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厄扑通跪在地上,“请您收留我。”
“密药丢失,但熟记配方,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可以配出来。”
容婉叹了口气,看着跪在地上衣衫单薄的小姑娘,脸蛋冻得通红,眼神却坚韧不屈。
“算了,虽然药已经丢了,但你还有点用,从此以后就跟着我们吧。”
“但你要把你记得的配方默出来。”
慕厄点头。
她明白,这是她仅剩下的的价值,否则这对奇怪的夫妻肯定不会留下她。
在天寒地冻的树林里救她,不可能别无所求。自小她便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容婉看着被大火烧毁的慕家庄,惋惜极了,天下赫赫有名的山庄。
庄主也是远近闻名的好人,却被一群利欲熏心之徒谋害。
拍拍手,看了一眼正在吃桂花糕的池古, “你在这看好儿子,我四处看看。”
池古将糕点放到小团子手里,点头,不放心的嘱咐道:“去吧,注意安全。”
池雾蹲在一旁,整个人如同一个毛绒团子被裹得厚厚的,手里还拿着糕点,蹲在一旁吃着,眨巴着眼睛看着娘亲走远。
看着跪在地上的姐姐,眨巴眨巴眼睛,不舍地看了一眼手里的糕点,小心翼翼的撇了一个边角,在不舍的目光下递了出去。
“姐姐,吃糕糕。”
慕厄看着年龄尚小的小孩摇头,“不用,你吃吧。”
得到这个回答小孩明显很高兴,欢欢喜喜的将掰出来的边角塞进嘴巴里,愉悦的的摇晃脑袋。
吃完糕点的小团子有些无聊,身体本就虚弱,被寒风一吹的瑟瑟发抖。
吸溜着被冻得发红的鼻子,可怜兮兮的看向自家爹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乖乖,等你娘回来我们就走。”
得到准确的回答,小团子乖乖的“哦”了一声,整个人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池古看出儿子的不舒服,将小孩抱在怀里,替他遮挡风雪。
被抱在怀里,池雾手脚没有那么冰凉,渐渐回暖,也有心情玩闹了。
“嘿嘿,爹爹,不冷了。”
池雾水润的眼眸看向蹲在地上的人,伸出白嫩的小手指着她,“爹爹,她好像很冷,都在发抖。”
池古刚才一直在观察儿子观察环境,根本没工夫观察地上的人,这一看,差点吓得魂都没了。
小姑娘脸上丝毫没有任何血色,脸色白白的,嘴唇干燥起皮,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却很是坚韧,一声不吭。
将儿子放到地上,从包袱里拿出另外一件厚衣服,“乖乖,去拿给姐姐。”
池雾非常听话,拽着跟他人差不多大的衣裳,慢吞吞的走到人身旁蹲下。
“姐姐,冷,穿衣服。”
慕厄只感觉意识有些模糊,眼前看人有些恍惚,耳边清脆的小奶音让她迷糊的睁开眼睛,愣愣的伸手接过衣裳。
池雾看着她接过后,就站在原地,眨巴着眼睛,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如愿的听到一声道谢。
委屈巴巴的回到自家爹爹的脚边,仰着头,声音失落。
“爹爹,姐姐没有礼貌,不和我道歉。”
池古看着慕厄浑噩快昏迷的样子,摸摸小孩的头,“乖乖,姐姐受伤了,所以没有听见。”
拿起手为她把脉,池古眉头一皱,看着她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受了重伤,但意识犹存神智清醒,足见其坚韧。
摸其骨骼,练武奇才。
可惜了。
他药医谷不练武,只学医毒。
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小姑娘身上扎几针,看着她脸上的血色恢复,才蹲在地上说:
“你真幸运,这可是为我儿治病找的千丝针,我儿都还没有用呢。”
慕厄感觉到身体没有那么麻木的冷,被扎针的部位渐渐散发暖意,转动眼眸看着池古道谢: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池古摇摇手,“不用谢我,要不是你身上有救我儿子药,我不会救你。”
