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茗在林间狂奔,担心三影或者是鹤堂的人抓住自己,许久才停下。
“话说影门门主为什么要见我?”
叶无茗咬了一口刚摘来的果子思索着。
“总之得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再去接触。”
“按路程来说,这里已经差不多到贺州边境了,翻过前面的山应该便是幽州了,暂且不能去,那幽州是影门的老巢,影门在本土上找人如探囊取物。”
这般想来,自己黑白剑客这个身份也是不能用了。
“看来黑白剑客得隐退一段时间了。”
叶无茗活动了一下筋骨,准备动身前往有人烟的地方问问路。
“先出了这地方再说吧。”
他顺着水声来到了一条河流旁,洗了把脸,正欲继续前进时却看见一个身着长衫的人走来,手上拿着一根竹竿,上面挂了根长条白布,“神算”二字绣于其上。
“算命的?”
叶无茗躲进一旁的树上,借助茂密的枝叶隐藏自己的身形。
只见那算命的愁眉苦脸,一副郁闷的样子,看起来却只有十七八岁。
他走到河边也洗了把脸,张开了嘴:
“若有人看见了我这苦命人,就施舍几个小钱让我买个东西吃吧!我快要饿死了!”
叶无茗一惊,这四面皆无人,算命少年突然说出这话,难不成是发现了自己?
“见死不救,好生绝情!”
那算命的假惺惺地抹了把眼泪,嘴却没停下来。
“这好好的人不做,便要去做那猴子。不在地上走,硬要在树上爬。”
叶无茗眉头一皱,知道这算命的是在说他,于是跳下树来。
“莫不是一早他来时便看见我上了树?”
看见叶无茗的身影,少年假意被吓了一跳。
“诶,少侠好,我刚才随口乱说,您可别往心里去。您看我都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您就施舍点,行吗?”
刚才振振有词的少年现在一下子便怂了起来。
“施舍你?这荒郊野外的,你又去哪里买?”
“嗨,这去哪儿我自然是知道的,离这儿最近的镇子按少侠的脚力估计也得两三个时辰,沿着这条河走便是了,毕竟少侠刚脱险不久,才来到这儿,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少年笑嘻嘻地说着。
叶无茗瞳孔一缩,拔剑出鞘。
“你跟踪我?”
少年吓得连忙后退一步,咽了口口水。
“少侠别生气,别生气嘛,把剑放下,有话好好说。”
叶无茗只觉得这少年奇怪,却又看不清摸不透,再加之这几天的遭遇,已无耐心,一剑刺出以作试探。
说来也怪,这少年虽是面色一变,惊慌失措,但这一躲倒是恰好避开了剑刃。
“少侠等等!我是算命的,自然是算出来的。”
少年后退几步,指了指白条布上的“神算”二字。
叶无茗自是不信,收剑归鞘,反正也知道了镇子在哪儿,便欲离开,不再与其多做纠缠。
“少侠别急啊,好歹给点儿吧?”
少年也是心大,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敢向叶无茗讨钱。
“不给,吃野果一样管饱。”
“那怎么能跟......”
叶无茗不管不问,径直走开。
“少侠,这么吧,我给您算一次,不,算两次,您只用给算一次的钱,怎么样?”
少年满怀期待地开口。
“你?你别道行不深给我乱算。”
“不会的,我算得很准的,不准我倒贴......诶,别走啊。”
眼看着叶无茗就要离去,少年咬了咬牙。
“那......我只收您三个铜板!”
叶无茗冷笑一声,缓缓开口:
“不算!”
说罢,叶无茗脚步加快,想着接下来的行程。
少年叹了口气,看着叶无茗身形渐远,摇了摇头。
“身世难探,苦苦寻觅,游鹤之子,何处归依?”
