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堂屋,感觉屋子里和外面的温度相差许多,扫了眼屋子里并没炭盆,很明显这屋子地下铺有地龙。
罗老头更加稀罕,这农户丫头姑娘可不简单,竟然懂的用地龙取暖。
田卿看到哥哥站起来,有些迷茫的望着她和罗老头,她庄重了深色,“哥哥,这是我为你特意请回来的罗老大夫。”
“哦,原来是罗老大夫,少顷失敬。”
得知这老头是妹妹给自己从临丰请回来的大夫,田少倾忙走过来冲罗老头行礼。
饭已经吃过,味道很好,瞧这屋子也简单干净,最重要的是屋子里还烧着地龙,罗老头觉得自己这趟是来值了。
心里打着小主意,想多赖在这里几日也好享受下。
他冲田少倾摆摆手,“哎,你可别那么客气,让人觉得生分,和你妹妹一样随意就好。”
田少倾看着老大夫脾气挺好,紧张的心稍微的缓和下来。
田卿让他俩坐着,自己去里屋的炭炉上用烧热的水,沏了一壶茶端了过来。
“罗老,这里荒僻的很,家里也没好茶,秋日里在山里摘了些野菊花,你老凑合着尝尝。”
“丫头,这野菊花就趁这时候喝,清烦躁、除腥腻。”
笑眯眯的接过清香四溢的茶水,罗老头又开始摇头晃脑,丝毫没嫌弃田卿待客粗鄙。
喝了两盏茶,罗老头故意叹口气,苦着脸打趣,“丫头,吃你的嘴短,拿你的手软,老头子也该做正经事了。”
听到他这话,田卿忙让哥哥坐好。
给田少倾把过脉,让他平躺在正厅的小木榻上,用手敲着他前胸和腹部。
罗老头皱眉,观他形体消瘦、精神疲惫、面容憔悴、面色淡黄又淡白无华、肢体倦怠无力、心慌气短。
又仔细询问得出他,畏寒怕冷,平时食欲不佳,或稍进饮食者,出现便溏腹泻、失眠多梦。
原以为田卿小题大做,老远把他拖过来,就为自家哥哥看个风寒,哪里知道把了他脉象,又管气色,他心神就变了。
田少倾正当年富力强,身子确亏空如此,脉象细弱,足见是少寿之相,罗老头心里只叹息,又让他把前些日子喝的药方拿过来瞧瞧。
看罢药方,他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药方也对症,不过,你平素忧思过重,要知道冰冻非一日之寒,外寒至伤及肺腑,原本身子虚弱你少有走动,身子也就越发的不好,偶有病症身子抵抗不住,才导致与缠绵床榻,若你不尽早放宽心胸,补足血亏阳气,若日积月累,恐是药石难医。”
罗老头的每个表情,田卿都没错过,听到这话,她心如刀割,不禁有些哽咽,“哥哥,都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东奔西跑让你跟着担忧,你身子也不能成这样子,这回你和逸儿来了,就不要再胡思乱想,尽快的把身子调养起来。”
妹妹为自己的病落泪,罗老的话也让田少倾惊心,他苍白的嘴唇血色褪尽,他凄然一笑,“卿儿,哥哥身子自己知道,没罗老先生说的那么厉害。”
田卿这丫头,聪慧过人、又有不输于男人的豁达,她同胞的兄长却这副畏缩模样,罗老头心中有些不喜,说出的话就有些严厉,“田公子别把忠言当逆耳,为了你的幼子和小妹,也当尽男人之职责,怎可做出自欺其人之事!”
