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是第七营的伍长,一干就是十八年,本都想告老还乡了,谁知出了这事儿,让我当上了第三营的百兵长。”
范项丘站在第三营的大营,看着麾下十伍。
一伍十人,十伍百人,一兵带十位预备兵。
营外黄土弥漫的沙场有上千的预备兵操练。
他微微感慨,下意识收紧胖乎乎的腹部,挺拔腰背让自己的声音更显中气。
站在高处,他肩膀也沉重起来,下意识想要回头看向高处。
忽然他惊觉自己已是百兵长,日后天塌下来得需要自己扛。
看着空荡荡的第五伍,范项丘提了提嗓子,中气嘹亮道:“今日是我上任之日,本该先为洛虎老兄报仇,提着那黑虎大王的脑袋来见兄弟,只是此事还需徐徐谋之,如今还没有那黑虎大王的头绪,兵不可一日无将,第五伍的伍长李梓被黑虎大王所杀,如今可有合适人选?”
他将目光落在第五伍,其他九伍之首都站着伍长。
唯有第五伍空荡荡的。
“范兵长,我来请缨。”第五伍走出一个短发、鹰眼、手臂如两根铁柱的汉子。
他穿着厚重的黑甲,手持一杆三尖两刃重戟,从十人中走出,目光如炬环视四周。
“可还有人?”范项丘不识此人,他向新人投去目光。
“新人也可。”他补充道。
“兵长大人,其他伍可否?”
“可。”范项丘简短有力道。
站在高台,正午阳光十分毒辣。
他脸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油脂,身子又热又束,不敢随意行动,似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将被底下将士放大。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范项丘登台之前也曾如此想过,只是真的站在此位却是浑身难受。
百兵长非是我想象的那般美好。
一滴汗自眼角流下,蛰的他左眼一眨一眨。
范项丘笔直站着,似金铁一般,他心中瘙痒,终究忍不住伸手揩去流到鼻梁的油汗。
发觉无人观察自己,范项丘悄悄咽了口水,舒了一口气,肚子也就挺起来,腰背有些颓唐。
不好!
他忙收紧肚子,身子重新挺拔如山。
“这比生死拼杀还让人难受。”范项丘觉得自己是个被胶水黏住的热锅蚂蚁,焦虑却动弹不得。
一个一个兵从兵团走出,站在高处看像是一只一只甲壳虫,披着厚黑的甲,手中的兵器像是触角。
范项丘的记忆一下飘到十八年前,那时他成为伍长,也如今日煎熬。
“或许有人真的不适合当将,只适合当兵。”范项丘向左移除细小的一步,悄悄活动僵麻的身子。
“禀—大人,如下是所有意欲竞选伍长之人。”
一共十二人,他赫然见到两张熟悉的面孔。
左向春?他为何会来到第三营,不该去第八营待着吗?
这个想法只在他脑子很快的掠过,他就将目光落在第二个熟悉的少年身上。
许杰。
力败苏耿、小王爷的天才,此次考核第一!
他可是知晓小王爷已经凝聚象相,如此说来,这许杰岂不是至少凝聚象相?
这是一员大将!
范项丘欣喜,他乃新任百兵长,又是他营调任,底下无可信赖的老人。
许杰新人身份,又天资妖孽,范项丘对这伍长之位已有定夺。
“那好,就开始吧?”范项丘想着之前自己的百兵长所说的话。
那就开始吧?
众人一怔。
怎么开始?规则是什么?
就这么混战?
只是兵长已开口,众人不敢多问,谁知这新任兵长是何脾性,倘若心眼小,此时跳出来薄了脸面,日后被穿小鞋可就难受了。
“好,那我一人将你们都扫出去,这伍长之位本该就是我的。”
第一个跳出来的汉子,手持三尖两刃重戟,只一劈,一个兵便飞了出去。
幸好有重凯防身,那兵跌落三米远,震的他筋骨酥麻,一口气卡在胸腔,一身力使不上劲,竟然起不来。
索性他就地一躺,展开四肢摆出一个“太”字。
重戟汉子这一劈,混战就开始了。
四面将士见范项丘不语,他们面面相觑。
迟疑片刻,有人带头行动,其他人主动绕成一条龙围着十一个将士,这便是简易的擂台了。
范项丘心脏跳了跳,张口道:“对,就是这么。”
他话出口觉得不妥,又改口道:“站好,竖起长枪。”
众将士竖起长枪,太阳底下明晃晃地犹如钉子。
“安静!”范项丘又道。
于是众将士安静下来。
范项丘悄悄呼出一口浊气,伸手往额头一抹,满手都是细密的油汗。
他取下颈上佛珠,油腻腻的,他伸手一捋,呲溜一声后将手一甩,在旁边旗杆上甩下一条汗渍。
他慌了神,见无人发觉靠近几步挡住这条汗渍。
“嚯嚯,厉害啊,这少年真厉害!”
底下传来惊呼声。
范项丘心中好奇,只是恰好一圈长枪挡住他的视野。
他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向里看去。
却见一个神色平静的少年踩着一叠将士,大马金刀地坐在顶端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我赢了。”
他底下伸出八九条手腿,腿和腿之间,腿和屁股之间,屁股和屁股之间夹着四五个脑袋。
范项丘大喜,开口道:“好,那就定你为第五伍的伍长!”
许杰跳下人堆,礼貌道:“收到!”
“哎呦,哎呦,遭千刀劈砍的,我的脖子哩。”
“娘娘的,这是谁的屁股,呕,奶奶的,吃了什么鬼东西,我拿枪给你塞住!”
许杰上前解开将士的手脚,搬开腿,掣开手,将一个一个脑袋摆正,礼貌地为一个一个将士整理缭乱的衣衫。
这些将士见识了许杰的手段,只是投去愤愤目光却不敢动手,冷哼一声各自归队。
三尖两刃重戟的汉子扒开腿朝着东边跑去。
他一把抓住尾部没入地面的重戟,双手挖坑才留出间隙去抓戟。
却是先去他最是凶狠,许杰双臂一掣一掷,将重戟齐柄没入土里。
任是汉子憋的脸耳通红,手臂青筋直跳却也拔不出重戟。
索性他脱去厚厚的重甲,撸起袖子露出刀剑狰狞的伤疤的臂膀,两脚就地向前一蹬,屁股向后沉去。
只是这般他也拔不出。
他只好向范项丘投去目光。
范项丘挺直了腰板,似乎得到了展现本领的机会。
这是一个好的开端,为将士解决麻烦。
他这般想着。
许杰见此,吓了一跳,赶忙上前伸手一掣,哧啦一声重戟飞去,稳稳当当落在许杰手中。
许杰伸手托住汉子因惯性向后倒的魁梧身躯。
他巧劲一用,汉子稳稳站正。
许杰将重戟交付汉子手中。
汉子还有些迷茫,拿到重戟还客气道了声“谢谢。”
谢过之后他才意识到,不对,明明是此人让自己这般尴尬的。
范项丘见许杰拔出重戟,心头微微不悦。
但见识到许杰的手段,他又十分欣喜。
许杰悄悄拍了拍胸口。
若是让范项丘去拔,必是拔不出的。
范项丘站定,身在陵卫旗帜的前面。
他中气十足道:“好,第五伍的伍长便定为许杰。”
许杰走到范项丘左边,站定身子,他面前站着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