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天司是北琼朝在每个城池所设立的部门。
其负责监管一切异端,记载那些兴风作浪、妖言惑众、扰乱秩序的妖人妖事。
记录官登记在簿,整理成册,经城主过目,下发陵卫军捉拿。
陵城的监天司只是挂了个闲名,毗邻城主府左侧旮旯之地,黑柱褐瓦,三间两舍。
正堂是青铜羊环小门。
门口两根与人齐高的石柱立着两只合拢双翼,静静注目天空的石鹰,寓意”天下事不漏监天神鹰之眼”。
石鹰身后各自有一座“鸣坤鼓”和“鸣鸡鼓”。
其中坤代表祸乱天下的恶人。
鸡代表扰乱纲常伦理的孽人。
中央是一座简单素净的房间占着一片小小的空间。
正中铺了两条长凳和一面方桌,搁着笔墨纸砚。
角落两个青衣官吏坐着,手拖着下巴一顿一顿的打瞌睡。
陵城监天司长久以来无人问津,近乎荒废,通常只有两个闲官维持运行。
他们每天的生活就是晨早击磬,用几盏茶时间写篇水日记,
即:
北琼历三二一一年二月十三时;
丁下城池陵城。
天气,雪。
国泰民安,五谷丰登,无事。
齐昭光记载。
暮时击鼙(pi),合上官门插了栓便归家,每月到时拿着勉强维持生计的俸禄。
左边青衣官吏,鬓角微白,神态苍老。他身前方桌放置一册铁褐竹简,从靠右一边的竖行写着【黑虎风波之再闹陵城】,一条口水落在上面。
他正是当了十几年记录官的齐昭光。
齐昭光手掌托了个空,下巴猛得下沉。
他茫然醒来,伸手揩去嘴边口水,迷糊道:“什么时候了,该回家吃饭了吧。”
他喝了口茶水,稍微醒神。
出门看了眼太阳,又觑了眼旁边的鼙,迟疑一下还是没有去击打。
见自己的徒弟还在打瞌睡,齐昭光拍了一下少年的脑袋,“别睡了,收拾收拾就回家。”
少年睡梦中“嗯”了声,抬头看了眼师父,撤去支起的手臂将其平放桌面,彻底爬在桌面睡觉。
齐昭光无奈摇摇头,伸手扯去被少年压在肘下的竹简。
他展开一看,靠右第一列写了七个字——黑虎风波之虎威耀世。
后面打了个小小的问号。
近日那闹得沸沸扬扬的黑虎大王成了城里人饭后闲谈,被人津津乐道。
作为记录天下异端的监天司自然也考究黑虎大王的真实性。
奈何由于陵城监天司荒废许久,启动起来竟然无人可用,城主等陵城官员甚至都遗忘了这个部门。
监天司的仅有的正式官员。
一老一少的师徒便搜着民间传说,捕风捉影的记录了黑虎大王的事情并将其编辑成故事集以解乏闷。
“黑虎大王到底是谁?如果能发掘出这个秘密,我在陵城一定会名声远扬。”
“黑虎大王,城主都找不到他,师父你别瞎想了。”少年头也没抬的说。
齐昭光吹胡子瞪眼,上前揪着少年的耳朵转了一圈道:“好吃懒做只贫嘴,一身的臭毛病和谁学的!”
“哎呦,疼,疼,师父。”少年咧着嘴被提起来,他喊着。
齐昭光松手。
少年立刻嬉皮笑脸道:“还不是和师父你学的。”
齐昭光瞪眼道:“胡说,你师傅一身正气,刚直不阿,为人负责,那里来的你这么好吃懒做。”
少年正要说什么。
忽然“铛”地一声清亮的“鸣坤鼓”响起,让师徒二人都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声音?”少年疑惑道。
齐昭光道:“很耳熟,啊,是鸣坤鼓,有人来了!”
他眼睛瞪得极大,这声音他已有四年没听见,此时恍然一听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啊,师父,是有人来取卷轴了吗,是吗,是吗!”少年激动地揪着齐昭光的袖子。
“没错!”齐昭光刚说完,堂中光影斑驳。
师徒两人望去,只见一个虬鬓铁汉走入堂来。
他体型魁梧,眼窝深陷,眼角凿出几条深深的皱纹。
穿着一身冷黑软甲,腰系黑色虎皮丝编织的绦,蹬着一双银纹飞翼的战靴。
一柄阔剑被他背在身后。
这柄阔剑无鞘无锋,通体漆黑,看起来十分沉重。
他径直走到堂中,笔直坐着沉声道:“你是监天司的人?”
齐昭光连忙上前拱手道:“大将军,小老儿正是。”
他自然认得这个陵城的传说人物,如日中天的岳川。
隐隐约约都传闻他是陵城第一人,即便是城主也未必是岳川的对手。
“这是黑虎大王这些日子出没的轨迹和参与的事件,与你们收集的资料详细核实,梳理出一条逻辑线之后将结论直接禀告于城主。”
岳川不苟言笑,铁似的脸颊闪过生冷之意,他从怀中取出一沓竹简扔在桌面。
然后他起身离去。
“大人慢走,下官一旦整理好快马加鞭上报城主大人。”
齐昭光眉头跳了跳。
黑虎大王又惹出惊天动静了?
竟然惊出岳川大将军,甚至要上报城主。
“师父,黑虎大王做了什么事情?”少年见岳川走去,长长舒了一口气才上前探头探脑地问齐昭光
齐昭光摇了摇老迈的脑袋。
“你和我整理好这些竹简,自然便知晓了。”
“好的,师父,我为你沏茶,研墨,换纸。”少年点头。
齐昭光拆开竹简,少年站立一旁沏了一壶茶然后静静研墨。
他知晓师父是喜欢喝茶的,尤其是在推理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齐昭光揉了揉太阳穴,拿起第一份竹简看去。
【北琼历三二一零年十月十五时;
丁下城池,陵城。
天气,阴。
黑虎大王首次露面于陵卫军第三营。
死者:李梓。
死法:匕首割喉。
因果:黑虎大王首次现身,并以尿混着血水写下“杀人者,狼山黑虎大王”。
事后调查:狼山并无黑虎大王此人。
推论: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狼山之主伪装。
涉及人员:李梓、洛颖、李寿、阿桂、王一、仆人赵黄】
第二份竹简记载第二个死者,正是颇有声名的九才之一的洛元。
也是详细记载死亡地点,死法,涉事人员,推论。
一页又一页竹简,死者越来越多,看的齐昭光心惊肉跳。
时至夜幕,少年为其挑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