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们选择从东面、也就是草屋的正面下山。
自上而下,走过新铺的九十九级石梯,古木嘴角一路高扬。
那块“擅入者死”的警示木牌,也被换成了一百多斤重的椭圆形大石头,立在了山脚石阶开始的地方。
“擅入者死”四个大字,被板板正正刻在大石头上,并涂抹上了血红色的朱砂。
山下村民们远远看着这里的巨大变化,指指点点,却不敢靠近半分。
夏家宝也在人群里探头探脑。
今日刚好是休沐日,他一早起来听说第一峰变了样,便瞒着家里人跑出来观看。
上次夏家人受伤回去后,知晓来龙去脉的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暗自高兴:这个姐姐,看来确实不傻了!
也好,她像个人活着,这家里人也才能像个人活着。
在他看来,受虐与施虐,同样都是病。
只是家里突然多了三个伤患,大大小小的事情便都落到了他肩上来。
首先他得自己早起做吃的,顺带着把一家人的饭菜做好,给每个人端到床边,然后再急急忙忙赶去私塾。
下学后,又得急急忙忙往家赶,伺候那三个人的吃喝拉撒。
短短几日,小胖墩便瘦了一大圈,不过这反倒让他看起来更精神、更灵动了。
古木远远看到人群中的夏家宝,朝他招了招手。
夏家宝左右瞧了瞧,最后指指自己的鼻子。
古木点点头。
夏家宝咧嘴一笑,也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朝她跑来。
见这个被全家人溺爱却神奇没有长歪的小男孩,古木忍不住爱怜地伸手摸了摸他脑袋:“书读得怎样了?”
夏家宝小大人似的叹口气道:“唉,最近家里事务繁忙,无心读书啊!”
古木笑道:“无心读书?”
“你奶、你娘、你爷还等着你考状元当大官,为他们撑腰呢!”
夏家宝皱眉问:“你不认他们了?”
古木道:“我现在叫古木,是古家签了死契的粗使丫头。”
夏家宝听了很是沮丧,道:“是啊,你已经卖给古家了。”
说着他偷瞄了后面几人一眼,低声问:“听说他们杀人都不眨眼的,你怕不怕?”
古木道:“怕呢,可能咋办啊?”
夏家宝道:“你先忍忍,等我再大些,就去镇上做工赚钱赎你。”
“可你不是要考状元吗,做工哪有时间读书?”
“我可以晚上读书,白天做工。”
“可万一他们这段时间杀了我怎么办?”古木故意哭丧着脸问。
夏家宝想了想,又重重叹息一声道:“唉,那我就只能替你报仇了。”
古木听了哈哈大笑:“行,等那我哪天死了,你记得要为我报仇啊!”
她说完示意小胖从后面朗奎的背篓里拿了两朵猴头菇出来,递到他手上:
“拿回去吧,一朵自己吃了补身体,一朵让他们卖钱给你买些笔墨纸砚。”
夏家宝先是看了那只棕红色的大胖松鼠几眼,又偷偷瞄了瞄古木身后的几人。
古木知道他担心什么,安慰道:“放心,这是我摘的,他们不会说什么。”
“好了,快回去吧,若被人欺负,记得到上面来找我。
夏家宝点头,在别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中,抱着那两朵碗口大的猴头菇转身就往家跑。
“老大,你给了他甜头,就不怕他家里那些人变成跗骨之蛆甩不掉吗?”古木兜里的老参探出两片小叶子问。
“放心吧,这小子是个拎得清的。再说,世上哪有我甩不掉的东西?”
“实在甩不掉,两巴掌抽死得了!”
身后众人……
第四峰在第二峰与第三峰的正后方,与第一峰遥遥相对。若用一条线将这四座山峰连接起来,正好是个平行四边形的样子。
他们经过第三峰下的小平原,再穿过第三峰与第二峰之间一条无水的大峡谷,期间遇到过两波进山打猎的村民。
进山是件危险的事,以前他们怕被夏枯草克着,从不与她一道。
夏枯草每次出门也是天不亮就走,天黑尽了才回家,而且尽量都是往人少的地方走。
现在,古木才不会让着他们呢,她想怎么走就怎么走,谁怕,谁自己避开。
况且多了古家这些恶人,村民们更是敢怒不敢言,只能远远避开,在心里暗骂一声“晦气”!
第四峰整座山全是石头,光秃秃、大大小小的石头或立或躺、或聚或散、可谓乱石嶙峋全无规矩可言。
但也并非啥都不长,石缝间生着石韦、野蒿、节节草、龙葵、野山药等常见药草。
此时已经过了午后,古木并没有让小胖立刻去采摘,而是带着众人跟大白一道爬上了山顶。
山顶上,大白走到悬崖边,指着下面道:“就是那里了!”
古木走过去一看,见距离山顶两丈左右的地方,有一处断崖延伸出来的大平台。
平台下是一眼望不到底的山谷,谷中白雾缭绕。
她让福伯等人在上面等着,自己和大白先下去看看情况。
被放在一块大石头上,正由宋妍扶着、古伯喂水的古尘寰叮嘱道:“木木小心点!”
古木点点头,转身和大白一跃而下。
对于现在的古木来说,十丈以内,不管向上还是向下,已经完全不用借助任何外力便可轻易抵达。
她下来才发现,平台后面的山体竟然是凹进去的,而且竟然有好几米深。
这大概就是大白所说的洞穴了。
里面倒是干燥,也很平整,但洞口太敞,又是悬崖上,风呼呼吹着,并不保暖?
此事倒也不难办,这山上到处都是石头,一会弄点下来将洞口堵住些就行。
古木想着正准备上去叫人下来,却不经意间看到洞口左边,一株状似喇叭样的小红花正偷偷摸摸朝她靠近。
要不是此花没有叶子,还散发着淡淡的诱惑芬芳,她都要以为这只是一株普普通通的喇叭花了。
“呵,差点把你这鬼东西给忘了。”
古木抬脚就朝那朵小花走去,每走一步,花朵的颜色就变红一些。
待与它距离不过半米,地上原本只有筷子高、拳头大的小红花突然暴起一人高。
它扑向古木,快如闪电,小小的喇叭花朵突然变成了血盆大口,且气味也由芬芳转为恶臭。
见小花这样,大白也不阻止,反到是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它学着人的样子,一手叉腰,一手摸着下巴,肩膀斜靠在岩壁上。
古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抬手就是一巴掌。
“鬼东西,瞎了你的狗眼!”
啪……
一声脆响,小花被打得原地转起圈来,藤蔓从根部一直扭到花朵处方停下,然后似喝醉酒了一般要倒不倒的左右摇晃着。
古木一把将它连根拔起,对着岩壁就是“啪啪啪”一通抽打。
抽打的是岩壁,但受痛的却是小花。
小花哭爹喊娘哇哇乱叫,但古木哪管它:
这坏胚子,不一次将它打到心里阴影出来,它是不会甘心伏低做小的。
而且,作为一株植物,竟然也敢来挑战本大佬的权威,简直是“茅厕里点灯笼——找死。”
一通抽打后,小花的颜色由鲜红变为惨白,而且像是被从枝上摘下来几天、快要焉巴了的样子。
此时的小花,连哭声也是嘤嘤嘤微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