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独自等候在手术室门口。
辛培明的家人都在港城,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
看到他自己签手术知情同意书,人被簇拥着推进手术室时,魏紫才隐隐担心起来。
焦虑的情绪让她坐立难安,就在她等的耐心告罄之时,手术室大门终于打开了,她快步迎了上去,激动的问道:
“阿毓,我师兄怎么样?手术成功了吗?”
钟毓安抚的拍拍她手背,“放心吧,手术很顺利,我们先送他去病房。”
魏紫看着昏睡过去的辛培明脸色苍白,有些担忧的问道:
“他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真没事吗?”
钟毓哭笑不得的拉着她手臂往病房走去。
“你别太紧张了,他刚做完手术,打了麻药流了血,手术室温度又低,脸色苍白是正常的,回病房缓一会儿就能恢复正常了。”
魏紫担心的有些六神无主,他俩这次过来内地治病,是瞒着其他人的,连公司经纪人都不知道。
辛培明除了魏紫谁都不相信,万一要是手术出了岔子,回港城她就真的没法交代了。
钟毓陪着她一起去病房,看着辛培明盖上被子躺好,魏紫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
她对钟毓苦笑道:
“我到现在才有些后怕,万一师兄再出事,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不说经纪公司,光是他父母都得找我拼命。”
钟毓安慰的拍拍她肩膀,体贴道:
“我懂你的心思,你只是想尽自己所能帮助朋友而已,下次别冲动行事,万事要考虑周全。”
魏紫听话的点点头,幸亏这边还有钟毓帮她张罗,不然她真就扛不住了。
钟毓见她身上衣服单薄冻得瑟瑟发抖,忍不住唠叨道:
“海市的温度不比港城,这两天降温晚上可能要下雪,你怎么不多穿点衣服。”
魏紫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道:
“我们俩来的匆忙,还得躲避那些狗仔,哪顾得上带那么多行李啊。”
钟毓看着昏睡过去的辛培明,温声道:“那你先照顾他吧,他暂时不方便吃东西,麻醉过后会疼,你多包容他一些,待会儿我抽空去我妈那边给你拿件厚棉袄过来穿,你可别冻感冒了。”
魏紫乖巧的点头答应,这个时候说客气话就太见外了,她都一一铭记于心。
确定魏紫这边没什么问题了,钟毓才转身离开。
她一出病房,就看到蔡仪中一脸忐忑的站在门口。
钟毓双手插兜,没什么的情绪的问道:“蔡医师,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蔡仪中也不知为何,打心底里有些畏惧她,刚才在手术室说错话,出来后一直惴惴不安。
他小心翼翼的说道:
“钟医师,刚才我说那话,不是捧杀你的意思,我就是单纯推崇你的技术,你别生气!”
钟毓放慢脚步往前走,她声音清冷道:
“我没生气,你也不用过度解读,这次手术室都是自己人,也没人计较这些,你下次说话注意场合和用词,身为医护工作者,要有学无止境的精神。”
有些话钟毓不好说太重,只能点到为止。
蔡仪中老实的点头答应,“钟医师放心,下次我不会这样了。”
钟毓温和一笑,“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蔡仪中心里的大石头落地,礼貌与她道别。
钟毓回办公室整理了一下病历资料,午饭时间抽空去了周琴店里一趟。
魏紫的身材与她相差无几,她能穿的衣服魏紫也能穿。
新年将至服装店生意又火爆起来,周琴跟晓露两人忙的都顾不上吃饭。
钟毓顺路买了两个烤山芋带去,先给她俩垫垫肚子。
她俩吃东西的时候,钟毓帮着招呼客人,等她们吃完,钟毓拿好衣服就离开了。
天气预报说夜里会下雪,外面冷风呼呼的吹,天空也灰蒙蒙的,看着是有要下雪的征兆。
下午体感温度明显下降,钟毓赶紧把衣服给魏紫拿过去。
她刚走到病房走廊,就看到一个男人拿着相机鬼鬼祟祟的到处找人。
钟毓迅速反应过来,这人恐怕就是魏紫说的偷拍的记者了。
她穿着白大褂,一脸严肃的朝那人喊道:
“你是什么人?拿着相机到处乱拍什么东西?”
