巴。
穆景庭忽略了她的话,问她:“医生说了什么?”
宁苏意抿唇不语。
“情况不好?”
“……”宁苏意其实到现在也不敢下定论,就连医生都说不排除其他的可能性,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穆景庭掏出手机,当机立断:“你要是不方便跟我说,我给井迟打个电话,叫他过来一趟。”
“别!”宁苏意着急拦他,语速很快地说,“医生说我可能是怀孕了。”
穆景庭的手机屏幕停在通讯录的界面,他说要给井迟打电话不是开玩笑的,是真打算找个人过来陪她。
闻言,他暂停下拨号的动作,怔忡了几秒,说:“井迟的孩子?”
宁苏意:“……”
穆景庭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不是,我是想说,既然是这样,那就更应该通知井迟。”
“医院只是初步诊断,要等检查结果出来。”宁苏意声音渐渐低下去,脸上的热度在攀升。
等确定了,再告诉井迟比较好。她是这么想的。
宁苏意看似镇定,实则从自己猜到有可能是怀孕,再到医生初步诊断,她的心绪都是乱的,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
各种情绪交织,当中最为清晰的就是紧张感。
她额头的汗就是最好的证明。
穆景庭摸了摸鼻子,自觉不适合再待下去:“你一个人可以吗?”
既然宁苏意暂时不想叫井迟知道,他就按捺下给井迟打电话的想法,但总得有个人照应她。
宁苏意说:“没问题,我现在好多了。”
说来说去穆景庭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医院这种地方,那会儿在私房菜馆里,她起身时差点晕倒,万一再出什么意外,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算了,等你做完检查我再走。”穆景庭抬抬下巴,“在几楼?我送你上去。”
宁苏意还记得医生的话:“三楼。”
刚开始上班,人不是很多,宁苏意乘电梯到三楼,一路紧抿着唇,表情严肃又紧绷,看得穆景庭以为她是要去跟人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