被罗老头的凌厉之言说的面色尴尬不已,田少倾的脸觉得在发烧,怔怔的望望暗自垂泪的妹妹,不发一言,他不知该咋说。
田卿上前摇着哥哥的衣袖祈求着,“哥哥,你就听罗老的话吧,我和逸儿怎能离开你呢。”
妹妹用稚嫩的肩头抗起了养家的重担,又独自在这荒郊野外打拼,又给他和姜武、大奎他们两家撑起了家,自己又怎能让妹妹替自己担忧,他重重的点点头,“好,哥哥不会让卿儿失望的,往后一定尽心的吃药养身子。”
看田少倾也不是不识趣的人,罗老头面色也好看许多,“这就对了,老头子再给你开副药,连续喝过七日,包你风寒除了根,往后也别尽待在屋子里,外面暖和时分也去院子里多转转,虚弱的身子慢慢的也就缓过来了。”
当即开了药方,郑重的交给田卿,“丫头,你让那榆木疙瘩小子去我的药堂里抓药,老头子被马车颠的厉害,要在你这里多修养几日,也好看着你哥哥喝过药,才能确定药方是否对症。”
看这老头说话前后矛盾,一副要赖在这里吃住的意思,聪慧的田卿又怎不明白,笑着点头应下,“倒是寒舍简陋,委屈了罗老。”
自以为奸计得逞的罗老头心里正美滋滋的,听到田卿客气话,立即表态,“丫头,咱都打过几次交道,可别和老头子我客气,说啥委屈不委屈的客套话。”
把药方送出去交给刘顺去临丰抓药,田卿又让杨莲给罗老头安排住处。
哥哥要医治病,田卿不能再朝谷底里来回奔波,就让大奎和刘翠两口子带着几个男人去采摘金钱草。
想着她已经把谷底和石堡里都安排的妥当,只有哥哥的病让她挂心,好在有罗老头在这里守着,她也没那么惊惶。
刘顺到黑透把药抓了回来,娄氏亲自过来把药拿在外面的小厨房里熬着。
眼看两日过去,哥哥喝了罗老头的药,咳嗽也减轻不少,脸色没那么苍白,午时前后还在院子里稍稍的走动一刻钟。
刘翠两口子不在,白日里田卿让她家几个孩子都来和逸儿玩耍,稍好一些的田少倾有时也指点下姜小河的功课。
和无忧无虑的孩子们接触的多了,田少倾的心境也变得开朗明朗起来,他脸上笑容越多,孩子们也都爱朝他身边凑。
哥哥的变化让田卿的心更加安定。
这两年她都在奔波忙碌,很少有这样悠闲的时光,她这几日就放下所有的事情,带着侄儿和小花他们有时候在院子里玩耍,午时前后也去外面麦田里转悠一圈,让这几个年纪不大的孩子都撒撒欢。
从外面回来的田卿看哥哥倚在窗前,会距吃午饭还有大半个时辰,不如带哥哥和几个孩子去外面转转。
她笑眯眯的进了屋子,“哥哥,看你这会精神还不错,卿儿陪你去石堡外面转悠会,也看看那些生机勃勃的麦田,准让哥哥心旷神怡。”
“卿姐姐,我们也要去看麦田!”
“卿姐姐,我想去麦田里挖野菜!”
“小姑姑,逸儿也要去看麦田,捉小蜗牛玩。”
还没等田少倾回应,几个孩子已经围住了田卿,田清逸已经搂抱着他姑姑的腰身撒开娇来。
吃过早饭就没影的罗老头背着一些药草回来,高兴的合不拢嘴,“丫头,这里可真是风水宝地,老头子出去不到俩时辰就挖了快一篓的药草!”
兴奋的说着又叹口气,“唉,若是秋末来这里,那才是挖药草的好时节呢。”
姜小河看着罗老头摇头叹气,他笑嘻嘻的凑了过去,“罗爷爷,我知道哪里有好的药草,我陪你去挖,保准让你挖好几背篓!”
罗老头把背篓里的药草倒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晾晒,“臭小子,你认得药草吗?”
姜小河随意的从罗老头挖的药草堆里拿出一株大黄,“罗爷爷,这是大黄,熬水喝可苦了。”
“这是土茯苓蛋。茯苓蛋的叶子和竹叶很像,我们佟姜村子的山上也有,我哥就挖回来过好几次呢,前几日和我爹他们去林子里,见那里有好多的土茯苓呢。”
这孩子年纪不大,脑子倒是很机灵,若收了他肯定比小景子那小子有造化。
罗老头也不管手上还沾着泥土,捋着胡子问到,“哎,老头子眼拙,还真没看出你这小子这么有灵性,臭小子,要不要跟着老头子学医啊?”
卿姐姐都说这老头是神医,没想到他竟然会收自己,姜小河红着脸又有些忐忑的问着,“罗爷爷,你真要收我做徒弟?”
这小子一家都和田卿关系亲近,他在临丰待着总觉的无趣,若收了这小子,也算田卿搭上了关系,往后也能长来长往,对自己百利无一害,罗老头点点头,“嗯,老头子从不说瞎话,你若能吃的了苦,你爹娘也愿意,老头子就收你做徒弟也不算个啥难事!”
姜小河得了罗老头的话,转身跑到田卿的身边犹豫着,“卿姐姐,罗爷爷要收我为徒,你说我爹和娘能答应吗?”