“等你病好点,把药方写出来。”
省得半路病死了,到时候亏了。
慕厄唇瓣紧抿,低着头遮住眼底的情绪。
她手中的药方是活着的砝码,如果底牌暴露出来,这家人会不会杀人灭口都未可知。
现在还在慕家山庄,杀死爹娘的人肯定还未走远,此时被抛下,无异于自寻死路。
也许是池古看出小姑娘眼里的防备,笑了。
“你放心我们虽然不是什么江湖大人物,但是也算个小人物,不会言而无信。”
看着小姑娘还是不吭声,池古亮出藏起来的令牌,“这是药医谷令牌,这下相信了吧。”
看着铜铁印着小草的令牌,慕厄暂时相信。
在家中读闲杂书时,江湖人称这药医谷医毒双煞,千金难求一号脉的药医谷谷主神医——池古,脾气古怪,救人只看有缘,全凭喜好。
第二恶人,毒医容婉,谷主夫人。
长相温婉贤淑,长年一袭白裙,白纱遮面,脾气火爆,下毒全凭感觉。
想必就是这两位了。
慕厄白着脸说,“我相信恩人。”
“嗯,等会儿婉娘回来就走,既然你想亲手报仇雪恨,而药医不参与江湖恩怨,所以得尽快走。”
“要不然被这群道貌岸然的狗鼻子闻见味道寻着味来又是一群麻烦。”
药医谷在江湖中名声有好有坏,而谷内有规矩,不得参与江湖纷争。
他们原本也只是想来找慕家庄主寻药的,在半道上听见那群人要屠山庄,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没能阻止这场浩劫。
眼下如若让那群人知道小孩儿在他们这,恐怕又得跟疯狗一样的要上来。
虽药医谷不怕事,但也不想惹事。
眼看时间过去,容婉还未归池古有些担忧。
将地上踮脚张望小团子抱起来,在怀里颠了颠,这段时间吃的还挺好,确实重了不少。
“乖乖,时间不早了,我们去找你娘亲。”
池雾小鹿般的眼睛眨巴着,双手捧着肚子,小奶音有些委屈,“爹爹,我饿了。”
池古摸摸他的肚子,明明刚刚才吃完糕点怎么又扁了,真是奇怪。
但看着自家儿子那张精致的小脸委屈的看着自己,池古瞬间心软的一塌糊涂,“哎呦,乖乖饿了。”
“那我们先去找娘亲,找到娘亲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
两父子转身就走。
慕厄支着身子想爬起来,跟上,再努力半天,都没站起来。
张张嘴刚想喊,就看见刚刚去了的两人去而复返。
池古不顾脏乱将地上瘫着的慕厄抱在怀里,左边抱着自家乖乖崽,右边抱着脏小孩。
慕厄突然腾空,失重感让她不安的拽住池古的衣裳。
池古见状解释:“别怕,你受伤,我抱着你走的快些。”
隔着老远,被抱着的小团子就看见娘亲的身影,欢呼的喊道:
“娘,饿饿。”
刚说完,就看见容婉迅速藏在树后转头,将手指放在唇间,“嘘,别说话。”
池雾眨巴眼睛,乖乖伸手捂住嘴巴。
池古看此情况,也发现不对劲,抱着两个小孩藏在一棵树后,安静观察情况。
地上马蹄声骤响。
一群黑衣遮面的人骑着快马,从一旁的道上飞驰而过,与藏在树后的几人擦肩而过。
等人走后,容婉目光深沉的看着他们去的方向。
“这群人还是不死心。”
去的方向是江城,那里是江湖门派聚集之地,江湖名门派都聚集于此。
池古抱着小孩站在容婉身旁,“哎,刚刚路过那群人,我看还有好几个熟人。”
容婉对于这些打着江湖的名义,背地里各种阴狠毒辣手段用尽的小人也是颇为厌气,直接说:
“是啊,果然应了一句话人面兽心,以后这群人再来,不许给他们治。”
池古点头,“放心,娘子,只要是这群人以后来治病,非千金万两不治。”
听到这话,容婉炸了,这群人浑身散发着腐烂的气息,骨子里烂透了,有什么可治的,“还给他们治?”
池古捂着池雾的耳朵,以防他听到不好的学了去。
“娘子,这不是咱家乖乖还得治病吗?那药也是笔不小的费用啊,咱们给这群小人治病,就给他治个半死不活,坑他个千金万两。”
容婉一想,“也对。”
“那不许给他们治好了,要是让我知道你给他们治好了,那我就让你尝尝我新练的毒药。”
池古:“放心,娘子,。”
“哎,不对呀,娘子你什么时候新练毒药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毒药能不能拿出来让看看,我配一个解药试试?”
