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几日就进了冬月,田卿已经和侄儿在佟姜村住了一个多月。
早在二十多日前,大奎就把盖暖棚的透明油布拉了回来,
谷底那里的暖棚多,大奎带人去石堡里送油布,然后就在谷底种植蔬菜,田卿原本想也随着大奎回石堡里住几日,再去府城一趟,没承想侄儿拖了后腿,这孩子伤了风,发高热,咳嗽的喝水都吐,把她吓的不行,只放弃去石堡的打算。
刘顺来到田卿的正屋门外,听着屋子里田卿姑侄和小珍嬉闹的话语,想到小少爷身子才好些,自己不能带着风雪进去。
他把身上落的雪用手抚掉,这才慢慢的跨过门槛,“姑娘,佟记的新料子都准备好,咱随时就能去拉,姑娘打算啥时候走啊?”
田清逸身子痊愈,虽然这俩日下的雪不大,可天气越发的寒冷,打量着小侄儿瘦下去的小脸,田卿不忍心再让他跟着自己在路上奔波,也舍不得在这冬日里把他一个人抛在村子里,索性府城和石堡她暂时都不去,到年关临近,她带着逸儿在石堡里过年,那里人多也更热闹些。
让小珍和侄儿玩耍,田卿看着刘顺吩咐着,“刘顺,逸儿身子才好,不能再让他跟着遭罪,这次你和山子哥去府城送货,我到快年关再去。”
姑娘这次竟然还不去府城,要是等到姑娘年关再去,他和大丫的亲事不是黄花菜都凉了。刘顺心里有些失望,他还惦记着在年关把媳妇给娶回来呢。
好像看出刘顺的沮丧,田卿呵呵笑起来,“刘顺,你的脸咋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阴沉呢?是不是怕我不去府城,会耽搁了你娶媳妇的大事?不会的,你明儿启程时,我给关掌柜写封书信,让她悄悄的问问方大丫,包准把你的事给办的圆满。”
被田卿看穿心事,听她再次承诺,刘顺的脸又红了,忙摇摇头,“没,只是想着姑娘好久都没去石堡和府城,咱的人见不到你,又抓着我叨叨个不停。”
前几日佟珏从府城回来,和她专门说了绣庄和点心作坊的事情,田卿知道有关小荷和卫杰在那里照应着,绣庄生意一直不错,开张第二个月收益已经突破一万五千两。
得知这丫头的绣庄日进斗金,比他佟记开了好几年的绣庄都比下去了,让佟珏又羡慕又佩服。
有银子大家赚,才是个好事,她这个东家赚了大笔银子,自然也不会苛待做活的人,绣庄里的所有人都涨了双倍的月钱,关小荷的月钱已经涨到每月五十两银子,有她尽心的看守着绣庄,田卿自然高枕无忧。
她瞥了眼面红耳赤的刘顺,不由得哈哈笑着,“咱府城的生意好,绣庄和点心作坊的人,都想挣双份的月钱,这会只怕忙的鞋都顾不上穿,哪里还能想起我来。”
“卿丫头,你快出来一趟!”
娄氏的大嗓门从外面传了过来。
“娄婶子这么大的声音,肯定有好事找你,我出去检查下明儿要拉货的马车。”刘顺趁势给田卿躬身告退转身朝外面走。
小珍带回家养了近二十日,小脸上也有了肉,身子也没那么虚弱,刚好田清逸也生了病,田卿就让小珍住在二进院子,陪着侄儿玩耍,素常几乎没出过正屋。
田卿看着俩人正在摆弄着小玩意,她笑着叮嘱着小珍,“小珍,你和逸儿在屋子里玩着,可千万别去外面,姐姐出去看看,没多久就会回来陪着你们。”
自从被这个卿姐姐救了,带回这里,她过上了做梦都不敢想的日子。
田家大宅里有好几个比她大的姐姐都忙着做活,就连比她小的小花每日都有轻巧的活要做,知道东家给她治病已经花了十两银子,又给她买来好几身棉衣,她不想吃白饭,回来的第二日就要去前面的点心作坊做活,被东家给阻拦住,说要想帮着干活,就要把身子养好才可以。
听了东家的话,小珍每日都坚持着喝几大碗苦涩的药汤,就想早日帮着做活。刘翠看她身子虚弱,也用了好几只鸡给她炖汤喝,点心更是换着花样的吃。
来到田家日子也不短,知道小少爷是东家唯一的亲人,小珍乖巧的应着,“东家姐姐,你去吧,我会看好小少爷的。”
“卿丫头,你快出来,我身上有雪,不好进屋!”