田卿正犯愁家里人越来越多,他们这里远离城镇,若有个小病啥的不好找大夫,若罗老头收了小河,岂不是和杏林堂搭上关系,对她来说自然是好事。
儿子能拜个名医,大奎叔他们应该也是喜欢的。
她笑着点头,“傻小河,罗老的医术高超,你能拜他为师可是交了好运,你爹娘咋会不同意呢。”
罗爷爷咋就没选自己做徒弟呢?旁边的宏儿羡慕的望着姜小河。
这丫头果然精明,罗老头也乐呵呵的喊着,“傻小子,就这样说定,等你爹娘回来,老头子就把你收了,这会就带我去你说的那林子里瞅瞅去!”
去林子里要是靠走路可不成,姜小河又央求着田卿,“罗爷爷想去林子里采药,卿姐姐,你让顺子哥带我们去林子里吧?”
田清逸这小机灵鬼听到小河要去林子里,他也缠着姑姑,“姑姑,逸儿也要去林子里捉小兔子。”
被缠的苦笑不得的田卿伸手把侄儿抱了起来,“好,咱都去,小河你去前院让刘顺去套马车,小花去把小厨房的背篓拿出来,咱去挖野菜回来让你素娥婶子给咱做野菜包子吃。”
“哎,我这就去!”
姜小河应了声,拉着一旁沉默的宏儿俩人撒腿就朝外面跑。
小河天资聪颖,罗老大夫能收他为徒,可是天大的好事,望着姜小河的背影,田少倾心里也有些欣慰。
横竖有刘顺赶马车,田卿也想让哥哥出去透透气,笑着请求,“哥哥,你把披风披上也和我们去林子里转转?那里空气清新,对你身子应该有好处的。”
自从生了病,他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田少倾神情有些纠结。
这丫头好容易大方一回,肯让人赶马车送他们去林子里,怕他拖后腿,罗老头也满脸含笑的劝着,“田小子,你就听你妹妹的话,多走动确实对身子有好处。”
不想扫大伙的兴致,田少倾点点头,转身回屋子里穿披风。
被姑姑抱着的田清逸兴奋的拍着手嚷嚷着,“哦,可以去林子里玩喽,逸儿要捉小兔子喽!”
因为有孕整日闷在屋子里的马大妮听到这边院子里热闹,也走了出来。
看到小花手里拎着个小背篓,罗老头背着个大背篓,她疑惑的问着,“卿儿妹妹,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我也要去。”
大妮姐竟然想跟着她出去,哎呀,可别吓她了,这怀孕才过了两个月,若有个好歹,自己还不成了罪人!田卿陪着笑脸,“大妮姐,我们去林子里采药,你可不能跟着,若嫌在屋子里闷,后晌让山子哥陪你在咱石堡外面走走。”
田卿提起姜山子这混蛋玩艺,马大妮一肚子的气,她翻着白眼,气哼哼的说着,“你快别提那混帐东西,从谷底没回来就罢了,这在家总不见他的人影,我上哪里找他陪着我转转!”
看到马大妮气红了脸,田卿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心里暗骂着不靠谱的姜山子,急忙把娄氏搬出来补救,“大妮姐别生气,山子哥不听话,你和娄婶子说一句,娄婶子保准给你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
原还想着这小子人机灵也勤快,没想到成亲没几日就跑了,如今更是不把自己放在心上,马大妮气愤的嚷嚷着,“那也没用,早知道就不成亲了!”
这才多久,大妮姐已经后悔成亲,田卿有些愕然,“大妮姐,你俩连孩子都有了,可别说糊涂话,让娄婶子听到心里该难受了。”
怀孕变得敏感的马大妮眼圈红了,“卿儿妹妹,我整日的顾虑这顾虑那的,有谁顾虑过我呢。”
觉得事情变得有些复杂,田卿看马大妮要哭不哭的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
姜小河的脑袋从马车上探了出来,“卿姐姐,车来了!”
看到马车,罗老头眼睛一亮,朝马车跑去,“臭小子,快拉师傅一把!”
小花把背篓递给哥哥,也爬上了马车。
罗老头看田卿还在和马大妮啰嗦,他忙催促着,“丫头,有话回来再说,你快上车吧!”
“哎,马上就去,大妮姐,你先回去,等后晌我去找山子哥说说这事,他若不陪你,看我咋收拾他!”
田卿回了罗老头一句,又耐着性子劝着马大妮。
等田少倾匆匆出了院子,马大妮也识趣的和田卿打个招呼又落寞的朝自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