容婉:“滚。”
趴在温暖怀抱里的慕厄,看着刚才的那群黑衣遮面人远去的方向,眼眸恨意翻滚。
就是这群人。
就是这群人让她家破人亡。
她一定会报仇。
……
十五年后。
药医谷。
微风轻轻的吹拂着柳树的枝条,一黑衣少女悠闲的躺在树下,脸上盖着一本书假寐。
忽然,只感觉鼻子堵堵的,像是有人捏住一样呼吸不畅。
慕厄笑着睁开眼睛,无奈的将捏着鼻子的手拉开。
“小师弟,你是想憋死你师姐我吗?”
站在眼前的是一位柔弱似风的少年。
少年歪歪脑袋,笑得明媚灿烂,“大师姐,我想吃冰糖葫芦。”
慕厄将书再次盖在脸上,躺回树下,摇摇手。
“我再睡一会儿去给你弄。”
池雾不走,就这么顶着火辣辣的太阳站在柳树下。不一会儿,那白皙如玉的脸蛋就被晒得火辣辣的通红。
呼吸也渐渐沉重。
慕厄烦躁的将书丢下,丢下一句,“我现在去给你弄。”
厨房里。
慕厄将做糖葫芦的所有材料准备完毕后,转头就看见身后紧跟着的小尾巴。
“你去外面休息,这里烟火太重。”
池雾就这么眼睛亮亮的看着她,“不要,我要看着你做糖葫芦。”
对于从小身体柔弱的池雾,慕厄不敢冒险,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师弟的身体有多脆弱。
“听话,现在出去等着,明天有惊喜。”
听到有惊喜,原本不动的人,快速起身出去。
那步伐甚至还有些雀跃。
看着如同小孩子一般的师弟,慕厄无奈的摇头笑笑,洗手做糖葫芦。
糖葫芦做好了。
外面的人却等得没耐心了,坐在石椅上昏昏欲睡。
看着他身上的单薄衣裳,慕厄皱着眉脱下身上的长衫披在他瘦弱的肩上。
又将做好的糖葫芦放在桌上,拿起一旁的书继续慵懒的躺在柳树下。
不知过了多久。
清风吹过一阵又一阵。
趴在石桌上睡觉的人醒了。
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就看见身上盖着的长衫,还有面前沾着糖浆火红的冰糖葫芦。
拿着糖葫芦站起身,转头四处看了看。
就看见柳树下静静躺着的人。
小心翼翼的坐在她的身旁,将长衫披回她的身上,就这么坐在那儿,慢悠悠的吃着甜滋滋的糖葫芦。
“好吃吗?”
耳畔突然一句话,让池雾吓得身子一颤。
慕厄看着他如同小兔般受惊,眼睛都瞪得大大的,不禁摇头失笑。
“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池雾被吓了一跳,也不生气。
反而转头傻乎乎的笑着,将手里仅剩一颗,还有一根棍冰糖葫芦送到她的嘴边。
“大师姐,吃冰糖葫芦。”
慕厄摇头,“我不爱吃甜的。”
等她说完这句话,将糖葫芦推回去,小师弟的眼睛亮晶晶的,毫不客气的缩回去。
将仅剩下的糖葫芦一口吞。
“行了,吃完糖葫芦就早点回去休息,师傅师娘出去找药让我好好照顾你。”
池雾刚睡醒,浑身懒洋洋的不想走。
“大师姐,我在这儿这儿吹会风,等一会儿就回去。”
“行,那你在这吹,我先回去练药了。”
刚走一步衣袖就被人扯住。
转过头就看见那张灿烂的笑脸,声音清澈如清风吹过。
“师姐,我要你陪着我。”
慕厄将袖子扯回来,拒绝了,“不行,我还有事。”
池雾看着慕厄迈出一步要走,直接转过身子,背影都气鼓鼓的。
“行吧,你走吧,反正我爹我娘只是让你照顾,我在这里独自吹风,又不会不回去还半夜着凉发烧。”
慕厄对于这个娇蛮任性,胡搅蛮缠的家伙一点办法都没有。
转身坐回石凳,“行,我陪小师弟吹风。”
“想吹到什么时候吹到什么时候。”
池雾看到人回来后,就这么趴在石桌上,偏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