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看着磨盘上的银子,又看了看远去的一行人,大爷拿起那几块碎银子,在手里掂了掂,若有所思的将银子塞到了怀里,然后就出了自家的小院。
不多时,大爷和他的朋友们又聚集在了村口的大树下,一帮人聊着家常,说的最多的还是皇甫弘毅那一行人,大爷从怀里掏出那几块碎银子,道:“这是昨天那几个后生放在我家磨盘上的。”
“老李头,你连战兵后生的钱都拿。”一个老爷子气呼呼的站了起来,道:“你穷疯了你。”
“老张头你喊什么喊。”李大爷道:“这是他们放在我家磨盘上的,等我发现他们早就走远了,我想追也追不上。”
“这钱不能拿,得送回去。”张大爷道:“拿了战兵的钱,那不是打我们这帮老家伙的脸吗?”
“说的在理。”另一个大爷开口道:“这都是跟咱家孩子差不多大的后生,我们这些老骨头作为长辈,请他们吃顿饭居然收了钱,这要是传出去咱们这脸可没地方搁了。”
“对,老丁你说的对。”李大爷道:“他说有军律管着他,可我就觉得这军律这一条不合理,得让少将军改一改。”
“你说改就改?”张大爷道:“你是大都督啊!还是少将军啊?”
“我不是,可我可以去找他们。”李大爷道:“我就不信大都督和少将军还听不进去话了?”
“你能见到大都督和少将军吗?”丁大爷道:“大都督和少将军那么忙,哪有功夫搭理你。”
“不试试怎么知道。”李大爷的倔劲儿上来了,道:“我现在就出发,定安县离咱们这不算近,我出去几天你们帮我照看着家里,回来我再请你们喝酒。”
“我们陪你去。”张大爷站起来道:“要是能借着这个机会见一见大都督和少将军,那我这辈子也算是没白活了。”
几个老大爷一拍即合,从家里拿了些干粮,又和家里人交代了一番,就带了些银子坐上了‘公交车’出发了。
十天之后,李大爷几人终于到了定安县城,他们也是第一次来定安县,也不知道县衙在哪里,更不知道李朝宗家在哪里,就在城门那找了一个正在站岗的战兵,李大爷笑呵呵的上前问道:“后生,你知道大都督家住哪里吗?”
那战兵一愣,一脸警惕的看着李大爷,道:“大爷,您没事打听大都督的住处干什么?”
“我找大都督有事。”李大爷道:“天大的事。”
“大爷,您要是有事您就去县衙。”战兵客客气气的说道:“您也不能直接去都督家里,您说是不是?”
“老李头,人家后生说的在理。”张大爷拉了拉李大爷,道:“咱去县衙找大都督。”
“那后生,你告诉我县衙在哪?”李大爷问道。
站岗的战兵给李大爷指了路,就回到了自己的岗位继续站岗。
李大爷几人顺着战兵指的路,来到了县衙大门外,几个人也是第一次来县衙,抻着脖子往里面看,两名站岗的衙役好奇的看着大爷们,终于有一个衙役走了过去,问道:“大爷,您这是有事?”
“我们想见大都督,可能见到?”李大爷开口问道。
“见都督?”衙役疑惑道:“您几位是遇到什么事了?”
“自然,若不是大事我们也不能麻烦大都督,你说是不是?”李大爷道。
“那大爷您在这稍等我一会儿,我去给您看看都督现在忙不忙,若是不忙一定会见您。”衙役道。
此时的李朝宗确实在县衙,而且路朝歌也同样在县衙,两个人对着江州道的地图商量着什么,衙役来到门外,道:“都督,少将军,外面来了五个老大爷,说是要见您。”
李朝宗抬起头,道:“知道是什么事吗?”
“大爷们不说,就是说要见您。”衙役说道。
“行,我知道了。”李朝宗道:“朝歌,跟我一起出去看看。”
两个人出了县衙,就看到几位大爷站在那里,李朝宗走了过去,道:“老人家,您诸位要见我?”
“你是大都督?”李老头看着李朝宗问道。
“是,我是凉州道的都督。”李朝宗和气的说道。
“那您身后这位是少将军?”李大爷再次问道。
“大爷您贵姓?”李朝宗笑着问道:“您这是找我们有事?”
“免贵,我姓李,和大都督您还是本家呢!”说着,李大爷从怀里摸出那几块碎银子,递到李朝宗面前,道:“这是少将军的亲兵留在我家的,我给送过来了,顺便想找大都督和少将军说点事。”
李朝宗和路朝歌看着李大爷手里的银子,他们已经知道这银子是谁留下的了,可这也犯不上大老远的跑过来送银子吧!
“李大爷,咱到里面说,你看可好”路朝歌皱眉道。
路朝歌皱眉当然不是因为这几位大爷把钱送过来,他怕的是自己手下的战兵给少了,引起了几位大爷的不满。
李大爷几人跟着李朝宗和路朝歌进了县衙,几位大爷也是第一次进县衙,对什么都无比好奇,东看看西看看。
来到县衙的后堂,衙役给几位大爷上了茶,李大爷坐在李朝宗的下首位置,路朝歌看着李大爷手里的几块碎银子,道:“李大爷,可是我手下战兵在您那里拿了东西,给钱给少了?”
