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淹在亲兵的护送下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内城,他本想抓紧时间带一批人进入内城,以此加强内城的防御人手,可想到了内城的存粮,以及在城头上看到的凉州骑军,他就果断的放弃了自己的想法,若是自己在外城在耽误一些时间,估计他自己连回内城的机会都没有了。
在回到内城后,崔明淹立即命令禁军封锁了城门,并用巨石将城门堵死,这一次的禁军可以说都是他的心腹了,不用担心有人起什么歹念,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他已经体会过一次了,他可不想在体会到第二次。
他撤回内城没多久,于吉昌带着人就冲进了王都城,冲进王都的于吉昌第一件事就是控制了所有在城门洞内的人,他可不管你是不是投降了凉州军,从他进入王都那一刻开始,王都的一切防务就由他接管了。
毕竟这小小的城门洞关系着他和他麾下三万六千战兵的生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所有人立即放下兵器,抱头蹲在地上,凡有持械者以乱兵处。”于吉昌高声喊道。
喊完这句话,于吉昌也不管那些人听没听见,带着人就冲了出去,挡在前方的新罗士卒见凉州军冲了进来,顿时开始四散而逃,他们不知道崔明淹已经跑了,但是这个时候他们也顾不得许多了,就算是崔明淹没跑,他们也知道挡不住凉州军的进攻了,他们可是在城墙上和凉州军玩过命的,知道凉州军的进攻有多犀利。
那些跟着尹旗童几人的新罗士卒,看着冲进来的凉州军,立即撤到了街道两旁,他们知道这时候挡在凉州军面前就是死路一条,战场上你别指望人家能一个一个把你认出来,战场之上,凡事与自己盔甲不同又手持刀刃者,一律都按照敌人处理,这是最基本的规则。
尹旗童等人当然明白这个规则,带着人走到街道两旁,这个时候你就别担心是不是有人会对你们发动进攻了,老老实实的待着基本上不会有事,但是他们要是敢有什么别的想法,哪怕这个想法对凉州军产生不了任何不利的影响,凉州军依旧可以把你全都杀了。
而此时城墙上的杨延昭也带着人杀了下来,和于吉昌的骑兵汇合,于吉昌本来想让杨延昭先退出外城休息的,可是杨延昭根本不搭理他,拎着他的重陌刀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杨将军,你做什么?”于吉昌一边指挥着自己麾下的战兵追捕逃跑的新罗士卒,一边看向了向前走着的杨延昭。
杨延昭并没有搭理于吉昌,就这么拎着重陌刀不断向前,那些扑向他的新罗人直接被他斩成两段,他一声不吭就这么一步一步的向前走,每一个靠近他的人都会死在他的战刀之上,这个时候就算是路朝歌来了也未必拦得住。
于吉昌见到这种情况,赶紧叫人去通知路朝歌,这个时候整个凉州军,能控制住杨延昭的也就路朝歌了,就算是李朝宗来了也不行。
杨延昭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向王都的内城,数不清的人扑向他,而他的身后则跟着重甲的三位营将军,他们不知道杨延昭要做什么,但是既然自己的将军还没停下来,他们也不能停下来,至于他麾下的重甲,这个时候正配合着于吉昌的军队围剿街道上残存的新罗士卒。
当杨延昭走到内城城门的外,此时他的身上已经看不见原本的样子了,这个模样的杨延昭,好像就从来都没有人见到过,在城门外站定的杨延昭,将重陌刀狠狠的杵在了地上。
“崔明淹,你给老子滚出来,我知道你就在城内。”杨延昭大声喊道,此时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但是他依旧扯着脖子大声的喊着。
而此时的崔明淹可没在城墙上,他刚刚下达了命令,让禁军去抓捕尹旗童几人的家眷,他现在已经恨透了尹旗童几人,既然弄不死尹旗童,那就弄死他们的家人。
可他不知道,就在尹旗童几人准备起事几天之后,他们的老子就把家眷都接出了内城,现在各家府邸早就是人去楼空了,除了府上的下人哪还有其他人。
禁军这边扑了个空,崔明淹也没再多想,自己的老爹这段时间估计是什么也没干,就在王宫里提心吊胆了。
这个时候,他得了有人在城门外直呼他大名的消息,他立即带着人前往城门楼,想看看到底是谁。
来到城门楼上,就看到了赤膊着上身,手持一柄重陌刀站在城下的杨延昭,此时的杨延昭浑身浴血,配合着他那庞大的身躯,就宛如一尊降世杀神。
“来者何人?”崔明淹在城头上看着杨延昭,心里也是一颤,他不是没见过如此高大的人,只是此时的杨延昭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煞气,让他都有一种想要躲起来的冲动。
“凉州军重甲将军杨延昭。”杨延昭轻轻的抬起陌刀,然后又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那青石板铺成的地面顿时就被砸出一个小坑:“崔明淹,你要还是个男人,就走出城来跟我打一场,让那么多士卒顶在前面送死,算什么本事?”
