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虎毒也食子
半个时辰后。
萧承叡从御书房离开。
他脚步匆匆，右手搭在身前，拇指和食指不住摩挲，一双眉心紧紧地锁在一起。
才走出没有几步，只听身后传来上官思淼淡然的声音：“王爷慢走。”
萧承叡顿住脚步，回首看向上官思淼。
她屏退左右，款步上前，对萧承叡福了福身子：“王爷顺利拿到江南一案的审查权，不知打算从什么地方入手？”
萧承叡打量上官思淼一圈：“有一事我不大明白。”
“王爷请讲。”
“方才在皇上面前，淼妃娘娘为何要阻止皇上将此案的审理权交给我？难道淼妃娘娘不希望我来审查此案吗？”
闻言，上官思淼眉心轻锁，偏着脑袋，玩味打量萧承叡。
顿了几秒，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瞧着上官思淼的笑容，萧承叡微紧眉心，目光中疑问更深。
上官思淼掩着唇瓣，笑了许久，这才上前些许，扑闪双眸看向萧承叡：“难怪王妃特意吩咐人来通知我一声，看来王爷自从有了王妃这个贤内助之后，的确是有些精力不济了。”
萧承叡被上官思淼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以拳抵唇，轻轻咳嗽两声，微微向后闪躲几分，挑眉望着上官思淼：“什么意思？”
见他如此防备自己，上官思淼自觉无趣，长叹道：“皇上一向希望制衡朝堂，平衡王爷和苏府的关系。如今苏清南好不容易被皇上保出去了，皇上自然希望他能安然无恙，在北境立下战功重返朝堂。”
“偏偏此时王府又和苏府对上。先是在城门口，莫澜被皇上下令流放，如今王爷又要请命调查此案，皇上难免心生猜忌。所以，我才要当着王爷的面告知皇上，定要皇上请一个信得过的朝臣来审理此案。”
“皇上虽然疑心王爷，却不想王爷看出来。为了能和王爷不撕破脸，保持如今的现状，皇上只能派王爷前往江南。”
萧承叡不由暗道一声：苏明若果真是心计过人，原来一步一步她早就替自己谋划好了！
见萧承叡满眼敬佩，上官思淼的心中居然毫无波澜，甚至同样生出几分佩服。
她望着萧承叡，长叹一声，轻声道：“从前我只觉得苏明若配不上王爷，如今看来她事事都能替王爷思虑周全，的确是做王妃的上佳人选，从这些方面来看，我的确不如她。”
萧承叡颔首：“是啊。她事事都能多想一步，有时候就连我都佩服她。今日御书房一事，若不是她提前通知你，指不定我也无法拿下此案的审查权。”
上官思淼浅笑道：“虽然王爷拿到了审查权，不过我瞧皇上未见得会只让王爷一人查问此案。说不定皇上会暗中再派人前往江南，王爷还要早做打算才好。”
萧承叡点了点头，抬眼对上上官思淼担忧的目光，他思忖片刻，轻声叮嘱：“你如今陪在皇上身边，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上官思淼的笑意从唇角一路蔓延，最后在眼中荡漾散开。
她对萧承叡连连点头：“放心吧。难道你忘记了，我从小可是在王府长大，小时候下棋你还赢不了我呢。”
说着，上官思淼右手抵在太阳穴上，手指前后煽动，对萧承叡做了个鬼脸。
她吐了吐舌头，嘴里还发出略略略的声音。
小时候，上官思淼就总是对萧承叡做这样的鬼脸。
一切好像都没有变过。
“娘娘，该回宫了。”
远处传来小太监低沉的声音，上官思淼和萧承叡才如梦初醒。
上官思淼略显无奈地对萧承叡颔首笑道：“王爷珍重。”
言毕，两人互相行礼，上官思淼这才依依不舍，转身离去。
她的身影逐渐和宫中的红墙绿瓦融为一体。
恍惚之间，萧承叡只觉上官思淼似乎回到了小时候的模样。
只可惜，却和自己渐行渐远。
另一边。
苏府。
“你说什么？”
苏明柔一步逼上前，扯住面前丫头的衣领，双目赤红，冷色盯着那丫头：“母亲被罚流放岭南？是皇上亲自下令？”
丫头颤颤巍巍：“没错。奴婢……奴婢是亲耳听到的。皇上说，若是有人敢为夫人求情，也一并流放。”
苏明柔双腿发软，踉踉跄跄后退几步，手中一松。
她几乎亏快要瘫坐在地上。
丫头见状，小心翼翼望向苏明柔：“小姐，您可要救救夫人啊。”
苏明柔双眼赤红，猛然看向丫头，声音提高几分：“怎么救？”
丫头被她这副样子吓得不敢说话，只蠕动嘴唇，轻声道：“可夫人是替小姐您去的城门，若是……”
“你瞎说什么！”苏明柔骤然提高声音，“我何时让母亲去过城楼？若是这话传出去，当心你自己的舌头！”
丫头不敢再多言，耷拉着脑袋，战战兢兢抖动不止。
许久，苏明柔才换上一副温柔之色，对丫头勾勾手，将她唤到自己身边：“如今父亲已经离开府邸，前往军中。过几日就要跟随大军一起开往北境。苏府只有靠着父亲取得军功，才有可能东山再起。”
“这种时候，千万不要分了父亲的心。”
丫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夫人？”
“皇上既然让母亲流放岭南，便还是留了一条性命。只要父亲得胜归来，我们能将之前的事情解决，母亲也能回来。”
苏明柔按住丫头的手腕，一把将她扯到自己面前。
苏明柔挑起眉角，眼神阴森可怖，凝视丫头：“所以，你千万不要出去乱说。尤其刚才的话，万万不能再泄露半分。否则不仅母亲，咱们全家都没有回还的余地。到时候，更没有人能救母亲，听明白了吗？”
丫头颤抖着点头：“听明白了。”
苏明柔长舒一口气，松开她，微微摆手：“行了，你先出去吧。”
丫头哪里还敢停留？答应一声，飞速离开。
待到屋中只剩下苏明柔一人，她才黯然神伤，泪水直流而下。
她心中比谁都清楚：母亲这次，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