“少将军,老汉有个事情想问问您,不知道您能不能给老汉说道说道。”李大爷将银子放在桌子上说道。
“李大爷,您说。”路朝歌不明所以的说道。
“凉州道军律里面有这么一条。”李大爷道:“凡凉州道战兵,不可随意接受百姓吃食、财物,违者杖二十。”
“确实有。”路朝歌道。
“那我还想问少将军。”李老头道:“这凉州道战兵是不是一家?”
“那是自然,都是凉州道的战兵,自然算是一家人。”路朝歌是越来越糊涂,到现在他也没搞明白这大爷要说什么。
“有您这句话就行了。”李老头道:“我觉得您定的这军律他不合理。”
李朝宗和路朝歌不明所以,这怎么就不合理了?
“李大爷,那您跟我说说,怎么不合理了?”李朝宗笑着说道,这军律是路朝歌制定他点头同意的,现在居然有人觉得路朝歌的说的话不合理,他这个做大哥的也来了兴趣,又可以挤兑路朝歌了。
“都督,您看刚才少将军也说了,凉州道战兵是一家。”李大爷道:“我大儿子也在战兵服役,就在骁勇军,那我这当爹的算不算是凉州道战兵的亲人?”
“算,必须算。”李朝宗笑着说道:“战兵见了您叫您一声大爷不为过。”
“那我想请问少将军,您去您亲戚家吃顿饭,还给钱?”李大爷看着路朝歌问道。
李朝宗努力憋着不让自己笑出来,路朝歌呆愣愣的看着李大爷,他在制定这条军律的时候,考虑的是怕战兵借着百姓赠送的名义,强抢百姓的东西,目的自然是好的,可现在的问题是,你不接受还不行,百姓都觉得你说的不在理了。
李大爷看路朝歌不说话,继续说道:“少将军,我们也知道您当初制定军律的时候是为了约束战兵,可现在不一样了,我想给后生们吃点喝点,怎么反倒是让后生们掏钱了,这不是打我们这些老骨头的脸嘛!若是他们抢,那我们肯定也要找您给我们做主,可现在是我这个当大爷的,当亲人的想请后生们吃口热乎饭,这合情不?合理不? ”
路朝歌默默的转过了身,除了;李朝宗没有人注意到,两行热泪从他的脸庞划过,这让他想到了很多很多,前一世他是一名军人,他为自己的职业感到自豪,也为自己的职业感到骄傲,他在这些老人家的身上,看到了很多很多前一世随处可见的,那一种百姓拥护自己军队的感情。
李朝宗看到了流泪的路朝歌,他不知道路朝歌为什么流泪,刚想安慰路朝歌,却见路朝歌擦了擦眼睛,转过身看着李大爷,道:“大爷,这条军律在您这看有错,但是在我这看没有错。”
“那少将军您说说,这条军律哪里没错了?”李大爷没有注意到路朝歌有些红的双眼问道。
“大爷,战兵吃的粮食是不是你们种出来的?”路朝歌问道。
“那是自然。”李大爷道:“我们这些庄稼汉,自然要种粮食养活自家战兵。”
“既然你们都养着他们了,他们在拿您的东西,是不是就不合理?”路朝歌道:“所以,他们吃了你的饭菜,那就应该给你们钱,这就是道理。”
“不对不对。”张大爷开口道:“这是我们自愿给的,不是他们要求的,最开始让他们进屋吃饭他们都不干。”
路朝歌知道自己的这些大道理在这些大爷们这里说不通,不是他们不讲理,而是他们心里有着自己的道理,他们有错吗?他们一点错都没有。
“大爷,您的好意我明白。”路朝歌道:“但是军律是不能随便改的,不过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那少将军你说说,换成什么方式。”李大爷问道。
“下次再有战兵去你家吃饭,他要是给您钱您就收着。”路朝歌笑着说道:“等他们走了,您在把他们给您的钱捐给县里的学堂,您看这样可以吗?”
李大爷想了想,道:“这倒是个法子,既不让后生们为难,还能帮着县里学堂的娃娃们,这个好。”
“您看这不就解决了吗?”路朝歌笑着说道。
“成,那就按照少将军说的办。”李大爷站起身道:“事我都说完了,那我们就走了。”
“天不早了,这个时间在走有些晚了。”李朝宗道:“今晚上我给您找个地方休息一晚上,明天再走您看怎么样?”
“我们自己找地方休息就行,哪能因为这点事麻烦都督。”李大爷道。
李朝宗怎么可能让他们自己找地方住,安排人带着几位大爷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了下来,顺便给几位大爷点了一桌子饭菜。
“你刚才怎么还哭了?”李朝宗没有笑路朝歌,而是很严肃的问道。
“大哥,我是感动。”路朝歌笑着说道:“这几位大爷让我看到了很多很多,百姓拥护战兵,他们把战兵当成亲人,有这样的百姓,有这样的军队,何愁大业不成?”
李朝宗拍了拍路朝歌的肩膀,道:“这可都是你的功劳,你说的很对,没有百姓支持的战兵,就像是无根之木长久不了,现在看来我们的战兵还是很受百姓拥护的。”
路朝歌不敢说自己比其他人聪明,可他在前一世看到的很多东西,拿到这一世依旧可以起到作用,他曾经梦想的那支军队,就是一支被百姓拥护的军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