“杨延昭,你好歹也是凉州的将军,难道不知道这是战场吗?”崔明淹可没胆子和杨延昭过过招,他就算是有那个胆子,估计出了内城他连两三个呼吸都活不过。
“我知道这里是战场,但是战场也不应该你躲在后面让将士们去送死。”杨延昭怒吼道:“你为什么不第一个冲上去送死,而是让那些士卒冲在最前面,告诉我。”
其实杨延昭不是那种特别圣母心的人,他只不过是看不惯崔明淹这种让底层将士送死,而自己躲在远处高枕无忧的人,若是崔明淹能像他一样,冲在所有人的最前面,那杨延昭也不至于这么生气。
“杨延昭,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你不懂吗?”崔明淹大喊道:“为了守住王都城,死再多的人也值得,他们想要成为将军,想要成为万户侯,就得拿自己的命去换,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你们凉州军能走到今天,不也是用数以万计的人的命还回来的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
“但是我凉州的将军逢战必当先。”杨延昭大喊道:“就算是路朝歌,一样也会带着重甲冲锋,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比任何人的命更金贵,可是你呢?错在城门楼上畏畏缩缩如同一只断脊之犬,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我们?”
凉州军的将军逢战必当先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已经成为了凉州军的一种传统,除了杨嗣业那个老爷子之外,谁曾见过凉州军的将军躲在后面看热闹的。
至于杨嗣业作战不必当先这是李朝宗和路朝歌下的死命令,一来是因为老爷子的岁数大了,二来是杨嗣业在凉州军内的身份比较特殊,他属于是第一个投靠李朝宗的人,不管之前他的身份如何,但是这个第一可是有很大价值的。
而杨延昭则不同,他是路朝歌路上捡回家的,身份地位自然是不用说的,要说整个凉州军中除了李朝宗和路朝歌之外,谁的资历最老,那就是杨延昭了。
“杨延昭,要是做不到心狠手辣,那就回去带孩子吧!”崔明淹指着杨延昭说道:“这里是战场,你说的那些对于我来说并不是我想要的,我可是新罗未来的王,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命搭在战场上?你这种人的命不值钱,你在成为凉州军将军之前,你就是个臭要饭的,可我不是,我从小就是锦衣玉食,我未来还要成为新罗的王,我为什么要和你们一样用自己的命去还前途呢?”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马蹄声响起,路朝歌带着魏子邦和他的亲卫赶了过来,崔明淹刚刚说的那些话他都听见了,这话要是让杨延昭回答确实是有些难为他了。
杨延昭回头看见了路朝歌,路朝歌翻身下马走到了杨延昭的身披,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给他披在了身上,杨延昭对于路朝歌来说更像是弟弟,虽然杨延昭比他要大一些,但是凉州军的人都知道,杨延昭有的时候确实不太聪明,这个和年龄没有关系,单纯就是因为从小生活的环境影响了他。
“好了好了,和这样的人生气犯不上。”路朝歌笑着说道:“你看看你这一身全是血,受伤了没有啊?”
路朝歌第一时间并没有去反驳崔明淹的话,反而是开始关心起了杨延昭。
“我没事。”杨延昭说道:“就是有点累。”
“能不累嘛!”路朝歌笑着说道:“我兄弟从早上杀到了晚上,这要是换成我啊!早就累趴下了,哪还有本事追到内城城下吓唬吓唬城门楼上那个傻子啊!”
听了路朝歌的话,杨延昭咧嘴笑了起来,他这一笑更吓人了,浑身是血露出一口大白牙,这换成谁看了都得吓一跳。
“没事了,回去好好洗洗,一会我回去给你做好吃的。”路朝歌继续说道:“一会我给你弄一个红烧头,肥一点的,你看行不行?”
对,没有错,路朝歌就是在哄着杨延昭,整个凉州军能让路朝歌哄着的人,估计也就这一个了。
“朝歌,我很担心。”杨延昭开口道:“刚才他说的话,我真的很担心发生在我们凉州军,我们在前面打生打死,像我儿子这样的人,以后是不是就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了?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杨延昭的儿子,自己的老爹有功绩在身上,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可以躺在那享受生活了,那样我们拼了命打下来的凉州会不会就变成下一个新罗。”
听了杨延昭的话,不仅路朝歌愣住了,就连他身后的白小白也愣住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杨延昭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这个问题可太深奥了,一般人还真回答不了。
“放心吧!肯定不会的。”路朝歌笑着说道:“你儿子过两年就得去武院上学了,到时候让他多学本事,你儿子我是见过的,看着比你聪明多了,到时候去了武院深造一番,将来咱再给他送到边军历练一番,有那个本事咱就留在军队,没那个本事就回家当个富家翁,你要相信,咱们凉州一定是一代更比一代强的。”
“更何况,未来我儿子也得去武院啊!”路朝歌笑着说道:“跟着别人你不放心,让你儿子跟着我儿子你总该放心了吧?你就放一百个心,未来的凉州军队不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能者上庸者下这是必然,哪怕是我的儿子,若是没那个本事,也别想染指军权半分。”
“而且你看,我们现在有武院,这是专门培养将军的地方,对不对?”路朝歌继续说道:“并且你看,你媳妇教育你儿子的时候,我都觉得你媳妇特别厉害,你儿子将来肯定差不了,安心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好不好?凡事有我在,我死之前肯定把你担心的这些事都解决了,好不好?”
这也就是冲着杨延昭,你换而一个人你试试,路朝歌要是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哄着你,估计离他想弄死你也不远了,路朝歌就哄两种人,一种是想李存宁、李存孝这样的,这都是他的亲人,他哄着惯着宠着那都不是事,另一种就是他准备要坑的人,这种人若是被路朝歌哄着你就要小心了,他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弄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