那记者被她吼的一愣,他用蹩脚的普通话说道:
“这里是公共场合,我拿相机拍风景不行吗?”
钟毓一声喊,许多医护人员都听到了。
他们放下手里的活,毫不犹豫往钟毓身边走去,一副要给她撑腰的架势。
钟毓冷笑道:“你要在医院拍风景,至少得经过院长的批准吧?你在这胡乱偷拍,拍到病人脱衣服换药怎么办?那可是侵犯了人隐私权,要坐牢的。”
原本看热闹的家属们,一听钟毓这么说,立刻紧张的问道:
“你那相机里拍了什么东西?是不是拍我媳妇儿脱衣服换药了,你赶紧给我把照片删掉。”
那记者满脸不以为意,他们这一行什么阵仗没见过,他嚣张的说道:
“我是报社记者,我有拍摄素材的权利,你们没资格删我照片。”
钟毓觉得这记者大概脑子不好,这个时候还敢如此嚣张,她身旁不知何时出现的蔡仪中大声说道:“你敢在我们医院撒野,小心我报警抓你!”
那记者逞强道:“我不过是拍照而已,又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你们凭什么抓我。”
钟毓不紧不慢的说道:“就凭你胡乱偷拍病人隐私,犯了流氓罪,亦或者我怀疑你是敌特分子,特意过来窃取情报的,总之,你是什么人要干什么我不管,你自己跟警察解释。”
她说完这话,就示意蔡仪中把人抓住送去派出所。
蔡仪中立刻会意,他吆喝着家属们一拥而上,轻松制服了那身型单薄的记者。
记者打扮时髦,一看就不是内地人,说话口音蹩脚,到了别人的地盘也不知收敛,被抓走时还嚣张的叫嚷着。
蔡仪中和家属们一起将人扭送到派出所,他代表医院跟警察交涉。
钟毓清理完狗仔,安抚了病人家属两句,这才转身回病房。
她进去时,辛培明已经醒了,他不方便说话,眼含感激的朝钟毓点头示意。
魏紫庆幸道:“一定是港城那边的狗仔找来了,我们不出病房门,他找不到,这才一间间查看,幸亏阿毓发现的及时。”
钟毓不太在意这事,“我也是碰巧撞见了,你先试试衣服,看看合不合身。”
魏紫乐颠颠接过衣服穿在身上,她笑着道:
“衣服正好,还是阿毓最关心我。”
辛培明带着笑意的看着她们,大概是知晓手术成功,所以他的心态也好了很多。
钟毓除了送衣服,还给她带了些吃的。
“辛先生的衣服你自己给他买,附近就有商场,你都去过的。”
魏紫笑着点头,“你就放心吧,我都知道的,不用操心我们。”
两人关系亲近,不用太过客套,钟毓不再多说。
今晚她有大夜班,眼看着要下雪,估摸着病人不会太多。
她索性让汤主任回去休息,留她一个人值夜班。
果然不出所料,前半夜一直没有病人过来。
他们科室出现急症的概率本就小,这样的恶劣天气,就更不会有了。
钟毓查完房回值班室,路上碰到了儿科的汪医师。
她也是一个人值班,正忙的焦头烂额,看到钟毓没忍住抱怨了两句。
“我们儿科越是这种时候,生病的孩子越多,病房都不够住了,我们主任晚上居然只给我一个人排班,这不是开玩笑嘛。”
钟毓皱眉道,“那你现在急着干什么去呢?”
汪医生情绪不大好的说道:“急诊那边刚来了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头晕浑身无力,查了血常规没问题,我怀疑是心肌炎,要给她腾个床位先打吊针。”
钟毓直觉有些不大对,她提醒道:
“你先不要给她打葡萄糖,再查查看血糖值。”
汪医生一愣,“不至于吧,她才十三岁呢。”
钟毓做事妥帖,她坚持道:
“还是检查一下再做治疗吧,不在乎多耽误那点时间。”
汪医师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医师,钟毓这个后起之秀的实力她也有所耳闻,她并非刚愎自用的人,冷静下来慎重道:
“那我再去给她查个血糖,你先忙。”
看她又着急忙慌的跑回去,钟毓无奈摇头,相对于儿科,他们科室倒是冷清不少。
钟毓回到值班室刚坐下,就听见外面有人喊下雪了。
她笑着走到窗边,看着路灯下大雪纷纷扬扬的飘落,美的如梦似幻。
难得有这么闲空的时候,她童心未泯的伸出手接住雪花,想要仔细观察雪花的模样。
忽然一阵电话铃声急促响起,钟毓赶紧关上窗户去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汪医师带着哭腔的声音传了过来。
“钟医师,那孩子的血糖竟然三十多!谁能想到呢,幸亏你提醒了我,我要是直接给她挂葡萄糖,那就要造成严重的医疗事故了,实在太可怕了。”
汪医师的声音都在颤抖,显然是吓得不轻,钟毓后背也起了冷汗,她后怕道:
“万幸没酿成大祸,以后切记要小心谨慎,现在那孩子怎么处理的?”