田清逸身子才好,娄氏也不敢大大咧咧的进屋,心里的疑惑还要田卿来解,见她迟迟不出来,在门外焦急的不行。
田卿披上厚披风,掀开棉帘子出了屋,见娄氏在外面急的乱转悠,她笑弯了腰,“娄婶子,又有啥稀罕事,把你急成这模样?”
娄氏拉着田卿的手,“哎,你快跟着我去趟屋后的暖棚,前些日子你让人种的那些稀罕种子,这几日可结了好多的青果子,有几个已经红了,我们看着稀罕,就是不知道咋吃,不是来请你过去瞅瞅吗。”
大奎叔这次去拉油布,带回的一些和辣椒像似的种子,暖棚还没搭好,刘翠就把种子育出了秧苗,等屋后的三个暖棚搭好,刘翠带着海子把它分栽在暖棚里精心照顾着,没想到这么快就结了果。
田卿有些意外,“娄婶子,这秧苗分栽好,也没多少日子咋就结了果呢?”
说起这个,娄氏的脸笑的像朵花,她边走边说,“还不是你翠婶子,把那些秧苗看的跟眼珠子似的,每日都精细的看几遍,肥水又不缺,棚里比夏日都要暖和,那秧苗长的嗖嗖的,可不就有好多结了小果子!”
跟着种了两年的暖棚菜,看来刘翠心思比别人都要通透,田卿笑笑,“翠婶子还真是有一手,若不是她提前把种子下上,只怕到年关才能有果子成熟呢。”
出了家门,外面泥路上的落的薄薄一层雪就融化成了水,路泥泞的很,才走到暖棚,田卿的两只鞋子已经被泥糊的走不成。
她掀开棚子的棉帘子走了进去,看着那些翠绿的秧苗上挂满了小孩拳头那么大的小青果子,田卿也被这些小果子给吸引到。
看着自己费了心神,这些菜秧子结了果实,终于有成熟的,刘翠心里也有些欣慰,她看到田卿满脸都是笑意,“卿丫头,你快来看看这几株,因为挨着地龙近些,长势格外好,有好几个果子都红的通透透,应该能吃了。”
田卿点点头,走了过去,瞧着绿油油的菜秧上有几颗红透的果子,伸手就摘下一个。
在手里端详一会,田卿放在鼻子下面稳闻,也没啥香味,暖棚里的菜都没见天日,也没灰尘粘染。
她把手里的果子凑到嘴边,轻咬了一小口,随即就被一中奇特的酸味酸的眯起了眼睛,“哎呀,好酸的味道。”
盯着田卿的娄氏听到田卿的话,再看看她快皱成一团的脸,有些丧气的说着,“看着红彤彤的,竟然是酸的,那咱不是白费力气种了它?”
田卿不甘心,又咬了一大口,在嘴里慢慢的品着味道,“嗯,吃的多了,还是有些甜甜的滋味,比山楂的味道要好上许多。”
当家的带回来这些种子时就说过,这是番邦流传过来的蔬菜种子,她还记得这菜名叫番茄,当初种下还以为能结出和茄子差不多的果实,没想到都是圆圆的小果子,刘翠对这些小青果子满怀期待,看到田卿说味道是酸的,她的失望不比娄氏的小,脸色也变的难看,听到田卿又说有些甜,比山楂的滋味好。
她这才松了口气,朝田卿嗔怪着,“卿丫头,你差点要把我给吓死,还以为白白浪费了咱这暖棚呢。”
冬日里能吃上鲜绿的蔬菜都不容易,何况是这红色的番茄,田卿乐呵呵的吩咐着,“翠婶子,这番茄既然是蔬菜,应该能做配菜,你把红透的都摘了,咱今儿午饭就用这果子做出几道菜试试,若滋味真好,等熟的多了,就先给佟家的酒楼送上一些,先卖个好价钱。”
“嗯,我这就把这些番茄给摘了,做菜的事可交给你,我可不能把这稀罕玩意给糟蹋了。”
听了田卿的吩咐,刘翠眼神一亮,痛快的应着,就俯下身子在菜秧子里寻找成熟的番茄。
自从侄儿生病,田卿已经好久都没进过厨房,她也笑着应下刘翠的话,“好,让你们都尝尝我的手艺。”
菜筐里盛放着十几个红彤彤的番茄,田卿让刘翠先做一大锅的米干饭,她思索着这番茄是软中又带着许多汁液,到底做啥菜会好吃呢?