叶无茗听着,心中一阵奇怪,下意识思考起来,身后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年少却已两世人,孤身一剑走河山。
回看路途尤迷雾,前望道路阻困难。
江湖一入深似海,机关算尽心应烂。
敢闯龙潭入虎穴,少年心性硬石磐。
结识东西南北友,夜深人静谁与谈。
纵遇心上有缘人,却念前世终究散。
始末怀揣仇之恨,为母留得心中怨。
如若放怨承父业,当是白马又青衫。
本是先辈恩仇争,却累子女难相安。
应是牛郎与织女,奈何月老无意牵。
少年游来少年忧,少年忧来少年愁。
莫道白首不分离,终留遗憾于心间。”
叶无茗早已回过身来,但少年的身影愈加模糊,眼前也不断闪过几幅画面,只是看不真切,头痛欲裂,好不容易缓过来时,少年已经消失不见。
叶无茗甚是吃惊,知道那少年也许真有些本领,低头思索了一阵,摸了摸身上的钱财,只给自己留了些铜板,其余的银子放在地上,正好三两,随后便顺着河流离开了。
“哎呀,不用这么多的啊。”
银子被拿起,少年的身影突然出现,嘴上虽是这般说着,但还是将银子揣入怀中。
“世俗总有百般难,人情易借不易还呐。”
少年说着,身形逐渐隐于树林之中。
“话说这么多钱,今天得好好吃一顿。”
叶无茗似有感应般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依旧转头继续赶路。
约莫三个时辰,虽有小路,但所谓的镇子却迟迟没有出现。
“那家伙骗我?”
叶无茗想着,踏上了小路。
“总之有小路,那应该会遇见人烟的。”
刚走不久,便看见了马车痕迹,还很新鲜,叶无茗心中一喜,连忙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走得大概三四里路,一阵嘈杂声传来。
叶无茗飞身上树,向声音来源处瞧了瞧,只见十来个土匪模样的人围住了四五个男子,其中有两个拿刀,两个佣人模样,还有一个寻常衣物的中年男人,但很明显可以看出他被前四个人保护,身份地位绝不似看上去那么简单。
而马车不远处,还有两三具尸体躺在周围。
“遇上土匪抢劫了?”
叶无茗静静地看着,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你俩,看看马车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
那土匪头子对着手下二人说着,两人麻利地跳上车一阵翻找,找出了两三个包裹。
用刀挑开第一个,寻常换洗衣物,第二个则是一些银子。
“老大,有银子!”
“嗯。”
土匪头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点头失意继续。
第三个包裹被打开,却是一些文墨书本杂物。
“老大,是官府文书!”
“还是个官儿?继续搜搜!”
几个手下又开始忙活起来。
“老大,没了。”
“没了?就这些?”
“是。”
土匪头子皱了皱眉。
“他奶奶的,一个官儿身上就带这点钱?”
一个佣人吓得哆嗦,看了看那官员,又看了看土匪,拔腿就跑。
“给我杀了!”
几人跑上前将那佣人用刀戳死。
“没什么用了,都杀了吧。”
手一挥,十余人瞬间上前,乱刀砍死了那两个护卫。
“你们,你们不想活了!知道这位是......”
剩下的那个随从话还未说完便被一脚踹翻,躺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等等!”
就在手下要把那官员一刀砍死时,那首领却来了兴致。
“想不想活?”
官员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土匪头子将腿叉开,笑了起来。
“钻过去,你爷爷我放你一条生路。”
那官员冷笑一声,破口大骂:
“为非作歹,残害民间的败类,有何资格让我下跪?”
面色一沉,首领将刀抽出来。
“我看你他娘是在找死!”
刀尖对准官员,作势便要捅下去,却不曾想那官员竟是直直朝着那刀尖撞来,吓得那土匪头子下意识缩了刀子。
“真他娘晦气!”
他啐了一口,一掌横砍。
“这么急着把人弄晕?”
手刀被接住,那土匪一愣,想抽出手来却又好似被千斤重的巨石的缝中,动弹不得,再看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少年,而那力量,竟然就是从这少年手中发出。
“你他娘又是哪儿来的杂毛小子!”