汪医师稍稍平复下情绪才声音沙哑的说道:
“我给她做了尿常规,进行补液处理,还给主任打电话了,他一会儿就赶过来。”
钟毓松了一口气,她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那就好,你去忙吧,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这事儿谁也别说。”
汪医师立刻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虽没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但传出去势必会对她造成不好的影响。
她深呼一口气,声音颤抖道:“谢谢钟医师提醒,我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钟毓嗯了一声,没有继续再说什么,这样的失误足以让她铭记终身。
电话挂断后,钟毓的心也在砰砰直跳,想起来还后怕不已。
赏雪的心情就这么被破坏了,钟毓索性倒杯热水暖暖手,她刚端起杯子,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当听筒贴近耳边,那头低沉悦耳的男声开口说道:
“请问钟医师在吗?”
钟毓听着熟悉的声音,油然而生出一股喜悦之感,她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来。
“纪主任,是我!”
纪学礼好似透过听筒能看见她的笑容一般,语气不自觉的轻快道:
“钟医师心情很好?”
钟毓微微挑眉,她转头看向窗外,声音柔和道:
“是呢,我这边下雪了。”
纪学礼不无担忧道:
“我看过天气预报,海市气温骤降,你晚上要值大夜班吗?”
钟毓斜靠在办公椅上,不在意道:
“我一个人值大夜班,没什么事很清闲。”
纪学礼叮嘱道:“你要注意保暖,免得感冒发烧了影响工作。”
钟毓啼笑皆非,“我已经不在军区总医院了,纪主任不必替我领导操这个心。”
纪学礼一怔,他反思自己说的话,好似确实有些不妥当。
他试图挽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关心你的身体……”
钟毓起身轻轻将窗户推开一条缝,望着绿植上浅浅的积雪,声音悠远道:
“你若是真的关心我,可以给我寄棉服,也可以为我暖手,言语太苍白无力,我已经过了耳听爱情的年纪了。”
她主动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这让纪学礼猝不及防却又欣喜若狂。
他低低的笑声传入钟毓耳中,莫名让她脸红。
纪学礼无辜道:“我三天前看过天气预报后,就给你邮寄了很多东西过去,可能寄件速度慢还没到达,是我考虑不周。”
钟毓闻言眼眸弯弯浅笑安然,她发自内心的感到愉悦,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纪学礼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心里无比踏实。
他感慨道:“我以为迟钝的钟医师,不会这么快看穿我的心思,我以为这条路道阻且长!”
钟毓能体会他心中的酸涩,大抵是动了真心吧,她不自觉的放轻声音道:
“这事儿,等我调回军区总医院再说吧……”
这话落在纪学礼耳里犹如天籁,她没有一口回绝,就代表还有希望。
纪学礼从来的都是成熟理性的,他郑重道:
“我都听你的,这段感情开始的权利在你手上,我一直都在。你可以彷徨犹豫,不能消除你的顾虑,那就是我做的还不够好,我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了,这辈子都等得起!”
钟毓心绪复杂,这就是被人坚定的选择吗?
她不确定,也无法深想下去,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不说话,纪学礼也不着急,今天这通电话他已经收获良多。
他不会步步紧逼,也不想操之过急,他要给钟毓足够的安全感和爱,让她顺从本心的接受他,怕她不自在,纪学礼转移话题道:
“钟医师最近经手了几台手术?有没有心得体会分享一二?”
谈起工作,钟毓连语气都轻快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