想到侄儿自打生病以来,胃口一直不好,不如拿着番茄配着鸡蛋,先给侄儿蒸个鸡蛋羹,酸酸的番茄汁配着滑嫩的鸡蛋,让这孩子开开胃口。
把番茄洗干净,用刀切成小薄片,碗里打俩鸡蛋,把半个番茄片放进碗里,加了一点盐巴,又添了几勺子的温开水,搅拌均匀,然后把碗放在小笼屉上。
刘翠看到田卿用番茄配鸡蛋,眼神一亮,“卿丫头,既然番茄能蒸鸡蛋羹,不如多切几个,配着鸡蛋炒一盘,味道肯定不会差,黄色的鸡蛋和红色的番茄颜色也好看。”
正想着用番茄炒肉片的田卿听到这话,想象着番茄炒出来的肉片肯定没番茄炒鸡蛋的好,她点点头,“翠婶子果然比我的脑子好使,我这就按你说的做!”
吃饭的人也多,田卿一下切了五六个番茄,然后打了十几个鸡蛋,先用小火把锅里的油烧热,把鸡蛋液煎成小薄块,看锅里的油还有不少,就把番茄片倒进去,然后用铲子翻搅着,新鲜的味道充斥在小厨房里。
眼看着鸡蛋番茄快炒成糊,田卿急忙喊着,“好了,翠婶子快给我拿俩盘子过来!”
利索的把番茄炒蛋盛在两个盘子里,田卿闻着新鲜的味道,有些遗憾的说着,“翠婶子,早知道这菜样好炒,我该快些把菜出锅,瞧着鸡蛋都快成蛋羹了。”
看田卿有些郁闷,刘翠急忙安慰她,“卿丫头,第一次做这菜,能掌握火候,没炒成糊糊已经不错了,关键是看味道咋样。”
把番茄炒蛋放在菜案上用竹罩子扣上,田卿看着菜筐里的蘑菇和青菜,又有了主意,“这番茄汁液太多,也不好做别的菜,不如用蘑菇和青菜配着再做个汤,配米干饭吃应该不错!”
从那次他娘在城里的布庄闹了一场,佟珏那日回到府里就和祖母说了自己的心事。
佟老夫人大怒,她可不愿自己的大孙子去当和尚,当即把程氏叫过来狠狠的训斥一番,逼着程氏把程欣悦给打发回去,并言明往后没事不准程欣悦再来佟府。
程氏一个人也拗不过老夫人,只好沉着脸把侄女打发走。
佟珏这才在府里住下,有祖母在后面做倚仗,他心情好了许多,这几日从府城回来,倒是时常来田家转转。
今儿过来,正赶上饭点,他也不怕脸红,让佟立把带来的东西拎到田卿的正屋,自己就笑着朝厨房走过来。
“丫头,没想到你今儿下厨,我可有口福了。”
听到佟珏的声音,这货又赶到该吃午饭过来,田卿转过身子,不客气的说着,“瞧你这话说的,平素我没下厨,你也没嫌弃我家的饭菜不合口味啊。”
眼神好的佟珏已经看到菜筐里放着的番茄,他厚着脸皮说着,“哎,谁让你家总有些别人家没有的稀罕物,我若不来尝尝,那不是亏大了。”
见他打量着厨房里的东西,田卿嘲讽着,“切,你佟大公子也是走南闯北的人物,咋就见识这么浅薄呢,咱农户家里有啥稀罕物,能让你眼热?”
这些日子佟珏经常朝这里跑,刘翠心里也有些喜欢,毕竟田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田少倾又没了,她们自然也希望这丫头能找个合适的夫家,这佟珏不但模样人品都好,连性子也温和,配田卿是在合适不果的。
见她又出言不逊,刘翠嗔怪着,“卿丫头,进门都是客,你咋又和佟大公子呛上了?有话好好说。”
冲笑的温润的佟珏翻个白眼,田卿咬牙切齿的嚷嚷着,“翠婶子,佟珏几乎要把咱家门槛给踩平了,他算哪门子的客呢。”
这丫头气鼓鼓的模样,让佟珏心里很好笑,他朝前走几步,蹲在灶前,“哎,丫头,这话可是你说的,没把我当客人,你做饭,我来帮你烧火。”
“哎呀,佟大公子,这烧火脏的不行,你可不能做,快出去,马上就要开饭了!”
见佟珏撩开衣裳,果真拿着干柴朝灶里填,刘翠急了眼。
“翠婶子,这脸皮子厚实的人,你管他做啥!”
穿着绸缎做的衣裳要做烧火的人,就随他的意,田卿黑着脸把刘翠推到厨房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