“呵。”
叶无茗轻笑一声,
“我是你祖宗!”
说罢,再次加大了力度,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传来,那人吃痛,一脚蹬出。
叶无茗眉头一皱,收回手来,微微一侧身,让过了那一脚,随后一掌拍出。
“哼!”
那首领闷哼一声,用双臂挡住,连退了六、七步才堪堪停下,眼中满是震惊。
叶无茗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周围的十余人,心中稍稍有些疑惑。
“上!”
一声令下,十几人瞬间包围上来。
叶无茗知道这十几人若是真的包围住了自己乱刀砍来,自己怕是有性命之忧,于是拔剑出鞘主动出击。
来到一人面前,手中寒芒闪烁,那人看剑袭来便欲拿刀格挡,却是腹部中了一剑,鲜血直流,随后被一脚踹中倒飞而去。
有两人相隔较近,便欲上前帮忙,还不等其赶到便看见叶无茗解决掉了一个,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一个攻上一个攻下。
叶无茗后发先至,一剑刺入攻上之人的胸膛,随即高高跃起将那人挑飞,又在空中向下一剑挥出,另一人便被抹了后颈。
“两个,果然。”
叶无茗又看向其余人,正巧一人打了个照面,看见叶无茗轻松解决掉三人,心中已是有些发怵,一刀劈来。这一刀在前者看来漏洞百出,毫无力道,稍微让了让身子便躲了过去,一剑划过其脖颈。
身后一人瞅准时机一刀砍下,叶无茗并未回头,而是一脚后踢攻其手腕处,那人只觉手上一麻,刀应声落地,叶无茗回身一剑刺入其心脏。
“呵!”
一声怒喝传来,叶无茗向前一踏步,猛然一剑朝着左侧砍出,来人竟是只被划伤了手臂,终是躲开了来。
叶无茗并未过多纠缠,而是提高速度,将容易解决之人尽皆铲除,自始至终他都没让这十几人集中到一起。
首领瞅准破绽再次出手,叶无茗却是嘴角微微一挑,那破绽化为反攻之机,将那首领的骇了一大跳,想抽身退出但可惜被前者一剑砍断了大腿。
叶无茗抽出身来,见那土匪头子倒吸着冷气却没大叫,不由得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其余剩下的土匪,只有三个了。
“你们,还有最开始那两个打配合的,不是土匪吧?”
四人一惊,那首领更是连疼痛都忘记了几分。
土匪的功夫一般很杂,导致其根基不稳,更有甚者只是会玩玩刀,弄弄枪罢了,抢抢平民还行,正所谓是“乱拳打死老师傅”,真遇上镖局了大多还是以人数取胜。
但这五人明显有着不错的武功底子,更重要的是内力的运用。
何况那土匪天性散漫,但反观这五人,虽然表面上毫无纪律性,但每个人都站位精准,站姿且行走步伐都刚健有力。在最开始叶无茗击退那首领时,大多数人都是吃惊与退却,唯有四人眉头紧锁,明显是在思考对敌之策。
“行了,不管如何都一样了。”
虽是这般说着,但叶无茗丝毫不敢大意。
三人不自觉地靠拢,叶无茗挽了个剑花,似是活动筋骨一般,接着突然运转内力踢飞一颗石子。
那人一惊,反应倒也迅速,连忙拿刀一挡,耳旁传来呼啸之声,手上却是失了知觉,叶无茗施展轻功,身形快若游龙,转眼间便来到其面前。
另一人挥刀砍下,却见叶无茗突然变换方位,竟是一剑朝着自己腰腹间挥来,可惜招式已老,难以抵挡,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剑刺入自己的皮肉,叶无茗又是一掌拍出,那人登时气绝身亡。
最后一人看见叶无茗来,心中已无战意,吓得后退几步,叶无茗瞥了他一眼,转身一脚将那格挡石子的人踢倒,一剑结果了他。
“如果你刚才朝我砍一刀的话,最先死的那个兴许还能多活一会儿。”
叶无茗看着被血液染红的剑身,说着。
那人吞了口唾沫,居然转身就跑,叶无茗自然不会放过他,追了上去。
两人距离迅速拉近,前者猛然回头一刀划出,想打叶无茗一个措手不及,后者不闪不避,而是一剑硬抗上去。
那人面色一喜,剑利易折,自己倒是有几分胜算。
叶无茗屏息凝神。
“落星剑法——闪星!”
