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家湖畔茶轩壶顶楼观云阁。
“呵呵,”老秦头的老脸上堆满了笑容:“城丫头还真是讨喜呀!竟然男女通杀。这下可好,月丫头,你好意思和你那贴身丫鬟共侍一夫吗?”
老秦头看向百里曦月,他觉得他有些开心太早了。
百里曦月浅尝着杯中的茶水,老秦头的话语并未引起她情绪上丝毫的变化,面不改色,好似老秦头这话并不是在说她。
百里曦月不为所动,好呀!老秦头反而放下了心中的那块石头。百里曦月那丫头胡言乱语,说她要和月倾城厮守一生,还真把老秦头吓了一跳,且是吓了一大跳。
如此的话,甚好!
老秦头这想法高兴的太早了,他心中刚刚放下的石头又被重新提了起来。
“有何不可?”百里曦月轻描淡写道:“我的贴身丫鬟就是城儿的贴身丫鬟,她们俩好上,岂不更好,这样青源那丫头就可以把我和城儿一起服侍了,岂不美哉!”
老秦头老脸上的笑容尬住了。
这也能?
为何不能?百里曦月是个疯丫头,根本不按常理行事,在她眼里没有什么不可能。若不然的话,怎会给老秦头出了个馊主意,把酆都城给拆了。
那可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呀!何况乎,酆都城还是她外祖家十几代人的心血呢?老秦头就是有这个本事来拆,他也不敢拆。
到时,惹来怨恨的眼神只怕更多,与初衷不符,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主意也只有百里曦月那疯丫头才想得出来。
“我和诚儿的事,你就别操心了。”百里日曦月语气一变,显得有些兴奋,问道:“老秦,那四十斤女儿红的事,今晚可否让茶轩壶余掌柜的安排一下。”
“不可,不可。”老秦头闻百里曦月之言,脸色一变,连连摆手,苦着脸言道:“月丫头呀!你秦叔身上有几个银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穷得叮当响起,这明儿早上,余掌柜的扒了我的皮,我也付不了这酒钱。”
“那我可不管。”百里曦月咯咯的笑着,凤眼笑成了线,笑得极甜,“这四十斤女儿红的事,秦叔可是答应送给我了。我还从未见老秦你失个言呢,这一世英名总不会毁在这儿吧?”
老秦头仍是苦着脸,显得底气不足,言道:“丫头呀!可也不能在茶轩壶喝呀,再说了,我也没答应今晚就送给你四十斤女儿红呀。”
百里曦月笑声骤停,脸色一变,冷声道:“真是没想到,秦叔为了四十斤女儿红还给侄女耍起了心机。”
老秦头陪着笑脸,“丫头呀,你都说了,这只不过是四十斤女儿红,秦叔既然答应给你了,丫头你相信我老秦会说话不算话吗?你也晓得,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种事是常有的。你今晚就忍忍嘛。”
“不行,我等不到晚上了,今日午时就得喝上一口。”百里曦月脸色再变,笑道:“叔呀!你只要点头,酒钱的事不用你愁。”
老秦头知道,区区四十斤女儿红,别说四十斤女儿红,就算是四万斤乃至四十万斤四百万斤女儿红,百里曦月也付得起这酒钱。
百里曦月喝酒只等人送呢。
“你借给我呀?”老秦头摇着头摆着手,“不行,不行。”
百里曦月不解,睁着凤眼问道:“为何不行,是你不肯借吧?”
百里曦月现在酒瘾可是犯了,谁让老秦头答应送酒给她喝呢?此时她说要喝酒,老秦头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推三阻四的,百里曦月嘟着嘴,显得有些不开心了。
老秦头站了起来,他在茶桌前来回踱起了步子。
老秦头皱起了眉。
“于这茶轩壶就来十斤女儿红。”
百里曦月闻老秦头之言,并未显出多开心,她并非嫌十斤女儿红太少了,其实这四十斤女儿红,她并未想一次就把它喝干。
十斤女儿红于她和老秦头解解谗,足矣!
老秦头虽允许她喝十斤女儿红,可她看出来,老秦头很是为难,难道真的是为了银子的事,可是她答应借给老秦了,名义上是借钱给他,这还钱的事,下辈子再谈吧。
可,老秦头为何显得不开心呢?这酒她又喝得怎舒心,哪还有个喝头的?
“老秦,到底怎么回事?”
老秦头犹豫了一时,停步而立,看向百里曦月,挤出了笑脸:“没什么,你问这个干嘛?有的喝的就行。”
百里曦月像看傻瓜一样看着老秦头,冷冷道:“老秦啊老秦,这事不弄明白,这酒你认为我还喝得下去吗?”
“也没什么啦,那是我自己的事。”老秦头苦着脸,眼巴巴的望着百里曦月,那眼神里有一丝苦色,“丫头,你不问行吗?”
“不行。”
百里曦月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显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我想,换诚儿在此,她也会抛根问底。”
老秦头笑了,老眼有点昏花,沾了少许湿气。老秦头就知道,月儿和城儿一个样,于他老秦头的事,她们俩若是知道了,绝不会撒手不管。
老秦头转过身,他看向了尹家湖,那湖面波浪一浪跟着一浪拍向岸边,阳光洒下,波光粼粼,潋滟无比。
“真的没什么,”老秦头话语微顿,随而说道:“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赌钱输了一大笔银子,欠了赌坊一屁股债,后来朋友凑了银子给还上了。从那时起,我发过誓此生再也不会赌钱,再也不借一两银子。”
老秦头转头看向百里曦月,笑道:“就这么回事,信不信由你。”
百里曦月自是相信老秦头的话的,可她知道老秦头这短短几句话里隐瞒了许多心酸,只是老秦头不想讲给她听,都是过去的事了,何须再讲?
讲出来,也只不过是一肚子的心酸。
百里曦月并不想于老秦头的心酸事上多纠缠,她笑道:“信,为何不信?既然老秦你发誓此生再也不借银两,那就不借,可这事其实也好办。”
“如何好办?”
老秦头不解。
百里曦月笑道:“老秦,你想啊。我喝酒呀,就不喝自己买的酒,不是照样有酒喝吗。”
老秦头似有所悟,又有些不明,言道:“你这不一样,你不喝自己的酒,有酒可喝,那是有人给你酒喝。这银子的事,不一样,人家给了银子,还不是等于从他人手上借了银子一样吗?这个不行,不行。总不能去抢去骗嘛?”
呵呵呵呵……
百里曦月笑得猖狂。
“为何不能去抢去骗?这世上又有几人敢说这银子赚得是干净的?”
百里曦月盯着老秦头的眼睛,冷冷道:“就拿这家小茶楼来说吧,耍了那么多手段,玩了那么多花样,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多赚几个钱,可他敢说他赚的银子不亏心。同样的一杯茶,比外面小茶馆贵上十倍,甚至百倍,这不是骗不是抢又是什么呢?只不过是没有写着一个抢和一个骗而已。”
百里曦月的话虽有些狡辩,老秦头却无法反驳她。
这话也只有百里曦月这疯丫头讲得出来。
“你再看看,那些累了一天,干了一天事的人赚的钱连个家都养不活,而那些游手好闲的人却整天吃好的喝香的。老秦,那我问你,那些累的像狗一样的人干了一整天,难道就真的只值那么几个钱?是谁抢了他们的钱呢?那些游手好闲的人,吃香的喝好的,他们又从哪里来的银子呢?”
“这个世上的钱其实都是骗来的和抢来的,只是被我们默认了而已。”
老秦头瞪大了眼睛,老脸涨得通红,仿如已经喝了四十斤女儿红,醉得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