只见一抹寒光毫无阻碍地穿透其刀刃,随后脖间一凉,视线升高,最终陷入黑暗。
“你到底是谁?”
没有歇斯底里,冰冷的声音让那首领显得格外冷静。
叶无茗并未回答,而是举起了手中的剑,那首领终于不再淡定。
“等等!你别杀我,我可以说出我知道的一切!”
“关我什么事?我又不用知道。”
叶无茗嘲弄般地笑了一声,却见那官员上前尊敬地行了一礼。
“多谢少侠相救,救命之恩此生难报,但请少侠此刻手下留情。”
“你想听听?”
那官员点了点头,依叶无茗之言,这几人明显便是假扮成土匪来捉自己的,虽然心中已有猜测,但还是想听听这人怎么说。
“我说,我都说!”
首领连忙附和,叶无茗倒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其实......上!”
随着一声怒喝,叶无茗与官员皆是立马看向四周,却无半点风吹草动。
“糟糕!”
叶无茗反应迅速,回身朝着官员面前挥了一剑。
“锵!”
金铁相交之声响起,一枚飞镖被打飞开来。
再看那人时,他口鼻流血,嘴唇乌黑,显然是服毒自尽了。
“自尽了。”
叶无茗甩掉剑身血液,那剑登时光亮如新,甚至无丝毫腥味沾染,随后收剑归鞘。
“多谢少侠出手相救。”
“不必多谢。”
叶无茗这时才得以仔细看了看这官员,看起来三四十岁模样,铁面剑眉,留有胡须,身材虽不魁梧,但腰背挺直,不卑不亢,倒是自有一番正气。中指指节与小拇指有茧,显然是长期握笔所致。
“大人。”
那被踹翻的佣人捂着腹部缓缓走了过来。
“属下未能尽责,还望大人责罚。”
“这事不能怪你。”
官员摇了摇头,又看向叶无茗,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叶无茗打断。
“我还有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官员一听,自是知道叶无茗不像多留,倒也理解这江湖人士与官府的不对付,于是再次行礼致谢。
“少侠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可来泽州泽安府来找在下。”
说罢,掏出了一块玉佩交给了叶无茗。
叶无茗接过,点了点头。
“在下告辞。”
官员上了不远处的马车,那佣人也是对着叶无茗行了一礼,随后驾着马车离去。
“这玉佩刚才居然没被搜出来,看来是他随身携带的,有些价值啊。”
叶无茗把玩着玉佩。
“泽州泽安府。”
叶无茗回想了一下那官员说的话。
“泽安府?”
微微一愣,叶无茗看向官员离去的方向。
“泽安府乃是泽州刺史居住之地,难不成他便是泽州刺史莳长安?”
“听说这莳长安为官清廉,虽是刺史,却与百姓同甘共苦,是造福一方民众的好官,如果他是莳长安,那我也算是救对了人。”
叶无茗收起了玉佩。
“不过这伙人明显是想捉走莳长安,只是不知莳长安离开泽州要去哪儿,若是中州皇都,为何要走这小路?莫不是朝廷内部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这些事都与叶无茗无关。
“唉,不该装的,坐马车可比走路要好多了啊,哪怕是让我驾马驱车也行。”
叶无茗一叹气,抬脚向前走去。